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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再享洞房夜 ...

  •   程府除夕晚宴如同满汉全席,正厅内摆了一张长长的桌子,两侧坐满了人,骊召国国皇端坐在正上方,大兴酒意,与一旁的程首辅及其夫人高谈阔论,评天说地。

      其下坐着的,便是程元轻与岚昔,还有那不用装疯卖傻的程元柔。

      “阿姐,敬你一杯。恭喜自由。”岚昔与几位高堂和长辈们敬完酒后,又端起酒杯站起身,向坐在对面的程元柔敬酒。

      “谢谢昔妹妹。你与阿轻要一直幸福。”程元柔笑了笑,笑容纯粹,岚昔呆了一瞬间,随即也笑着回应。

      程元柔与程元轻眉眼相似,岚昔看到程元柔那般笑,很自然便联想到了程元轻,若是她穿上女装,一定和阿姐一样美。

      在这个举家庆贺的团圆日,岚昔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程父为人谦逊,程母慈眉善目,两人看起来毫无威仪架子,更像一对普通人家的夫妻,他们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也有着同程元轻一样的愧疚,好在程元轻早早便解释了这一切,程父在听闻自家这个因为自己一念之差而从小不得不女扮男装的小女儿阴差阳错找了个想厮守一生的娇俏媳妇时,十分轻易便接受了这个离经叛道的事实。

      而程元轻,在此之前,听闻了父亲的打算以后,也很坦然地选择支持父亲。

      父亲曾在程元轻十多岁的年纪里,大醉一场后发自肺腑同程元轻说了一夜的话,那时的他说自己有些倦了,当时年仅13岁的程元轻,以为父亲真的只是无心官场,她当下便生出了斗志,要靠自己的努力保护好家人。可父亲坐上那万人敬仰的首辅之位,又岂是无心官场之人能够做到的。他只不过累了,一念之差,他让程家上上下下,一辈子都如闸刀下的细绳,经不得一点差错。

      如今,他只想做个普通人,与家人孩子在一起,炊耕煮火,过尽平凡人的安稳生活。

      程首辅辞官,却无法辞去一身的累累罪行,他同程元轻说,你的身份是诛九族的欺君之罪,为父很抱歉,多年官场沉浮,小心谨慎,也没有让你恢复身份,你若怪罪,也是应当。

      程元轻摇摇头,坦言自己曾经的确讨厌过每天装男人的日子,外界那些不近女色的传言不过是自己对这个身份的嫌隙,但同时,男子的身份也给自己带来了诸多便利,从小学武,十三岁起志,十六岁高中武状元,十八岁带兵出征大获全胜,封官开府,得皇上赐婚,这些,任何一样都是得益于自己这假身份才能做到的。

      程元轻安慰父亲:不要觉得愧疚,因为您的决定,曾经让女儿有过一段时间迷惘,后来女儿便觉得,能够保家卫国,已是此生的荣勋,而遇见岚昔,那便是此生的无憾了。

      程元轻欣慰恭喜父亲摆脱官场算计的腌臜,同时也做到了对程元柔的承诺。

      程元柔终于可以不用再装疯卖傻,她顶着程家痴傻大小姐的名声浑噩这么些年,如今得以脱身,竟全然是因为三年前,她那女扮男装的妹妹,对她说的那句:相信我一定会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摆脱困境。

      翻新的程府应着除夕的景,里里外外都布置得像婚房,红色的灯、红色的烛、红色的帷幔缠上红色的柱,便是连从前那清雅的善誉涧,正门两侧此时也应景地贴了两个红色的囍。

      热闹欢腾的晚宴过后,所有人都簇拥着程元轻和岚昔来到这善誉涧的门前,看着两侧那耀眼的红囍和匾额之上夸张的红色绸带,两人有种今日才是她们大婚的错觉,而此时已经进入到了众人闹洞房的环节。

      早在前些日子,骊召国国皇便带着一众朝臣亲信来到宣极国,与宣极国皇上达成了一致的想法,两国至此,才算完成了正式的盟约,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盟国密友。

