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笼》末刀

2、Chapter 2

　　顾成是被外头阳光灼醒的，头昏脑胀地支起身体，才意识到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一夜，连鞋都没脱，最起码给个被子吧。

　　他想了想昨天，觉得自己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揉了把头，进房间去找人：“.....你又把我晾外边，生什么气.....”
　　房间里空荡荡，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顾成记起昨晚听到开门声，应该是那个时候出去的，可是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
　　阳台上的风轻轻吹起白色窗帘，顾成脑子里一团乱麻，捡起地上的手机立马给萧宇打电话。

　　“你在哪儿？”顾成声音略微急了些。
　　那边能听到海浪与风声，萧宇将风衣的衣领合拢，风拨乱他的发梢，海浪滚入思绪，不断激起浪潮又不断回归平静，半响才闷闷地开口说话：“在夜海。”他抬头望眼灯塔，抽了口手中的烟：“灯塔。”

　　顾成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去那儿干嘛,大半夜的。”
　　萧宇淡淡地回应他：“看海。”

　　顾成这会儿松了口气，还以为人跑了，几年前，也是这么个大半夜，萧宇趁着顾成的醉意逃走，顾成疯找了他一个月。
　　“看海？行，过几天我带你去海边玩，等着，我一会儿来接你。”顾成全当昨晚上喝酒熏到他了。

　　萧宇呼了口沙哑的热气，很平静地回应：“不用了，我一会儿去工作室，晚上回来。”

　　顾成洗把脸，抬眼看向镜子，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个小伤疤，他伸手触上去，轻轻嘶了一声，伤口还在发疼，应该是昨晚喝酒撞的，他开口回道：“那你下班我去接你，就这样啊。”

　　萧宇那边不再吭声，直接挂了。
　　“这脾气惯的。”顾成洗完澡，接入打来的电话。

　　林云峰那边大惊小怪问他：“成哥，昨天没事吧，我听我朋友说他看到你被你家那位拖进小区，吓死，差点以为你被刀了。”

　　“你当是几十年前啊。”顾成擦着头发，没好气说道。

　　“啊.....不管怎么说，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顾成沉声说道：“那是对我，关你这臭小子什么事。”

　　“我这不关心我成哥身体健康吗....这也被说.....”林云峰的语气委屈极了。
　　“你少来，说吧什么事？”顾成问。
　　“哎呀，还是我哥了解我，后天路山有赛车活动，据说有很多美女超模都会去，男模也有，哥，要不咱俩一起去看看，我再叫上几个人，有你在，我们直接叱诧风云，全场最靓的仔。”

　　顾成摇摇头，心道这小子果然还是为了玩：“我不去了。”

　　林云峰嘴巴撑成“o”形，表示不可思议：“哥，你以前都参与的，怎么这今年就不去了？！！！”
　　“年纪大了，惜命。”顾成对镜给脖颈的伤口上药，一点小伤口，没想到还挺深的。

　　“哦——”林云峰故意拖长声调：“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家那位不准，这管的也太多了吧，是我得疯，话说回来，你们昨天回去该不会又打架了吧。”

　　听到这个，顾成就来气：“没有，就是我睡了一晚上沙发，他大半夜跑出去看海。”
　　“我去，他该不会又跑了吧.....”
　　顾成冷笑一声：“跑，他跑得掉吗？”

　　林云峰在电话那头暗暗竖起大拇指：“成哥威武，成哥牛笔，既然成哥都说不去了，那只能让我去独自受那些美女的罚了。”

　　“快滚。”顾成笑骂道，随即挂了电话，屏保解开后，屏幕壁纸是正在认真绘画的萧宇，穿着宽松的T恤，拍摄的角度刚刚好，光影将萧宇的五官上描摹得柔和不少，顾成不懂什么是艺术，也看不懂，但是他懂人啊，他觉得萧宇画画的时候，神情是不一样的，那种温柔，从未分他半点。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至少人还在身边，有的是时间，看着照片，顾成心里的火气消散全无，萧宇对他而言，影响就是那么大，一个眼神能轻易惹怒他，一张偷拍的照片也能迅速覆灭他的愤怒冲动。

　　顾成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到饭点，他朝客厅里的鱼缸走去，见到有人靠近，鱼儿们越发激动地扑闪身躯，急吐泡泡，顾成打开搁在缸子顶上的鱼饲料，撒了下去。

　　他扶着玻璃壁看得出神：“离开，这辈子你都离不开我......”

　　离开，这两个字对于萧宇而言，无比刺目，每一笔都带着浓浓的血色。
　　四年前，也就是逼迫和顾成在一起的第二年，萧宇受不了他，选择逃走。

　　他在外面躲了一个月，从这个角落躲到另一个角落，当年的他刚刚毕业，还较为青涩，玩不过顾成，那天夜里，萧宇通过黑市买来的电话卡，很快被顾成追踪到，夜里雨下得很大，破旧小区外围着的铁板，打得清脆响耳，手机上弹出条消息【给你两分钟下楼】。

　　那一瞬间，雨点打进他的心脏，发出轰鸣，整个人不由一颤，他悄然拨开窗帘往楼下看，小区对面的树下隐约站着个人。

　　萧宇喉咙发紧，那种从未有过的害怕随着脊背爬上头皮，让他呼吸急促，一时发麻，他还未动作，门口传来敲门声。

　　魔鬼的声音从门后袭来，顾成哑着嗓子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声音平静的，让他感觉诡异，萧宇本能往后一退。

