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四年》拾其意

1、宋默

　　J市云城

　　八月中旬，高二高三提前开学。

　　天空飘着细细雨丝，天气阴沉沉的，让人感到闷热的很。

　　校园的香樟树上，蝉鸣富有节奏的鸣叫着，在下午的校园里，蝉鸣搭配讲课声无疑是最佳催眠曲。

　　老师都去开会了，明德楼二楼整个楼层吵闹至极，站在楼梯口都能听到来自各个班的吵闹声，但是仔细听就会发现最吵的还是最东侧的高二六班。

　　头顶的吊扇呼呼作响，教室里的学生都在打闹玩耍，还有几个男生围着教室逃窜乱跑。

　　但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唯有坐在教室后排卫生角的少年趴在课桌上睡的比谁都香，少年穿着白色短袖，头枕着右手臂上，左手臂伸长垂在课桌边，头顶扣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突然，不知从哪飞来的作业本扔中了趴着睡觉的少年，就连头顶的棒球帽都被打歪了，扔作业本的两人顿时僵住了，他们紧张地等了又等，也没见他动弹，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坐在少年前排的男生小心翼翼的拿回作业本，又帮他扶正了头顶的棒球帽，才心有余悸地转头对着第一排的瘦小男生说：“操，陈浩然你丫的不能扔准点啊，吓死我了。”

　　陈浩然有些心虚地伸着脖子叫唤：“怪我干嘛呀，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叫我扔的，再说了姜然又没醒…”

　　“那他幸好没醒，要他醒了，今天就我俩的忌日了你知不知道！”

　　“李正方，你吼啥，你再说我不给你抄了，你自己写……”陈浩然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老师来了！”

　　随着后门同学的一声老师来了。

　　瞬间，整个班级恢复了安静，唯有姜然像是没听到般，换了个姿势又呼呼睡去了，坐在姜然附近的人都不敢叫这尊大神，只有坐在讲台右侧的雷大田试图用纸团扔醒姜然。

　　没等他团好纸团，班主任就蹬着高跟鞋抱着教案走进教室。

　　一进教室徐霞就警告地看了雷大田一眼，雷大田自知理亏，怂怂地低下头继续抄写着错题，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

　　徐霞从一开始分配到这里，她还满怀希望，想用爱来感化他们，但是时间久了，爱的感化还不如罚跑罚站有用，渐渐的她也琢磨出自己的教学方式了。

　　徐霞站在讲台上随便往下扫一眼，就看到趴在课桌上的姜然。她面不改色的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根粉笔，掰开一小节，手臂轻轻一抬，粉笔像子弹一样精准的扔在了姜然头上。

　　同学们都像看着鱼的猫一样随着粉笔的轨迹，都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姜然。

　　姜然被粉笔头砸醒，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着站在讲台上双手环抱的徐霞，姜然自觉站起身，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辩解。

　　徐霞把手里剩的粉笔扔回粉笔盒，拍拍手上的粉笔末看着姜然道：“这么大的动静都吵不醒你。怎么，昨晚在家熬夜学习的？”

　　姜然默不作声，徐霞等了又等，也没见姜然回应。

　　看见姜然这副样子，徐霞感到有些头疼，对于其他问题学生，她都有解决方法，可对于姜然这种一句话不说一点表情也没有的，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徐霞指了指门外，说：“去，到外边站着去，清醒清醒，等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回教室。”

　　这次姜然没有犹豫，跨出座位往教室外走，路过讲台时，雷大田对姜然做着夸张的表情，手指偷偷指了指徐霞，做着鬼脸，好像在说徐霞坏话。

　　徐霞看到了，把教案卷了卷啪的一下拍到了雷大田头上，雷大田瞬间老实，但还是在徐霞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撇了嘴。

　　姜然走到教室外，手插兜背靠着墙壁，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昨晚他的便宜妹妹过生日，不用想都知道那画面多恶心，他不想回去就在网吧凑活了一晚。

　　外边的空气格外清新，雨也逐渐大了，教学楼前新栽的小树苗摇摇颤颤，仿佛再下大点雨，小树苗就能折腰而断。

　　教室里响起一片笑声，徐霞拍拍手表示安静，又看了眼时间，说：“安静，我先说一下，等会呢，咱们班要来位新同学……”说到一半，就被教室里的议论声打断。

　　“我去，真假的！”

