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十年冬》谈时宜

11、暗恋

　　原荷脑中像炸开一个烟花，失神几秒后，她几乎是跳着追上晏何争，脸上漾起巨大的笑容：“所以你会帮我对吗？”

　　晏何争低头，优越的山根赏心悦目，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没那么大能耐。”

　　一盆冷水泼过来。
　　全校第一没能耐？
　　这是谦虚还是凡尔赛啊。

　　还是不想帮她，可能对他来讲，给她指一条明路就是拯救学渣了。

　　尴尬一瞬后，原荷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转移话题：“刚输液的钱是老师付的还是？”

　　“我付的。”
　　“多少钱？”
　　“忘了。”
　　原荷坚持：“那我拐回去问校医，她肯定记得。”
　　晏何争睇了她一眼：“五十。”

　　“等我妈妈来了之后，我再把钱还给你可以吗？还有刚才我吃的饭。”原荷跟在他旁边，指了下她的后脑勺，“还有发圈，一共多少钱？”

　　晏何争自顾往前走着，没想到着小姑娘还挺坚持，回头随便撂下一句，“我说的就是一共。”

　　总结大会结束后，解涵把凳子扔给马意维，匆忙奔向医务室，看到满脸苍白，颧骨带笑的原荷，直接冲上前，晃着她的肩膀：“原荷，你怎么笑成这样，回光返照？”

　　原荷嘴角抽了一下，“我快被你晃散架了。”

　　解涵停下，瞥见原荷手上的输液贴，“哎呦我的小可爱，你输液了，疼不疼？”

　　原荷偷偷描了晏何争一眼，嘴角不经意漾起笑意，“现在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到底咋回事？”解涵把原荷搂在怀里，二话不说往教室走，完全没在意旁边的晏何争。

　　“就有点低血糖，现在没事了。”原荷回头看了晏何争一眼，他的视线没有看过来，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眉头拧着。

　　解涵嗔怪：“早上我给你买的面包和鸡蛋你是不是没吃，都怪老黄让你站主席台......”

　　“解涵，你刚没看见晏何争吗？”原荷对解涵看见这么一个有名的人没半点反应感到疑惑。

　　“我看到了啊。”
　　“你俩不是认识吗？不打声招呼？”
　　“刚才对视了一眼就算打招呼了，他那么拽的一个人，还盼望着跟你说哈喽？我就是因为马意维才认识的他，就他那性格，长得再帅我也不想打招呼。”

　　原荷恍惚，他也没有很拽吧，就是有点冷而已。

　　解涵仍旧念叨着：“天呐吓死我了，看见你直接晕倒了，要不是因为还要开会，我早都跑来了。”

　　说到开大会，原荷问起：“那另一个罚站的男生呢？”

　　“哦，你说刘川啊。”解涵见怪不怪，“你晕倒之后，他立刻跑到老黄面前说他也头晕，老黄就让他滚远点，他就回队伍里听大会了，
　　一整个没脸没皮的调调。”

　　原荷被解涵搀扶真，有点想笑，“你不用搀扶着我，我可以自己走路。”
　　“可你现在看着很虚弱。”

　　两人正往教学楼的方向走，马意维突然冒出来，神色着急：“原荷，你家长来了，和老黄吵起来了。”

　　解涵：“啊？”
　　原荷楞了一下，她没见过原婷吵架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妈妈一直是一个温婉端庄的女人，无论工作多么繁忙生活多么琐碎，她都没有失控的时候，这点，原荷挺像她的。

　　原荷和解涵赶到的时候，办公室外边已经有零星几个凑趣的学生，一班的班主任靳建设在清场。

　　“都干嘛呢，回班里去。”

　　原荷走进去，没被拦着，大概由于在主席台上罚站时，老师认得这张脸。

　　办公室里有几个老师，原婷立在一旁，握着手机在跟老黄对峙。

　　“黄老师，我再请问，您让我女儿罚站的原因是什么？”

　　老黄扶了下眼镜，态度像是对待一个难缠的家长一样，信手拈来道：“她上课玩手机，不服从管教，我教育她几句她还顶撞老师。”

　　原婷循序渐进地问：“我女儿的脾性我清楚，她从来不是一个主动招惹是非的人，在学校也从来不会顶撞老师，您在课堂上是不是说了什么？”

　　“就普通教育了几句。”

　　原婷哼笑一声，“那我女儿顶撞您什么了？”

　　老黄这次说得很多：“她说我不配当这个老师，我辛辛苦苦备课，改教案，上课的时候老师教育她几句她立刻就顶回来。”

　　话里避重就轻，将一些激怒原荷的重点省略了。

　　原荷走上前，扯了下妈妈的胳膊，“妈妈，不是这样的。”

　　原婷安抚地回握她的手，感受到原荷手掌冰凉，眼神中全是心疼，她颤抖着说：“交给我。”

　　原婷转向老黄：“黄老师确定说完了是吗？”