　　“是我踹开还是你自己打开？”如同毒蝎，每一个字都在深深扎入萧宇的心口，毒性很快蔓延全身，痛的不能再痛。

　　萧宇剧颤着握紧拳头，逼着自己打开了那扇门，对上一双淬满寒意的眼睛。
　　顾成淋了雨，水珠顺着轮廓分明的脸，坠入地面，一身黑衣，雨夜里要来索他的命。

　　“这地方环境不行，和保安老大爷说几句话就放我进来了，你说，要是遇到坏人该怎么办？”顾成俯身凑近萧宇，没等萧宇回避又笑着直起身，把身后的门给关上。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控诉黑夜，疯狂拍打窗户，将夜色洗了一遍。

　　“好久不见。”对面的人一步步靠过来，抬手想去触碰眼前人，萧宇往后退了一步，顾成笑了笑问：“为什么要跑？”

　　萧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强撑着各种情绪，以至于面无表情，神情淡漠。
　　顾成在气头上最烦他这种态度，将周围砸个遍，那场景很骇人，多少年来萧宇也一直记得。

　　“不回答？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顾成眼睛锐利地眯起来，拽着萧宇就往卧室带。
　　萧宇和他动了手，最后萧宇以失败告终，咬着后牙槽狠狠对顾城说：“疯子。”

　　顾成不急反笑，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亲了亲萧宇白皙的额角，几乎病态地说：“你这辈子只能和我这个疯子在一起。”

　　萧宇在夜海待了一宿，进工作室时，精神不太好，如今他是圈里小有名气的画家，有没有工作室都无所谓，为了能不见到顾成，才选择办这个地方，工作室实际的工作人员并不多，两三个人，还时常在外面参加活动，他来工作室一是为了躲人，二是为了创作，有顾成的地方，他实在静不下心。

　　工作室内，还在工位恰泡面的李小果看到老板来了，赶紧起身招呼：“萧哥，早啊。”
　　“早，怎么大早上吃泡面？”萧宇问。

　　李小果马尾扎得乱糟糟，衣服上糊满颜料，应该是刚出画室不久，她笑道：“熬了个通宵。”这丫头在绘画上基础弱，但胜在勤，每天活力四射的，萧宇眉宇间的乌云也散了。

　　“快去休息吧，以后少熬点夜。”
　　李小果眼睛一转：“还说我呢，萧哥你是不是也一宿没睡？”
　　萧宇皮肤白，熬了夜，眼底的淤青在脸上很明显：“嗯，吃完就去休息，给你放天假。”

　　李小果努了努嘴：“不行，我得把这叠文件给刘邺送去，他去参加活动，东西都忘带。”
　　刘邺也是工作室的，算她师哥。
　　“送到哪儿？”萧宇接过文件。

　　“青时区艺术展览馆，我马上就去。”
　　萧宇：“没多远，文件我来送。”
　　“啊，哥，这多不好，还是我送吧。”
　　萧宇：“那边有事，顺便送文件。”

　　李小果双手合十：“谢谢哥！”

　　展子是刘邺和其他人合办的，萧宇送完文件去看了几眼，和刘邺说了几句话，聊下来觉得刘邺这孩子倒适合做个商人。
　　萧宇在画展待到傍晚，顾成的车已经到门口等他，刘邺出来送他，被顾成尽收眼底。

　　“那人谁啊，看着眼熟。”顾成漫不经心问。
　　萧宇闭了闭眼：“工作室的。”
　　“哦，今天想吃什么？回去给你做。”

　　顾成这几天都在外面吃的饭，多少有点吃腻了，想回家吃点小菜，这几年里，萧宇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顾成也没指望他能做顿饭给自己，自己出差的时候，就叫人送饭上门，萧宇以前不按时吃饭，他不在的时候就让送饭的监督，如果发现送去的饭菜没动，顾成的惩罚一向就那几套，总归为折磨萧宇。

　　“随便。”萧宇面如沉水，偏头望向车窗外。
　　顾成对于这个答案已然习惯，每次也就那么一问。

　　餐桌上都是萧宇喜欢吃的，顾成也算是摸着了萧宇的喜好，这人不爱吃鱼，嫌刺多，为了让他吃点，顾成每次都是把鱼刺剃了再给他喂上几口，他爱吃甜口的，相反顾成不喜欢，当然也没那么忌口。

　　顾成把碗筷收拾好，这方面他很自觉，萧宇是画画的，在他眼里，那双手修长又好看，洗碗就算了。

　　萧宇没理会顾成，拿出随身的小画板，笔尖触碰到纸面的声音沙沙悦耳，画了些今天出去看到的风景，他记性很好，不一会儿，画面就从纸上呈现。

　　顾成洗完碗，就在阳台边抽烟边打电话：“什么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顾成有些不耐烦：“以前的事情，你拿到今天说，闲得慌？上面派人下来查他们的，你心虚个什么劲。”

　　萧宇画满一页，翻了页速写纸，听到这，手微微一顿。

　　“这事别提了，要讲也见面再说，别电话里谈这些有的没的。”
　　萧宇搁着速写本上的笔，勾勒出一张脸的轮廓。

　　顾成挂掉电话，见萧宇正坐在椅子上写写画画，那股认真劲儿看得他心痒，萧宇只要坐在那里，顾成这心就跟被清水淌过一样，别提多舒心，那点焦躁全被压下，燃起了点别的意思。

　　顾成走过去一把抄起他抱在怀里，萧宇惊得一颤，手上东西散落到地上。

　　“干什么？！放开！”他怒视着顾成，挣脱不得。
　　顾成扬了扬嘴角,随即十分流氓地在萧宇脸上重重一亲：“不放，昨天夜里连床被子都不给老子，还偷跑出去，今天得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