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十年冬》谈时宜

12、暗恋

　　“具体是谁拍的，我也不清楚，是你同学给我的，我其实不想将这个视频公布于众，也算是保护拍视频的同学，只要学校满足我的诉求，我不想闹僵。”

　　原荷捕捉关键词，“我同学给的？”

　　“对，就是你之前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又拨了回去，问他什么情况，他当时要了我的邮箱，后来，我便收到了这个视线”

　　原荷恍然大悟，原来是晏何争。

　　视频的视角是在班级后排，他是怎么搞到这个视频的。

　　原婷将她的思绪拉回：“原荷，无论是提供视频的人还是拍视频的人，你都要保密，这件事，只需要有个结果就好，不要非要弄清楚参与人有谁。”

　　“我知道的，妈妈，你放心。”

　　原婷欣慰地笑：“你私下好好感谢下你的同学，没有这个视频，这件事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处理得很快，快到当天晚上，年级主任亲自在校园广播发布公告。

　　“各位同学们好，现在发布一个通知，经学校深入调查，高二二十班原荷的行为未达到通报批评标准，整个事件的根本原因是师生之间沟通不畅，现撤销对原荷的通报批评，也希望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老师严于律己，尊重学生，同学们也要遵守规章制度，好好学习。”

　　而老黄，沉寂了一天，终于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走上讲台。

　　她的脸很挎，法令纹又深了几分，脸上残留着被多方谈话后的疲惫。

　　“关于这件事，老师不该泄露原荷的隐私，我在这里郑重跟她道歉，是老师做错了，希望原荷不要放在心里，我以后一定严于律己，尊重学生。”

　　班级里没有一丝声音，零星几个人扭头看向原荷，不敢相信她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一天之内，让学校领导和老黄通通改口道歉。

　　而射过来的所有视线中，原荷仅仅回看了陈木桃。

　　陈木桃的目光怨念深重，她看不得咸鱼翻身，更看不得别人过得好，更何况这个人是原荷。

　　原荷勾着唇角，沉静地和她对视。

　　私下，年级主任将一切告知原婷，说已经取消黄老师近三年升职进职称的名额。

　　经过这一闹，原荷成了名人，学校里众说纷纭，传言离谱到原荷的家庭背景雄厚，连年级主任都畏惧三分，所以才不敢惹。

　　原荷忽略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趁着晚自习的时候，鼓起勇气去了一班。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她单方面不想太多人知道此事，晚上的夜色能遮盖很多东西，胆子也比平常大很多。

　　她抱着一盒饼干站在一班教室的后门，露出一个脑袋。

　　上次找晏何争是来借他手机，那是两个人同时约定好的时间，所以晏何争在那个时间段注意到走廊外的她，便出了教室。

　　而这次，是原荷单方面做的决定，出现在一班本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何况来找晏何争这样的风云人物。

　　原荷怀着忐忑的心情，目光梭巡他的身影，之前的那个位置坐着一个陌生男孩，应该是调换位置了。

　　原荷扫了半圈，他仍坐在最后一排，不过在教室的内侧，没有靠窗。

　　还是那张熟悉的侧脸，骨相极好，即使没有任何表情，也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他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一条腿大剌剌地躺在过道，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高挺的鼻梁投射出阴影，下颌线条锐利，姿态闲散冷然。

　　原荷正打算找窗边的同学帮忙传个话，看到他前面的女生拿着书本侧身，好像是在询问问题。

　　他抬眼，视线全聚焦在女生的书本上，表情冷淡专注，在给她讲着什么。

　　原荷心里一顿，正犹豫着要不等下节课再过来，一个男生从走廊经过，看她了一眼，又拐了回来，“是你啊，找谁？”

　　原荷收回视线，循声望过去，知道他是晏何争的朋友，她见过两人一同在餐厅吃过饭。

　　季李扶了下眼镜，镜片后眼神清明，“找晏何争是吧，我帮你喊他。”

　　原荷轻声：“谢谢。”

　　“小事一桩。”他把视线移到她怀里的饼干上，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不过晏何争可从来不收礼物。”

　　“这不是礼物，就是吃的。”原荷欲盖弥彰地说。

　　季李别有意味地看着她，话里有话，“你可别自作多情，晏何争背你去医务室完全就是因为就近原则，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帮忙的。”

　　原荷楞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季李对她有些敌意，轻声说：“我知道。”

　　季李当然看她不顺眼，在他心里，即使晏何争谈恋爱，首选的也是他的干妹妹，陈木桃。

　　季李往教室走，停在晏何争课桌前，打断道：“外边有人找。”

　　晏何争顺势侧身，看见原荷站在后门，透过玻璃看到女孩单薄瘦弱，编的马尾辫松松散散，顺着修长的脖颈耷拉在一侧锁骨，教室内的灯光照到她月牙似儿的眼睛里，散着细碎的光，显得十分温柔可人。

　　正在问问题的娄静开口，声音小却足够两个男生听见：“她不是之前在全校罚站的混混吗？”

　　晏何争瞥她一眼，眼神微凉，“我也被罚站过，看来我也是混混了？”

　　娄静垂眸，“我没有这个意思。”

　　晏何争站起，把笔撂在桌上，颇有不想讲下去的意思，递给季李一个眼神，“你讲。”

　　季李接下这烂摊子，问道：“晏何争讲到哪了一步了？”

　　见娄静没有动静，他抬头，“问你呢？”

　　娄静收回视线，“哦，动量守恒公式列出来了......”

