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禁》千花星

7、平乱

　　她心头有些过意不去，索性罢了工，呆到一旁也不动手。萧旌无奈，只得让太监都做了。后来饭菜做好，宫人们拿红檀木的食盒装好出了小厨房，萧旌也离开，小厨房里就又剩了她们几个人。

　　此时小厨房里的气氛很是诡异，青衣宫女看着她的眸子都快要喷出火来。

　　或许是因为萧旌的缘故，嬷嬷倒是不使唤她了，她就在一旁呆着，看着几个人拾掇，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穿青色衣服的宫女走到她的身旁，带着鄙夷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冷哼道：“狐狸精。”

　　嬷嬷闻言神色不喜，可也没多说什么。

　　都收拾完毕后就到了傍晚时分，离开屋子时绿色宫袍的宫女上前对她道：“你今日住哪里呢？”

　　尹潇楚表示她不知道，绿色宫袍宫女笑道：“那就与我一起吧。”

　　小厨房后面便有几间厢房，嬷嬷跟宫女太监们都住在这里，方便主子们饿了随时召唤。

　　推开镂花的门，里面收拾的很是雅致，尹潇楚转头看她，宫女笑了笑：“你不嫌弃就好了。”

　　说话间尹潇楚知道这宫女原本是圣母皇太后贴身的一等宫女，唤作梧桐，只因有次母后皇太后至此，说错了话，就被下放到了小厨房，好在太后仁慈，品级并未改变，所以生活的也还好。

　　梧桐替她收拾了床铺，一切都安置好了方问道：“你应是不会在这里久待的吧。”

　　尹潇楚望着风吹过窗户外面的枝丫，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你进宫几年了？”

　　“今年刚刚来的。”

　　“难怪。我们刚刚进宫的时候也一样，久了也就习惯了。”梧桐笑道。尹潇楚转头看她，她是极精致干练的人，在这里是埋没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尹潇楚觉得乏了，躺下便睡着了，梧桐在旁边看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微微蹙着。

　　还未安定下来，其实她们这些做宫女的，前几年都像是随风的落叶，上头想往哪里指派，就往哪里指派，后来慢慢年纪大了，也就安定下来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萧旌还是常来，来了就让她上手切菜，后来慢慢的也就会了。萧旌是个多嘴的，有时会问她家住哪里，家里有多少人，她没办法只能一一的答。每次做完饭，烧火丫头蔷儿的眼睛就要盯着她冒些火。

　　梧桐好笑就打趣蔷儿：“让你做潇楚的活好不好？”

　　蔷儿不同意，她手笨，切菜容易切到手。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晚膳照例还是萧旌来做。做完后萧旌却突然说，这次要她前去送饭。

　　她一惊，想起赵嬷嬷和赵素儿，心里先怵了三分。

　　萧旌就像是没有看到，将食盒递到了她的手上。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在队伍的后面。

　　小厨房离主殿并不远，萧旌就跟在一旁，见她手心有些发抖，安慰她说不必害怕。

　　尹潇楚有些奇怪的看他，他这个人着实奇怪，对她的关心有些过了头。可是又想起他与小厨房嬷嬷的对话，也就有些了解了。

　　这人心里头实在是没什么尊卑的观念。

　　到了主殿，布完了菜，出门的时候，远远的瞧见太后与皇帝一同过来，皇帝今日穿了黑色暗龙纹的常服，她瞥了一眼，不知怎么的心头一紧，一股委屈就涌了上来。

　　她低着头随着队伍离开，可能是错觉，皇帝的目光好像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后面传来萧旌的声音：“皇帝哥哥看什么呢，快些过来，饭菜都要凉了。”

　　回到住宿的地方，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看到皇帝，在奚官局那日的情景再次浮现到了她的面前，她想起马桃躺在地上的那晚，月亮像个小船一样挂在天下，下面是冰冷的人间。

　　外面雾蒙蒙的，好像要下雨了。

　　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棉褥，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仿佛到了今日才真正认识到马桃已经死去的事情，周围都冰冰冷冷的，她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旁边的梧桐正坐在一盏山水云纹书灯下，旁边是一摞已经堆起的小笺，她手执檀木狼毫笔，正安静的写些什么。

　　静谧中只听着毛笔透过纸背的声音。

　　尹潇楚就在这沙沙的写字声中睡去。

　　桓国有句话：君子不入庖厨。

　　很是明显的，不需要质疑的，萧旌并不是君子。

　　他日来小厨房的次数渐渐从每日一次转为每日两次，给太后准备膳食时来一次，陪着太后用完膳后再来一次，渐渐的与小厨房里的人都熟识了。以往众人闲暇时各忙各的，如今得了空，就去往寿康宫的一个假山亭子旁，听萧旌胡诌。