      骊召国国皇造访宣极国这件事在程元轻的要求下并没有让岚昔得知,她想在旧年的最后一日里,连同自己日夜努力的十八种逍遥,一并送给岚昔。也算是和岚昔枯燥的旧岁辞别,迎接崭新的新岁到来。

      “小昔,你同元轻好好的,她在军营里糙惯了,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多担待。之前元轻一直怕身份暴露所以总是在军营待着不与你亲近,这件事委屈了你。”程母拉着岚昔,避开善誉涧门前欢闹的众人,对她说道。

      “阿婆,元轻很好,我很喜欢她。”岚昔笑得有些腼腆,在程元轻母亲面前,她竟觉得自己格外紧张。

      程母拉起岚昔的手,靠近了些,小声说道:“阿婆很好奇,你是如何发现元轻身份的?”

      “这个…她没有告诉您吗?”岚昔惊讶,以为以程元轻的脾性会老老实实告诉自己母亲这一切发生的事,这样看来,自己到底还是没能看透程元轻。

      “元轻这孩子,从小与我们不算亲近,她一直顶着这身份长大,心里应是积攒了很多怨气,只是她又凡事闷在心里,从不愿同我们说,这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我的两个女儿,都命苦。”程母说着,连连叹息,岚昔上前抱了抱程母,给予她十足的安慰。

      “阿姐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而元轻,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身份的事,是她自己主动告诉我的。”

      “这小子…”程母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又宠爱,她还想说什么,这时程元轻总算在一众人近乎审问的话语里逃脱,走过来向两人说道:“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你怎么同我坦白身份的。”岚昔见程元轻过来,面上欢喜更甚,心里生起了捉弄她的小心思。

      “这…有什么好聊的…”程元轻心虚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面上一阵发烫,坦白身份那段,实在羞于与旁人言,此刻岚昔竟然还是对着她母亲聊这些,这让她如何能沉稳。

      “嗯?这中间是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吗?”程母见自己女儿那面上突然生起的红润,自觉事情十分复杂,看岚昔那副调侃模样,程母心领神会,当下也一同调侃起程元轻来。

      “没,没啥,娘,天色不早了,您劝劝爹,让他同岳父大人都去休息吧,他们刚刚竟然还说要不醉不归,明明酒量都不太好。”程元轻拉着岚昔和程母,便往众人面前去。

      “不是他们酒量不好,是你酒量太好。一个…”程母停顿了片刻,声音明显放得很小声:“一个女儿家,怎么能有这般酒量,为娘一直很好奇。”

      “好啦,娘,我酒量可是天生的,您别好奇了,快去劝劝他们吧,我和岚昔也想休息了。”程元轻推着程母就往那人群里去。

      岚昔站在原地,看着程元轻向那热闹走去的背影,突然就觉得程元轻比曾经的自己还要孤独,她独自走了很长一段路,所有的苦好像都没有告诉家人,酒量好这件事,连她最亲近的父母都不知道,自己又何德何能。

      一众人在程母的劝说下簇拥着离开,走之前当然还是完成了他们来此的最后使命,将两人推进了那大囍之地,洞房之烛。

      “呼…闹洞房闹得怪久的。”

      众人离开后,程元轻总算不用再绷紧神经,说话也开始不正经。

      “洞房?谁跟你洞房!”岚昔说着就止不住面上的笑意往院子里的房间走去,程元轻跟在后面,脚步轻快。

      仿佛一切走上了正轨,从三年疏离,到体验十八种逍遥,如今得见程家人摆脱束缚获得自由,身处这间布置如婚房的善誉涧内,岚昔和程元轻此刻才算完整了人生的意义。

      18岁时与你翻云覆雨;17岁时带你看暗香照影;16岁时和你同庆月中折桂;15岁时目睹一场河动星移;14岁时一同见证春盈四海;13岁时阔谈野云归岫;12岁时品赏诚至金开…1岁时凭白水鉴心,程元轻对岚昔道:我对你时刻都在一见钟情。

