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笼》末刀

1、Chapter 1

　　缤纷的色彩颜料在画布上四溢，雪白墙壁被溅得如同一副抽象画，四周的画材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包围着中间的画架，落地窗外透入皎洁月光，窗台边的绿植随风摇曳，执笔的人全神贯注，似乎在勾勒一个世界。

　　只是造物者的世界还未实现，就被一声急促的铃声打断。
　　萧宇停下手中的画笔，看到来电号码的备注，眉头微皱：“什么事？”

　　“那什么，顾成喝醉了，麻烦你到MX俱乐部来接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男男女女的尖叫融入咆哮的背景音乐，一时间萧宇觉着刺耳，不由把手机拿远了些。

　　“让他自己打车过来。”萧宇的声音不急不躁，让人听了不好拒绝。
　　他正准备挂电话，那边又追过来一句：“不行啊，顾成点名要你来接，我刚刚给他打车了，他就是不上，我们送也不让，你看这.......”
　　“给你点时间，赶快....不然...”顾成含糊不清的吐词抢前来，一听就知道喝的不少。

　　萧宇没再多言，挂完电话就着颜料沾满的衣服出了门。
　　萧宇和顾成在一起六年，这六年里。

　　他不是没逃过。

　　夜风很凉，碎玻璃打在地上的声与此起彼伏的骂声将黑夜拉入高/潮，俱乐部门口的酒疯子贴墙而坐，被安保人员驱逐，警察把闹事的人拉走，剩下半个啤酒瓶铺在地上，几个垃圾桶被打翻传出一股恶臭，在旁边横七竖八躺着。

　　萧宇眼底映着疯狂频闪的霓虹灯，还有站在门口的几个人，中间那个要死不活的便是顾成。
　　挽着顾成的一个男生望见萧宇，眼神定了定，顾成是顾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尽管董事长的私生子再多，也不影响他的地位，再加上早年脱离顾家打拼，独自做起事业，就已经比在坐的强太多，尽管爱玩儿，也还是有很多人追随于他。

　　只是顾成从来不会把谁带回家，圈里的都知道，顾成有个相好，人是个艺术家，有点孤僻不爱说话，当时还以为是什么问题人士，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萧宇身上的白衬衫沾染上颜料，那些色彩在黑夜里不似画的，像是衣服上的花纹，衬衫上顶端的扣子开了几个，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修长脖颈，让人忍不住往那衣服底下看，一条黑色长裤衬得他身形清瘦，他人高，所以又有点衣架子的意思。

　　“成哥你别念叨了，人来了。”林云峰挤了挤眼睛，架着人往前面带。
　　顾成顶着醉红的脸笑起来：“我就知道，他会来。”他拖着摇晃不定的身子，往萧宇那边走，正欲揽住萧宇，被躲了过去，重重撞在路灯电杆上。

　　“我靠！”林云峰赶紧去接。
　　站在一旁的小男生也连忙去帮忙，这男子面容精致，看起来楚楚可怜，他是陪这些人玩儿的，尽管不理解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敢多问。

　　萧宇退到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把他的五官照得清晰，眉目清俊，眼神里却是温润的，和利落的五官不成一调，眉头压下时才会显得整个人严肃，脸上几抹色彩，不是精致那挂的，却是能让人一眼记住的长相。

　　“欸，萧宇，你......”林云峰看了眼顾成，半天吐不出话，这人家家事，他管那么多干嘛。

　　圈子里能和顾成玩一起的，要么会玩，要么非富即贵，林云峰他爹和顾成他爹有商业上的合作，两家人多多少少会见面，这林云峰家里有几个姐姐哥哥撑腰，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混完后半生也不成问题，但林云峰也是个会看眼色的，顾成虽然在外面自立门户，在顾家却实实在在有那个位置的，他听了顾成创业的事迹，也是打心里佩服他。

　　顾成一手摆脱扶着他的小男生，这一磕倒是让他醒了半分酒：“行了，都回去，你过来。”他朝萧宇招招手。

　　萧宇强忍内心的厌恶，走过去接过他。
　　顾成一看得手了，一把揽住萧宇的腰，作势就要去亲他，萧宇微微偏头躲了过去。

　　顾成哪能放过他，带着酒气厉喝：“不就亲一个吗？”
　　“难闻。”萧宇脸色都白了几分，支起手肘抵住他，看来是真的嫌弃。

　　一看这两人又要闹矛盾，林云峰赶紧打圆场：“来来来，我把他扶进去，怪我，今天酒喝的有点多，后面就麻烦你了。”