　　老黄站在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原婷看向一旁的年级主任，“主任，我今天请您来就是想把这件事疏离清楚，我女儿所做的事，到底跟这个黄老师所说的一样不一样。”

　　她忽地拿起手机，放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原荷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没有回答上来又被支使到后面罚站，原荷没有一声怨言，而黄老师所说的一段话，被清晰地录了上去。

　　“现在的学生都浑身带刺，觉得老师会害了她，有的女生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看看平常做的事儿掉价不掉。”
　　现在这单亲家庭的孩子，确实都叛逆。”

　　而后，原荷才打断道：“我觉得您不配当这个老师。”

　　视频播放完毕后，老黄的神色明显慌张，年级主任面露难色，盯着黄老师。

　　这些话，从一个老师口中讲出来，十分违背师德，而且是在公众课堂上。

　　原婷的心在滴血，“黄老师，为什么视频里的这段内容，您没有说呢，没有告诉年级主任，您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说我女儿掉价，说她是单亲家庭，这是否属实。”

　　老黄的眼镜掉到鼻子尖上，她也没扶。

　　“如果没有这个视频，是不是我和年级主任都被蒙在鼓里，只听你一面之词，你就是在颠倒黑白。”原婷举起手机，义正辞严道，“这个视频，如果我放在网上，我不知道会对黄老师造成什么影响，更不知道会对学校造成什么影响。”

　　年级主任安抚道：“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您请放心。”

　　原婷施压，“我现在就要一个交代，现在黄老师在这，已经当面对峙过了，我现在有三点诉求，我希望她听清楚。”

　　“第一，撤销通报批评，并在大会上宣布是黄老师言辞不当。”

　　“第二，在班级里跟原荷道歉。”

　　“第三，我希望学校对黄老师做出处理，像她这种公然泄露学生隐私，讽刺学生对学生心灵造成伤害的人，真的配当老师吗。”

　　办公室雅雀无声，老黄下不来台，年级主任擦了下额角的汗，“学校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好。”原婷从兜里摸出工牌，举在空中，胸牌上赫然印着“江守市新闻报社主编原婷”，“我给学校一天的彻查时间，如果学校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只好交给网民来处理，这个视频如果在网上发酵，网友的诉求就不止三点了。”

　　年级主任看到胸牌上的职位，明显更加慌张，胡乱擦拭了下鬓角的汗，保证道：“我们现在就建立督查小组，立刻调查。”

　　“我希望这期间我女儿的课业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原婷将工牌放进兜里，拽紧身旁女儿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潇洒地走出办公室。

　　原荷感受着妈妈手心沁出细密的汗，认真地打量着她。
　　她的发丝明明已经泛白，却为了工作一直染发。
　　繁忙的工作使眼皮褶皱逐渐加深，操劳的家务使手掌逐渐粗糙。
　　她撑不起宽大的职业装，却撑起了整个家。

　　她的妈妈相信她，义无反顾给她撑腰。

　　原荷忽然明白，她和她的妈妈，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家。

　　原荷的声音逐渐哽咽。=，“妈妈，谢谢你。”

　　原婷停下脚步，蹲下来，轻抚掉她的眼泪，“不用谢，这是妈妈应该做的，原荷现在小，我保护她，等以后长大了，原荷也会保护妈妈的对不对。”

　　“嗯。”原荷重重地点了下头。

　　“小原荷在妈妈这里，一直都是天使一样的小朋友，受这么大的委屈想跟妈妈说，我却没接到电话，都怪我工作太忙。”

　　原荷喏声：“妈妈也是为了我，才这么辛苦的。”

　　原婷将原荷的碎发挂在耳后，“不是的，原荷，妈妈是为了自己才辛苦，为了给自己争口气，让自己的余生更好过一点，也为了不白来这人间一趟，我所掌控的，一直都是自己的人生。”

　　“而原荷，你的人生，需要自己把握，知道吗？”

　　原荷恍惚，好像有那么一刻，听懂了原婷说的话。

　　“原荷你很勇敢，那个老师这样说你，你没有忍气吞声地咽下去，而是反驳她，我觉得你没错，你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事后想打电话求助我，也很正确。”原婷顿了下，“但你知道你哪里做错了吗？”

　　原荷低下头，“我自习课看手机。”

　　“嗯。”原婷摸了下她的头，“你要知道，大部分老师都希望学生遵守规范，自习课看手机这个点，便是黄老师对你的偏见，再加上我们并不是尖子生，也不是老师需要特别关照的人，这样普通的中等生很容易被带着有色眼镜的老师针对。”

　　“嗯。”原荷深刻体会到，在“江守中学”，如果你不是优等生，也不是关系户，就是一个平平无奇性格安静的学生，被忽视是常有的事，但如果发生什么风吹草动，便是活靶子。

　　原婷说：“在高中，学校这两个字必定和成绩挂钩，这是应试教育下没办法改变的定论。如果你想拥有话语权，有更多的选择，那以后你就要证明给他们看。”

　　原荷听着妈妈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问道：“妈妈，那个视频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