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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避世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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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
周卿如已经睡熟,案桌上的烛台冒着淡淡的烟,林羡靠着窗闭目冥神。
“啊!”
一声尖叫在屋外响起。
林羡起身查看,走到门口想起周卿如,于是挥手在周卿如所睡之处布下一道结界,能隔绝外界妖邪。
屋外那黑狐正吸食完小二的精气逃走,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跳跃间林羡猛然看清背上的人是谁。
沈岸!
此时已经有人被动静吵到,推门出来,见那小二哥面目狰狞全身干瘪躺在走廊上,尖叫声此起彼伏。
白无言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出来,见到逃跑的黑狐道:“竟然还敢来,看小爷今天不抓住你。”
林羡招呼白无言:“快追。”
那黑狐逃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白无言在前面引路,他说黑狐的藏身之处是幽州南边的一片松树林,白天时松树林被魔瘴笼罩,他无法进入。
在靠近松树林的时候,林羡感受到了一丝黑狐的气息,此时松树林与白无言所说一致,从上空看下去,就是雾蒙蒙的一片。
林羡念了道清浊诀,松树林的魔瘴丝毫未动。
连清浊诀都破不了,这魔气怕是魔君以上级别的释放的,难道那黑狐是魔界的某位魔君?
她放出一抹神识探向松树林,神识一进去就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扑来,但气息丝丝缕缕、散不成形,这气息正是羌吾的元神灵气,灵气与魔气混成一片,就成了坚不可催的魔障。
神识又向前探去,在松林深处出现一间小木屋,木屋里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从木窗探过去,黑狐正坐在摇篮边怜爱地望着里面的婴儿。
为了不让黑狐察觉,林羡收回神识。
“怎么样?”白无言见她收回神识,迫切地想知道林子里有什么。
“你说她抢了你的侄子?”林羡想起刚刚听到的婴儿啼哭,不答反问。
“是的呀,这黑狐及其可恶,将我那不足月的侄儿抢走了,还偏偏说是她的孩子,我侄儿分明是我大嫂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可是亲眼见到的。”白无言道。
林羡疑惑道:“她说你侄儿是她的孩子?”
“对呀,我听说这黑狐以前怀过孕,不知道怎么孩子掉了,从此就疯了,逮着孩子就说是自己的。”
“你哥哥的孩子被抢了,那你哥怎么不来,怎么让你来?”
“黑狐打伤了我大嫂,我哥在家照顾呢。”
林羡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总觉的事情没有白无言说的那样简单。
在两人谈话间,一台较辇从不远处悄然飞来,抬着较辇的四个傀儡青白脸色上挂着诡异的笑,较顶上的白狐头额间一抹红色,魅惑而寂静。
林羡察觉到狐族的气息,迅速施了隐身咒,一道透明的屏障笼罩住两人。
“是狐族少主殃英。”白无言盯着那座华贵的较辇。
“你认识?”
“嗯,我曾在狐王千岁寿宴上见过,我记得他是狐王最宠爱的儿子,也是狐族千年来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才五百岁境界就深不可测。”
“他出现在此处看来也是为了暮甄而来。”
“那黑狐入魔了,在狐族,入魔就相当于背叛。”
“他进去了。”较辇很快进入松树林就看不到踪迹。
“别打草惊蛇,跟上去看看再说。”
竹屋外,白狐较辇停下,除了夜风吹的松树沙沙响,周围一丝虫鸣鸟叫声都听不到。
良久,较中人才缓缓出声:“暮甄。”
一阵狂风对着那木屋吹去,门碰地一声砸开。
屋内黑狐立即做出戒备动作,蓦地看清较顶上的白狐头:“少主?这么快就来了?”
“暮甄,你坠入魔道使我狐族蒙羞,还不束手就擒。”较中声音发狠。
暮甄冷哼道:“那就看少主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一只白皙而无血色的手从较内伸出来,将较帘缓缓拉开,锦衣华服的清贵公子一脚踏出,连带着周围的法力如波浪般浮动。
那人一头银白长发齐齐笼在耳后,眼梢的鲜红妖艳狷惑。
狐族少主倨傲一笑,眼神锁定屋内的黑狐:“就凭你?”
不待暮甄有所回应,他纵身一跃,杀招逼近,暮甄祭出法器与他打斗起来。
隐身屏障内,白无言跟着林羡进屋,沈岸合眼躺在正中央的地板上,旁边摇篮里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儿。
白无言迅速过去抱起婴儿:“这就是我的侄儿。”
林羡驾着沈岸的胳膊将他抬起来。
两人眼神对视,准备一起偷偷溜走,不料还是被暮甄察觉到动静。
“是谁,放下我的孩子!”黑狐凌厉的掌风向他袭去,白无言被打飞,手里的孩子被抛向空中,林羡飞身上前抱住孩子。
“是你!快把孩子还给我”黑狐作势要来抢孩子。
白无言从地上爬起来,折扇挥来挡住她:“暮甄,你到底要对我的侄儿做什么?”
林羡放出神识去探婴儿的身体,发现这婴儿的灵魂竟然是残缺的。
暮甄嘶叫道:“什么你侄子,那分明是我的孩子,你哥哥白无挚欺骗我的感情,把我刚生下的孩子抱走,还当成苏洛那贱人生的,好一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你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白无言暴跳:“你胡说!我哥哥为人清正,怎么可能是你口中说的那种小人!”
殃英趁她不备从背后拍了一掌,暮甄“噗”地吐了一口血,一股绝望席卷全身,她躺在地上笑了会,说道:
“既然你们不相信,那就给你看看你哥哥是多么薄情寡义!”