　　“真新鲜，转学生？还转到咱们班！”

　　“就只有我关心男的女的吗？”

　　“不是那哥们疯了吧，转进我们学校，还转进我们班，他是不是想不开啊。”

　　“你别说有可能，估计不是什么善茬。”

　　“咚咚咚”剧烈的敲打声，瞬间让这帮学生老实了，徐霞厉声道：“还不是什么善茬，我看最不是善茬的是你们，一个个的，让你们安静安静，都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坐在台下的同学们一个个都跟个鹌鹑一样，不敢怒不敢言。

　　八中虽是公立老校，但无奈教育资源老化，学校排名一直位居倒数，调来好几任校长都无计可施，前几年有学生把年轻老师气走了好几位，目前是新的教师资源不愿来，学生呢要么就是家里不是很富裕的，或者就是那种混日子的小混混，不过也有成绩好，努力上进的。老教师的教学方式对他们不管用，就这样陷入了怪圈。

　　同学们震惊不奇怪，因为八中很少有学生转来了，不过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转校生长什么样，是男是女。

　　这边宋默刚到达二楼，收好伞后，他往六班的方向走去，可刚走两步他就顿住了，愣在原地，一时不敢确认。

　　那人身形消瘦，穿着校服上衣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一身很清爽，手插兜靠着墙壁，头微微仰起好像在小憩。

　　宋默回过神整理好思绪，神色无常的迈着步子往前走，可到了他面前时，看着不到一尺的距离，他的内心还是沸腾了，但面色不改，保持冷漠。

　　走到跟前，宋默发现姜然的喉结和锁骨都很明显。坐在教室里的同学都透过窗户在看他，他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敲响了教室门。

　　刚刚还在闭眼休息的姜然侧过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侧身挺拔的背影，那人背着黑书包轻轻敲响教室前门，清冷的嗓音喊了声报告。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姜然默默的想。

　　徐霞很快就让他进去了，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徐霞介绍起这位新同学，徐霞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看他的眼神中满是慈爱。

　　“来，同学们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宋默同学，从实验附中转来的，以后呢他就是班里的一份子了，任何人都不许欺负他听到没？好，宋默同学你自我介绍下吧。”说完徐霞拍拍宋默的肩膀，眼神示意他。

　　宋默身形高挑，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优越的鼻梁处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垂眸时可以看见又浓又长的睫毛，嘴唇抿起时都是清冷又漠然的样子，有点唬人，但莫名又有些忧郁。

　　坐在前排的女生脸颊羞红，星星眼看着宋默，趁着徐霞说话的空，偷偷拿手机拍照传到了班群里【小柠檬：我去，转学生好帅啊，我们学校校草要另有其人了！】

　　很快就有人回复了他【正方体：嚯，这哥们吃啥长大的】

　　【你雷哥：呵。没我然哥帅。】

　　【正方体：@雷大田，没人说你然哥不帅。】

　　【183帅哥：徐柠柠，李正方我要跟老师说你俩带手机！！！】

　　【小柠檬：滚，你自己不也带了】

　　【正方体：陈浩然你别欠啊】

　　【上好佳：你们几个别吵了，老班看着呢】

　　宋默先是扫了一眼台下，随后缓缓开口道：“同学们好，我叫宋默。”

　　徐霞点点头，看着宋默等了又等，也没听他继续说，她有些疑惑地问：“这就完了？”

　　宋默点点头：“完了。”

　　“不跟大家说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之类的吗？”

　　“没有。”

　　“什么？”

　　“没有兴趣爱好。”

　　“啊，这样啊没关系，来同学让我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同学。”徐霞带头鼓掌，台下也响起热烈的掌声。

　　徐霞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位置：“那宋默你就先暂时坐在姜然旁边吧，过几天老师有空了再重新排座位。”

　　坐在台下的同学们，都一脸震惊你看我我看你的，看着宋默的眼神里不免有了怜悯。

　　“好，谢谢老师。”宋默不疾不徐的走向座位，姜然的座位很好认，靠着墙的桌面上写着大大的JR两个字母，桌上有几本书，课本有点翻过痕迹，黑色书包立在桌子腿旁，好像随时都能拎包走。