　　顾成不甘不愿地被林云峰扶上车，顾成个头大，林云峰费了不少力。

　　站在身旁的漂亮男生瞧了眼萧宇，捏着手里的外套，心里有些发怵，小心地把顾成的外套递给了萧宇，刚刚在吧台上和顾成那般饮酒作乐，这会儿那点兴奋完全被心虚掩盖。

　　他是刚来这个俱乐部的，也是第一次见萧宇，听说过这个人，以为这个人和自己是差不多的类型，心存侥幸能顶替萧宇的位置成为顾成眼前的红人，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今天一见，这人和自己想的完全相反，高不说，还冷脸，生怕下一秒就踹他。

　　萧宇没看他，拾起衣服随意往后座扔去，刚好扔到顾成脸上。
　　小男生心里一惊，林云峰把他挡在后面，替萧宇关好车门笑道：“路上小心，慢走。”

　　等人走后，林云峰笑眯眯的脸即刻降温，拍拍男生的肩膀：“小叶啊，下次别看到个人就往身上贴，懂点事。”刚才在酒吧里，小叶想做什么，林云峰不是不知道，这无疑是种警告。
　　小叶在夜风中如同木头，愣愣点了点头。

　　顾成这人不安生，萧宇把他从车里拽出来后，如同丢尸体般，把他抛进电梯一角，等着到了再拽他起来。
　　他们现在住的是顾成买的一套房子，离顾成的公司近，也离萧宇的工作室不远，这套大平层很宽敞，还是由知名设计师打造的室内设计，简洁大气，萧宇一开始不是住在这里的。

　　他原来住的小区很一般，但是完全能满足个人生活需求，小区治安很好，离工作室的距离赶一班地铁就能到，顾成想让他和自己一起住，于是也不问萧宇同不同意，强硬地连人带物全部搬过来，知道他喜欢画画，还布置了专属的画室，比起这个画室，萧宇更喜欢去工作室画。

　　萧宇把人搭在沙发上，就没管了，直接进房间洗漱睡觉。
　　夜色暗沉中，他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游走的光纹，如同一条条挣扎的小鱼，客厅里放置着一个巨大鱼缸，顾成养了不少鱼在里面，一养就死，死了又买，缸子里的鱼只多不少，顾成就是这般，只要是他想要的，死再多也没关系，放在那里，只要是存在，就算是拥有了。

　　顾成养鱼完全是心血来潮，六年前顾成拉着他强行约会，第一站便是海洋馆。
　　一路上，萧宇没给个好脸色，顾成虎头虎脑的根本没察觉，两人就像普通情侣一样，在隔着海洋生物的玻璃墙面前合影，珊瑚丛在他们背后盘旋蔓延，鱼儿探头瞧着他们，似乎本该是这样的，照片里，萧宇板着脸，一是不情愿，二是来海洋馆的前天晚上被顾成折腾的不轻，脸色苍白。

　　后来萧宇就把照片扔了，另外一张被顾成放在了公司办公室里，所幸是看不到。
　　两人逛完海洋馆，经过公园时，有一群小朋友围着几个贩鱼商人，红色的小金鱼格外引人注目，鳞片在光下泛出金芒，很有活力地划动双翼，萧宇只是看了一眼，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被顾成认定是喜欢鱼，说什么萧宇的名字就像小鱼，养着多好啊。

　　尽管萧宇拒绝这个观点，顾成还是在当天安置了个大鱼缸，这一养就是六年，熬走了许多条命。

　　夜风在窗外吹着尖锐的哨子，萧宇只身进了那间给他打造的画室，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画架上的未完成品，凳子上翻开的图册刚好停留在《圣彼得与天使逃脱牢笼》，他拿起把美工刀走进客厅，沙发上的人已经沉睡，听得到稳定的呼吸声。

　　鱼缸里的灯还没关掉，鱼儿倏然摆尾划破水流，搅得哗哗作响，它们好奇客厅发生了什么，又漠不关心装作没看到。

　　萧宇手中的美工刀发出“咔咔”刺耳的声音，那是刀片在滑出，他停留在沙发面前，眼神已经沉了下来。
　　不知道是多少次这样喝醉，他还能记起第一次顾成喝醉的时候，大半夜里踹门的动静。

　　他开门后，顾成对他吼：“听不见吗，老子在外面敲了那么久。”
　　萧宇觉得他不可理喻，没理会，就是这般沉默更加激起顾成的怒气，一把擒住萧宇：“走什么，我问你话呢！”
　　喝醉的人，总会仗着自己几分酒气胡作非为，到时候做错了事情，第二天就说喝酒喝多了，好像很多事情都能拿酒当幌子，顾成也是。

　　萧宇不想和酒疯子说话，猛地把他的手扯下来，酒疯子更疯了，一脚踹在萧宇腿上，萧宇撞到背后的桌角，桌角刺得他倒吸凉气，继而抄起桌上的杯子砸得顾成头破血流，砸进医院后，顾成后来再也不敢发酒疯。

　　萧宇将刀锋慢慢凑近顾成的脖颈，他短促地笑了下。

　　这个人已经困了他六年，只要这个人死了，他就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写个小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