　　原荷看到晏何争站起，内心开始紧张，她背靠在走廊后门，脑子里一直重复着合适的送饼干的理由。

　　忽地，后门被人拉开，失去支撑力的后背猛然一空，原荷顺势向后倒。

　　晏何争毫无防备，下意识扶住快倒下的女孩，由于身高差距，女孩的腰肢恰好落在他抬起的手掌，轻轻触碰了一下，晏何争感到不妥，握起拳头，顺势拿小臂支撑她的后背，把女孩扶起。

　　原荷提起一口气，一股清新的岩兰草味萦绕在她鼻尖，侧头看见晏何争近在咫尺突兀的喉结，优越的下颌线，她的脸刷一下红了，内心如擂鼓。

　　原荷站稳，转身从他怀里撤出，由于她不经意间地摆头，后脑勺的碎发擦过晏何争的下颌，他感受到痒意，微微皱了下眉头。

　　原荷捕捉到他皱起的眉眼，什么都没想，急忙道歉，“对不起。”

　　晏何争短促轻笑，“吃亏了还道歉？”

　　原荷想到他扶在她腰上的手，后知后觉感受到腰心处残留的温热，耳后灼热，慌乱摇头，“没有，谢谢你。”

　　晏何争带上后门，语气中带了几分熟稔的调笑，“不知道还以为我救了你一命。”

　　后门被关上那一瞬，少年低醇的嗓音也随之落下，光线突然变得晦暗，气氛陡然氤氲。

　　教室里的说话声和楼道里的喧闹声逐渐偏远，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呼吸声和原荷自己的心跳声。

　　女孩盯着少年清黑的瞳孔，里面似乎有她的倒影，晏何争带有攻击性清晰分明的内眦，在此刻蛊惑着她的心。

　　她舔了下唇角，不敢再往下看他的嘴唇，如果再不打破沉默，她真的害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我来找你。”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声音很小，“给你送盒饼干，谢谢你发的邮件。”

　　他闲散地瞥了眼饼干，懒洋洋地说：“视频是马意维拍的，跟我没关系。”

　　他并没有接下。

　　原荷提起一口气，流利地讲出脑海里措好的词：“我也会给解涵和马意维送饼干，谢谢你们的帮助。”

　　晏何争看着女孩僵持在空中的手，又看了下她固执的眉眼，仍旧没动。

　　原荷的心沉沉地坠了下来，可能是刚才的肢体接触刺激了她的激素分泌，原荷一口气问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那个，如果换做旁人，你也会帮忙的是吗？”

　　季李从前门走过来，打断他俩的对话，“你俩还聊着呢？”

　　晏何争回头，“有你什么事儿？”

　　季李走到两人中间，拿走那盒饼干，“说了晏何争不吃。”

　　原荷手一空，微微垂眼，季李扶了下眼镜，凑近原荷身前，端详着什么。

　　原荷不自在地后撤几步。

　　晏何争捏着季李的肩膀把他扯过来，“站这看不清？你眼瞎？”

　　原荷突然想到一个正事，从兜里摸出来五十块钱，是跟原婷要的，她说：“我把钱还给你。”

　　晏何争懒懒看着，态度一如既往的随意，手并未从兜里掏出来，“我不用现金。”

　　原荷抬眼，有些为难地说，“我没有手机，没办法转账。”

　　上次被老黄收了手机后，原荷向原婷保证，手机放在寝室，只在晚自习回寝室的时候用。她现在有点后悔，如果转账给他的话，是不是可以加他的微信了，她眼睁睁错失良机。

　　季李眼风来回在两个人之间扫，伸手截过原荷手中的钱，甩了两下，笑呵呵地说：“那我先收着。”

　　晏何争拉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什么眼神？我回来转给你。”
　　“你倒是挺热心肠。”晏何争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扯了下唇角，“赏给你了。”
　　季李搭上他的肩，“大气。”

　　原荷有点局促，不知道怎么接话，更不敢插话，她抿了下唇角，“那，我就先回班了。”

　　季李挥手，“不送哟。”

　　原荷瞥了一眼，晏何争没说什么，月光打在他的眼睫上，投射出好看的阴影，看不清楚眼睛里的情绪。

　　她心有不舍，缓慢转身，往班级走的时候撞见刚从楼道下来的陈木桃。

　　陈木头脸上堆砌着笑，正朝晏何争冲过去。

　　原荷没回头，只听见女生娇嗔的嗓音：“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我保证，下次绝对不无理取闹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好几天没理我，我都伤心死了。”
　　“好不好嘛，晏何争。”

　　原荷心中发闷，酸涨，这是她第二次无意撞见他的风花雪月。

　　只不过原荷没有看见，在她身后，晏何争冷着脸甩开了陈木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