　　萧旌是萧国的皇子，可惜并不受宠，年少时便被萧国送来做了质子。听他口中话，少时与皇帝的情分很好，两个人就跟一个人似的在一起玩，后来皇帝成了七五至尊，见到他就冷了脸，两个人之间的就变成了他独自多情，皇帝极是无情。

　　说完叹口气，周围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蔷儿小心翼翼的问他，“在桓国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感到孤独？”

　　萧旌便挑了眉，目光深邃的看着蔷儿：“你这么问，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蔷儿红了脸，帕子在手中搅啊搅的，搅得整个小手都是红色的。

　　萧旌便笑起来，颇有些志得意满，转头看着端正坐着的尹潇楚，颇有深意的道：“我看尹姑娘每日茕茕孑立，怕是更觉孤单吧。”

　　尹潇楚一双水眸静静的看他，微风在湖面上拂起波纹，清清冷冷的，她未有什么表情，萧旌却在败下阵来，解嘲笑道：“看来我是唐突了，我与尹姑娘的关系，看来是还未到能够吐露心声的地步。”

　　蔷儿微红的脸上带了一份羞怒，赌气道：“潇楚可是吏部侍郎的女儿，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自然不同。”她又看萧旌，眼中带了刺：“皇子想去讨她的好，恐怕是白费功夫。”

　　话中带着几分怒气，说的也有些过了，有些事大家心里有数就好，一旦说出来，就必定会有人挂不住面子，事态也就要升级了。

　　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太监坐不住了，呵斥蔷儿道：“你说什么呢，怎么敢在皇子面前说这样的话，快些掌嘴！”

　　蔷儿眼圈逐渐红了，盯住萧旌看一眼，起身跑出去了。

　　小太监起身想要去追，又害怕萧旌怪罪，一脸讨好的凑到萧旌跟前。萧旌神情平淡，小太监见萧旌没有阻止的意思，告了声退就去追蔷儿了。

　　梧桐看着他们两个，也起身离开了。

　　湖边便只剩的萧旌与尹潇楚。

　　潇楚今日的发髻梳的不严整，垂桂髻在随风晃动，头顶的玉饰与身上丹桂暗纹的襦裙相映成趣。

　　只是神情疏离，无意间拉开与人的距离，生人勿近。

　　她起身告辞，萧旌却道：“我这里有一则消息，恐怕姑娘会感兴趣。”

　　潇楚转身看他。

　　萧旌道：“这两日朝中吵得厉害，听消息，边城似是有人谋反。”

　　说完不再说话，微笑着看着潇楚，潇楚也不言语，静静的回望他，这事与她无关，可是萧旌向来不会说一些无关的闲事。

　　她其实并不清楚萧旌真正的意图，萧旌面上总是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他无意之中的问话，总能激起她的警觉心。

　　她觉得这人必有所图，可却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看她不回话，萧旌竟是不再说了，起身道：“看来这则消息姑娘并不感兴趣。”

　　他起身要走，潇楚也没有留他的意思。萧旌却蓦然又转过身笑道：“只是这件事牵扯到了一个姑娘熟悉的人，所以就替姑娘留意了下。”

　　潇楚蹙起眉头：“谁？”

　　“尹安，户部侍郎尹安。”

　　潇楚心头一惊，那是她父亲，急急的问道：“我父亲怎么了？”慌乱之中意识到自己失了言，可心意烦乱，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萧旌却笑眯眯了，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姑娘亲我一口方才告诉你。”

　　潇楚的脸色瞬间黑了。

　　气的快要吐出一口血来，转身欲走，却又惦记着自己的父亲，冷声道：“我是皇帝的宫女，只要尚在宫中，便是皇帝的人。萧皇子这么无礼，不怕我禀告奚官局，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吗？”

　　见她气慌慌的，萧旌的神态却更加悠闲了，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姑娘何必当真。”

　　潇楚向后退了半步：“皇子有事情还请直说，若再做此不敬之举，即便在太后面前失礼，我也必然会禀报太后。”

　　禀告奚官局萧旌是不怕的，禀报太后大不了立即要了她。

　　潇楚的威胁在萧旌看来不值一提，只是她生了气，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于是萧旌也后退一步，弯腰行李道：“在下唐突了，还请姑娘饶恕。”

　　潇楚有些狐疑的看她，以萧旌的身份能向她赔罪，已经是给她很大的面子了。萧旌为人便风流，说话更是没谱。况且若真的闹到奚官局去，有损她的声名不说，她自己估计也讨不了好。

　　于是接受了萧旌的赔罪，也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萧旌不再拿她取乐，正色道：“驸马接到旨意去边城平乱，随行带着的便是你父亲。”

　　“父亲一介书生，哪里经历过沙场之事？”

　　“话是如此，只是驸马执意恳求，皇帝也不能驳他的面子。”

　　又是孙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