      回想之前程元轻带给自己的十八种逍遥的体验,岚昔仍旧能在瞬间生起狠狠的悸动。

      在第十六间房里,程元轻对她说:
      你看这坛子里的水,有月浮于其上,和天上一样明亮,我把它捞起来,赠予你我的16岁,那年我中了武状元,那是我人生意气风发的开始。
      “名标金榜,月中折桂,与佳人庆。”
      程元轻从装了月亮的坛子里,取出一支精巧的桂花发钗,递给岚昔,仿佛自己这风光无限的十六岁,她也亲眼见证过。

      在第十三间房里,程元轻对她说:
      你看这皮影戏,天上的云往山里躲,鸟儿也飞得越来越低,只有那身处低处的小人,在拼命努力与命运斗争。我十三岁时,父亲说他倦了官场浮沉,那时小小的我,竟然妄想拉出云朵,将鸟儿吹到高空。感谢这斗志,让我努力,让我得以拥有你。我十三岁的满腹斗志,赠予你。
      “野云归岫,一念之差,为家争斗,为国安邦。”
      程元轻把皮影小人从幕布后取出来,递给岚昔,这是她此生同命运做斗争的开始。

      在第一间房里,程元轻对她说:
      对你一见钟情这件事,白水可以作证,你看那清水的跳动和我心跳动的频率一样快,在你靠近我的任何时候。
      程元轻将岚昔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那里好生热闹。
      “青梅相伴,实我之愿。一见钟情,白水可鉴。”
      白水鉴心,赠予你我初次来到这个世间的年岁,若是有来生,我想从一出生,便能遇见你。

      -

      “我之前以为,逍遥是个隐喻极深的词。”来到房间门口,岚昔生出感慨。那十八间房,每间自己只待了一天,却间间充满了她们之间密切的痕迹,每一间都让她永生难忘。而这自己曾经待了许久的房间,程元轻却还未曾留过夜,竟是没有什么记忆。果然记忆是需要靠深刻的事件去铭记的。

      “现在呢?”程元轻问。

      “现在我也觉得是,只不过,恰恰相反,逍遥的从不是方式,而是心境和感受。所以今夜…”岚昔将程元轻抵在门上,小声说道:“程将军要让我体验何种逍遥?”

      “今夜,不逍遥,只做个俗人。”程元轻眼睛闪烁着晚间跳动的红色烛火,是询问,更是渴求。

      “我若两者都想要呢?”
      “那便去书房可好…”

      微沉的夜色里,两人相拥在一起,像一片落叶从天而降,摇晃着,转动着,往一旁的书房走去。

      ……

      “大坏蛋,程元轻!大坏蛋,程元轻!”刚关上门,书房里就传来尖锐的叫喊声。

      意乱情迷的两人瞬间清醒,程元轻顺着那声音看去,竟然是一只鹦鹉。

      “看来以前在这善誉涧,你没少骂我。”程元轻笑着刮了刮岚昔的鼻翼。

      “你本来就是大坏蛋,比谁都坏~”岚昔将头埋在程元轻的怀中,湿哒哒的话语让程元轻喉间上下滚动了一番。

      造孽…若是三年前的新婚夜,岚昔用这样粘稠的语调同自己说话,估计那时的自己,会不顾一切忍不住将她吃了去。

      程元轻将里衣往那鸟笼处一丢,里衣便精准地盖在鸟笼之上,掩盖住了那唯一的监视。

      “程元轻,我有些腿软,你抱着我。”岚昔在程元轻的一番挑逗下,失了浑身力气,此刻的她,渴极了。

      书房没有柔软的床,只有硬硬的岸桌,程元轻托着岚昔,走到从前岚昔写字的那岸桌前,刚将她放下,她便迫不及待拉扯程元轻紧贴住自己,在她耳边道:“不许手下留情了,我承受得住。”

      这夜,善誉涧的书房内,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呻吟与喊叫,可惜除了那只被盖住的鹦鹉,没人能听得见这光听到便能让人羞得无所遁形的声音。

      此后,鹦鹉又学会了一种叫声…

      除夕家家团圆,烟火点亮夜色,于黑色的幕布上绘制五彩斑斓的长线。炮竹声震耳欲聋,盖住了书房内的声声吟唱。

      今夜,除旧迎新,是天空的不眠之夜,也是情动之人的缠绵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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