　　宋默刚坐下，前排的李正方和他的同桌就转头跟他打招呼。没等宋默回话，他们俩个就被徐霞的粉笔头一一砸中，俩人讪讪转回去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徐霞又迅速低下头。

　　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徐霞围着教室转了两圈，走到教室后门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打开手机，扫了几眼，随后收起手机，走到讲台上宣布下节自习，又布置了写作业。

　　徐霞看看教室后黑板的时钟，就还有四分钟就下课了，她想了想才决定让姜然带他去领校服。

　　外边的雨停了，厚厚的一层乌云笼罩着整个城市，蝉鸣叫的声更大了，被淋湿羽毛的小鸟躲在树枝上抖着身上的雨水。

　　“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响起。

　　整栋楼都在震颤着。挽着手相伴去厕所和小卖部的的女孩子，就算课间只有十分钟，也要打篮球的男孩子成群结队跑向了操场。

　　教室里，宋默的座位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七嘴八舌的围着宋默。

　　姜然左脚刚踏进教室，就被徐霞叫住，徐霞向人群中的宋默招了招手，姜然顺着徐霞招手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宋默从他旁边的座位出来，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姜然微挑起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刚刚还围在宋默旁边的同学们早就如鸟兽散了。

　　宋默走到面前，姜然才收回打量的眼神，看向别处。

　　“老师，你叫我。”

　　“老师下节课可能要去开会，你不没校服嘛，我让姜然带你去后勤领校服，你身上带钱了吧，没带老师借你。”说完，徐霞拍了拍姜然的背，意思显而易见，姜然无奈点头。

　　宋默答道：“嗯，带了，谢谢老师。”

　　“行，带了就行，那老师先走了。”徐霞迅速收拾好教案，快步走出教室，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返回教室不放心的叮嘱道：“万茜，下节课我要没来你记得管好纪律啊。”

　　万茜拆开零食正要和后桌一起分享，听到徐霞的叮嘱赶忙答道：“知道了老师。”

　　雷大田从刚才一直都在偷听，听到徐霞让宋默坐在姜然旁边时他就不乐意了，他申请几十遍徐霞也不同意，他这一来徐霞就让他坐旁边，现在老徐还要他然哥带他去拿校服，他更不愿意了，咋滴没长脚还是没长脑子啊，还要人带着去。

　　想跟他抢然哥，他第一个不同意。

　　姜然率先走出教室，见宋默没跟上来，他转过身看着他，挑眉看他，语气有些懒散的说：“不走吗？”

　　宋默一直出神盯着姜然的背影，见姜然转身看向他，他有一瞬的慌张，又很快恢复了冷漠的样子，他快步跟上，表情没有一丝不对。

　　姜然宋默两人都冷着脸，一前一后。走廊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为他们让出一条道。

　　走到楼梯口时，雷大田追过来，走在姜然旁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然哥，下课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包了你爱吃的牛肉馅饺子。”边说还边用眼神撇宋默，意思好像在说，姜然跟他亲近的很。

　　雷大田幼稚的像小学生，对朋友的占有让小学生看了都羞羞。

　　“行，知道了”

　　但宋默不吃他这套，一眼也不看他，默默的走自己的路。

　　雷大田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说话，姜然偶尔回答两句，宋默跟在身后不紧不慢。三人很快的就到了后勤处。

　　姜然走到门前，正要敲门，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刚一转身，姜然的额头就擦过宋默的下巴，俩人靠的很近。

　　凑近了看，姜然发现眼前这人的鼻梁那恰好有一颗不明显的痣。

　　过了几秒姜然才反应过来这个姿势太过奇怪，他整个人迅速往后倒想挣脱开。

　　眼看着头就要撞上门板了，宋默向前一步，右手拖住他的后脑，左手护住他的腰，不让他磕到，可这一护，姜然整个人都在宋默的怀里了，比刚刚还要奇怪。

　　站在旁边的雷大田一脸菜色，皱着脸看着这俩人这奇怪的姿势。雷大田感觉有点不忍直视，正要说什么，这时有人给他发消息了，他立马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里。

　　姜然立马挣扎，宋默也意识到姿势过于奇怪，于是顺着姜然的劲，松开了怀抱，姜然脸颊滚烫，瞪了宋默一眼，转身先推开门进去了。

　　宋默双手垂在腿侧，手指轻轻摩擦感受着刚才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