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笼》末刀

3、Chapter 3

　　他们之间刚开始不是这样的，如同各类青春小说那般，一个简单的开场，是雨幕打碎了伪装。

　　六年前的冬天，下了第一场雪，萧宇他跟随老师同学们外出采风，天气冷，他们取完景就在一家民宿住下，一楼有间房有暖气还能看清楚外面的雪景，大家都把画架立在那，当作画室。

　　大家吃了个午饭，就到画室开始创作，年轻人对于自己热爱的事情，总是很专注，萧宇也一样，一画就是整个下午，晚饭同学们要去唱歌，他没去，就着面包盯着画面思索，退远看了看，总觉得不满意，正准备改点什么，门嘎吱一响打开了，进来的就是顾成。

　　六年前的顾成，身上的嚣张与傲气实为明显，脸虽带着点少年人的朝气，却已然能从他的黑眸中读出点城府，一种违和感，以及危险。

　　“不好意思，走错了，请问129往哪里走？”顾成问，带着点初冬的雪，声音有些沙哑。

　　萧宇的脸被暖气吹得泛起红晕，有些迷糊，他抬手指了指前面：“这条走廊一直往前走。”

　　“谢谢啊。”
　　正当萧宇以为人走了，顾成却只身走进门，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身后：“画得真好看。”
　　此话一出，吓得萧宇身躯一震，实为警惕地看向身后。

　　“我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你画得好。”顾成还笑着给他比了个赞。
　　萧宇轻轻呼出一口气，冷淡地提了提嘴角：“不敢当。”
　　“你们是学生？哪个大学的啊，这么厉害。”顾成很巧妙的把询问对象换成他们，将针对性目的表现得没那么明显，如果萧宇当初知道是这般，一定不会回答接下来的话。

　　那时候老师们看好萧宇，少年人也有自己的傲气，听到别人夸自己几句，心里自然是舒坦的，刚才的不满也就不那么计较，于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是夏川美院的。”

　　顾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考上的都不简单，佩服佩服。”
　　萧宇谦虚地摇头。

　　“你同学们呢，这都饭点了，你就吃一面包？”
　　“不想吃饭。”萧宇说。
　　“那哪能啊，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三餐得按时吃，身体健康很重要。”这话从顾成嘴里说出来实在诙谐：“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顾成，刚从国外回来，对艺术这块还挺感兴趣，交个朋友？”

　　顾成把自己塑造的像是个年少有成的归国学士，收敛自己的獠牙，装得彬彬有礼，他长着一张很能欺骗别人的脸，笑起来给人印象很好，又俊又爽朗，面无表情时，又是另一个冰冷模样，写满生人勿近。

　　萧宇接过顾成递给他的名片，思忖片刻才说道：“我叫萧宇，萧瑟的萧，宇宙的宇。”
　　外面的雪压在枝头，风一吹，成片落下，宛如雪色瀑布。

　　由于和夏川美院谈项目，顾成遇到他的次数也变得更多，当然有一半是顾成有意为之。

　　刚开始两人还能像普通朋友那般谈话，顾成觉得和他说话很舒心，陆续加了联系方式，时不时会进行问候，对于猎物，顾成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慢慢蚕食，一向不缺人陪的他，头一次感觉到了追人的乐趣。

　　事情的转折点也是镜头中拉下的雨幕，那天萧宇去送还顾成的外套，途中遭了大雨。
　　他当时参与了顾成的项目，说什么顾成也要感谢他，便请他吃饭，后续饭没吃完，顾成有事匆匆付完帐走了，连外套也忘记拿。

　　萧宇对这人还是有提防，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盘算着衣服还回去就不要联系，他走进顾成家，打开那扇没合上的门，血腥味扑面而来，客厅中央鲜血四溢，沿着楼梯往上拖。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顾成出事了，赶快出去报警，还没来得及退出房门，身后的出口便被重重拍上，顾成擦着手指间的血迹，从玄关处的暗门里悄无声息走出。
　　披着羊皮的狼卸下伪装，露出原本凶残的模样。

　　这时候萧宇还抱有担忧，见他浑身的血便问：“你受伤了？”如果萧宇第一眼看的是顾成的眼睛，一定会被他眼神里的狠意所吓到，犹如一头盯上白兔的豺狼。

　　“嗯，受伤了，一会儿医生就来。”顾成将他的一只手背过身去，佯装受伤。
　　到底手上是什么样的伤口才会导致客厅那大片血存在，萧宇提起口袋：“你的衣服。”

　　顾成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你放桌子上吧，谢了，一件衣服而已，劳烦你送那么远。”
　　这话听着让人不太舒服。

　　“需要我帮忙吗？”萧宇当他的伤有多严重，猝然向前一步。
　　“不用，还是等医生来处理，费心了，让你看到这么....嗯....混乱的一面。”

　　萧宇心中蓦然升起寒意，他赶紧换了口风：“你好好疗伤，我先走了，保重。”
　　他从顾成一侧溜出门，两人擦身而过，顾成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他。

　　萧宇心生疑惑，在外面等到救护车到了，这才放心离开。
　　通过监控目睹全程的顾成缓缓对电话说：“辛苦了，刚刚那个兄弟年底多给点奖金。”

　　而萧宇离开后，救护车上，抬上去的不是顾成，而是另一个人，头上血流不止，是方才在后院故意磕的。

　　自此以后，萧宇换了手机，存了旧手机里所有人的号码，唯独没有顾成。
　　然后狼开始行动了......