她挥手布下一道幻境,漫天灵光如雨丝洒下,笔墨般地渐渐勾勒出一幅画卷。
天地变幻,林羡身体跟着摇晃,片刻之后场景变换,她手里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就站在一座石桥的中央,白无言站在不远处,殃英站在桥尾。
石桥两侧是酒馆勾栏,此处夜色正浓,两岸笙歌不断,酒鬼、侍者、风流公子的笑声不绝如缕,桥下河水澹澹,花团锦簇的画舫浮在水面,画舫里的舞妓妖娆的身姿若隐若现。
殃英向他们走来,问:“这是什么地方?”
白无言道:“幽州浮生街。”
这时一个穿着月白锦衣,手里拿着折扇的富贵公子从桥头走来,林羡怕白无言撞到他,正准备拉他过来,却不想那白衣公子穿着白无言的身体就过去了。
“看来这里的人都看不到我们。”林羡道。
“哥?”白无言盯着那公子愣愣出声,随即便追过去。
白无挚摇着折扇,步履款款,如个闲散公子游走在街头,腰上的紫玉佩玲珑作响,更显得一身的贵气十足。
听闻琼楼新来的花魁美艳无双,性子清冷孤傲,未有哪家公子能够摘得芳心。
琼楼下的姑娘们见到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无一不上前相迎。
老鸨捏着粉色绢帕,细声道:“今日我家花魁挂牌迎客,各位恩客谁不想一睹芳容?”
白无挚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兴致勃勃。
寡淡孤寂的千年狐仙,脸上掩着白色面纱,一身墨白长裙扫地,步步生莲。
老鸨望着楼上倚在廊边步摇微晃的女子,任是周身嘈杂,也不能扰她半分。
老鸨想起第一次见到那女子就为她的姿容倾倒,她问她叫什么名字。
女子红唇轻启:“暮甄。”
她一来就成为琼楼头牌,整个幽州的公子都为她散尽钱财只为博美人一笑,但她从未笑过,无论追求者如何为她,都是神情寡淡,似是不食人间烟火,时刻可能羽化登仙。
在琼楼不为钱财,不为寻欢,她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老鸨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堂下已经人满为患,暮甄一经出来,喧闹的琼楼瞬间安静。
老鸨说:“各位公子久候了,这位便是暮甄姑娘,出价高者可得美人相陪一晚。”
楼下的男人们早就垂涎欲滴,个个举手喊着高价。
“一百两”
“五百两”
……
“一万两”此言一出,骚动的人群皆唏嘘一片,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人嘴角微动:“黄金。”
场内顿时哗然一片。
连楼上的墨白女子都呼吸一窒,眸光潋滟。
香气四溢的厢房里,暮甄倚着美人塌,微摇流云扇,声音婉转:“你是妖?还是仙?”
白无挚收扇轻笑:“在下醉境白无挚。”
“你是孔雀王的长子?”
“正是。”
“你来此为何?”
“姑娘来此为何,我就来此为何。”白无挚背手在屋内缓缓踱步,“千年漫长孤寂的修行,哪能有得一知心人来的痛快呢?”
暮甄美目轻颤,流光眸子闪动不止。
忽然天旋地转,场景又是一番变化。
林羡已经处在一片竹林之中,狂风骤起,竹叶飒飒,山雨欲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暮甄发丝凌乱,剑指白无挚,她凄绝嘶吼,“你已有妻,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对不起。”白无挚低头懊恼。
暮甄泪如雨下:“你还放任苏洛来追杀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苏洛平时温顺纯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杀你。”白无挚眼底通红,“噗”地一声跪在地上,心中悔恨不已。
“温顺纯良?她也配?”暮甄咬牙切齿道。
天雷轰隆一声,大雨瓢泼而下。
暮甄消瘦的身形在这雷声中更是悲戚可怜。
白无挚跪爬着上前抱住暮甄:“甄儿,你现在怀有身孕,不能再生病了。”
暮甄早已晕倒在他怀中。
又过了几个月,松竹林里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
“甄儿,你生了个儿子。”白无挚抱着婴孩开心地跑到床前给她看。
暮甄虚弱地看着婴儿,眼中慈爱流溢:“给我抱抱。”
她亲着婴儿的额头,很快就发现不对:“不对,宝宝的魂魄缺了?”
灵魂残缺的婴孩长大之后就是痴儿。
她不敢相信地再次探婴儿的灵魂,结果还是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白无挚偷偷擦了把眼泪:“甄儿,我会治好他的,会把他的灵魂补好的。”
暮甄似是才看清白无挚,一把将他推开:“你滚,你给我滚!”
“甄儿……”
“咳咳,你快滚呐。”
白无挚无可奈何地出了屋子。
暮甄再次醒来,婴儿已经不在怀中。
她到处找都找不见。
落叶纷飞的竹林,披头散发的女子四顾茫然。
竹叶散落间,煞气突起,邪灵尖叫。
她,坠魔了。
一个黑衣蒙面男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她被魔气侵蚀。
暮甄跪坐在地上,抬头时,周身皆被黑气环绕,眼眸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杀意。
黑衣蒙面男子隐在暗处,低沉的嗓音响起:“你的孩子已经被白无挚带回醉境了。”
“想要救你的孩子,我可以帮你。”
暮甄说:“阁下若能帮我,我愿永世追随。”
黑衣蒙面男子低低地笑起来:“好。”
“白云村有个叫沈岸的凡人,那凡人的灵魂是世间罕见的孤绝神魄,拿来炼化可修补你孩子的残缺。”
看到此处,林羡心惊,难怪暮甄执意将沈岸带走,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客栈抓他。
她紧紧盯着那黑衣男人,他全身包裹严实,看不出样貌,且这是在幻境,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他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