　　他开始派人跟踪萧宇，假装和人偶遇，借口自己要出国想和他告个别，最后一叙，这一叙，萧宇彻底破碎在盛满美酒的高脚杯中。

　　恶狼暴露自己满口的獠牙，在得手的猎物身上放肆发泄，饱餐一顿。
　　威胁，折磨，最终妥协。

　　一夜之间，顾成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文质彬彬，一个如同恶鬼。
　　萧宇只看到了恶鬼。
　　萧宇不知道顾成为何转变这么大，后来萧宇才意识到了顾成家里的那淌血，这头恶狼可能杀过人。

　　猜想也只是猜想，那天的救护车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真的杀人，医生立马就会发现并且告知警方，他怎么敢叫救护车？只是这个想法，很快被掀翻，他报过警，办理此案的是顾成的叔叔。

　　对于那天的事，后来顾成只字未提，萧宇问过，顾成每次给他糊弄过去，他也不问了。

　　他撞破了恶狼的圈套，逼得恶狼撕破伪装。
　　他待在恶狼身边，害怕自己成为共犯。

　　萧宇是咳醒的，身上累得不想动，费力伸出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我来。”顾成准备起身去给他拿，萧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水杯拽入手中，水花溅湿他的手，沿着漂亮的骨节盘延，暗灯下，反射出点点水光。

　　顾成喉咙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握上萧宇的手，换来的是萧宇看敌视的眼神，他赶紧松手：“不动，我不动了，还想喝水不，我倒，我来倒。”他慌张地接过空杯子，利落下床。

　　他现在心情很好，尽管萧宇看他像看死人一样，不过都无所谓，爽完了他乐意伺候。
　　倒完水，萧宇已经入睡，安安静静地躺着，由于两天没怎么休息，睡得很沉，顾成将水杯放置在离萧宇近一点的地方，钻进被窝，伸手将人抱入怀中。

　　怀里的人鲜少地乖顺，他拂过萧宇额前的碎发，这张脸醒着的时候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睡着了可爱太多，锐利的五官舒展不少，让人很想亲上去，当然，顾成是这么做了，连着啄好几下，差点把萧宇折腾醒。

　　不过，在他心里，萧宇怎样都好看。

　　“你说，你这样多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是离开我不可以。”
　　鱼儿在深夜欣赏自己的尾巴，扑通一声在黑夜里划出道道弧线，弧线在墙上游走，度过每个夜晚。

　　早上，顾成被一通电话喊了出去，他差点没骂娘，这几日和自己媳妇儿还没扯上过几句，好不容易抱到手里了，又被拉出去。
　　他临走前亲了口萧宇，尽管有再大火气，此时也得悄悄溜出门，轻关房门。

　　——
　　郊区某个私人会所。
　　顾成黑着个脸，坐在沙发上，手机里鼓捣着给萧宇发信息，叮嘱他吃饭。
　　“阿成，今天火气怎么那么大？”说话的是林云峰他哥林云海，林云海常居国外，不知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云海，你不知道，成哥前几天喝酒差点把媳妇喝没，今儿大早上就被糙老爷们喊出来，能不生闷气吗。”付文昭说，一边瞧着顾成的眼色，这几人颇有交情，是当初和顾成创业那批人，但现如今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各自岁月静好，对谁都好。

　　“这，你怎么知道的？”林云海问。
　　“你弟啊。”付文昭转了转手中的空酒杯。

　　林云峰是个大嘴巴，但凡有点八卦的，不添油加醋就会死，林云海当然知道，只是笑了笑把话题引向顾成：“阿成，哪个小情人这么挂念，认真的？改天带出来见见。”

　　付文昭也是个闲不住的：“你见过的。”
　　“我见过？”林云海还当真记不起来。

　　付文昭赶紧揭晓答案：“六年前那个。”
　　听到六年前的字眼，林云海眉头微皱：“你说的是那个画画的？”他也没想到顾成这么长情，但是这个名字确实印象深刻，当初顾成追人家，闹得整个圈子人尽皆知。

　　顾成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沉声道：“你们今天来就是来谈别人家家事的？到底要说什么事。”他向来雷厉风行，这群人能不见就不见，都是祸害。
　　“叫你的人可不是我们，等杰瑞到吧。”付文昭无奈耸耸肩。

　　“老鼠？他为什么会来？不是说永远不踏入境内吗。”林云海的疑惑恰恰是顾成思虑的点。

　　包间的门被打开，一个有明显整容痕迹的高大男人进门，一屁股陷进沙发：“各位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