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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影香尘起何归处 ...

  •   紧握着程元轻温暖的手,岚昔觉得心都开始暖洋洋的。在未遇到程元轻的十八年里,好像自己的手,从未被温暖包裹过。

      她们在雪地里不知待了多久,但程元轻一直记着时辰,当东边太阳初升的光线全然照耀在暗香照影的屏风上时,最好的时机便已到来。

      程元轻拉着岚昔走进房间,一阵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这味道岚昔闻过,骊召王宫里的一棵梅树,每到寒冬腊月,便会散发这种清香。

      “这屋内为何会有梅香?”岚昔看了一圈,再看向程元轻。

      “仔细看那屏风。”程元轻拉着岚昔走到珠帘旁,指了指正对着珠帘的屏风。

      岚昔顺着程元轻的手看过去,此时的屏风还是一片空白,但下一刻,随着朝阳向上升起,那怪异形状的珠帘影子,开始缓慢爬上一片清白的屏风,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花影现在屏风之上,像花绽放的瞬间,虽没有色彩,却依旧绚烂,如同烟火绽放时的惊艳一瞥。

      “是梅花!”岚昔指着屏风上升上来的影子,激动地拍着程元轻的胳膊,声音听起来活脱脱像个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

      程元轻此时却无心其他,看着岚昔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知足,程元轻心里那种莫名的心疼又瞬间涌了上来。

      若是能从出生的第一眼,便见到她,就好了。程元轻如是想道,岚昔曾对她有过寥寥数言,说在遇见她之前,除了母亲给她的一点点记忆片段,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她铭记的。那时程元轻便有了想法,想在岚昔过去十八年干净的人生白纸上,以浓厚的笔墨留下力透纸背的痕迹。

      随着朝阳一点点升起,珠帘的影子也在奋起追逐它此生存在的意义,当屏风被珠帘的影子填满时,一棵完整的梅树跃然影照在屏风之上,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为浓烈的梅香。

      岚昔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梅香的源头来自珠帘正中央的一颗木珠子。此时,那颗看起来格外普通的珠子,正大义凛然地燃着自己,换来这满屋沁人心脾的芬芳。

      她不知珠子是怎么自己燃起来的,但她猜测那珠子许是某种熏香,只是被做成了珠子的形状。

      “真好看,比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烟火,还要好看许多许多,阿轻,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岚昔眼眶泛着红,今日属实多了许多理由来泛滥情绪。

      “喜欢便好,还有呢。”

      程元轻刮了刮岚昔光滑的鼻翼,在岚昔疑惑的眼神中,轻点脚尖,退到屏风正中央,手移至腰间抽出软剑,在朝阳下的梅香与梅影之间,舞动软剑,激起一地尘埃。

      细小的尘埃密集地钻进朝阳洒下的光线里,赋予这光线正直又虚无的形状。

      程元轻舞姿轻盈,闪到一旁,岚昔呆呆地看着程元轻这一系列举动,正想开口说话,视线便又被新的变化吸引而去。

      只见那快燃尽的珠子,在尘埃的指引下,吞吐自己毕生的雾色,一阵烟起,浓雾向梅影飘去,片刻之后,梅影下显现一座小屋的影子,屋顶云雾聚集,像极了平凡人家的炊烟。

      岚昔盯着屏风上那座起了炊烟的小屋,一时入了神。

      烟火人家,明明平凡又简单,可岚昔此刻,真想拉着程元轻,一头钻进那屏风上的小屋里,与她在开满梅花的树下,过完一生的人间烟火。

      “这满屋梅香与梅影,便赠于阿昔的十七岁,那时的你,应该同这梅一样,在凌冽的冬日里欺霜赛雪,有着一身美丽的傲骨。”程元轻顺着岚昔的视线看了眼屏风上的小屋,继续道:“而那处小屋与炊烟,相信我,我一定会实现它。”

      收了软剑,程元轻从岚昔背后环抱住她,下巴抵着岚昔瘦削的肩膀,说着沉沉的诺言。

      暗香影动梅花照,炊烟浮沉共余生。当光辉退去,烟波归尘,梅香散,梅影尽,一场如梦似幻的记忆如程元轻所愿,深深刻在岚昔的生命中,成为她原本毫无记忆的十七岁里,最为耀眼的存在。

      程元轻,我收集了你好多好多的承诺,你一定,一定要用长长的一生,去实现。岚昔用脸颊蹭着程元轻,贪婪地享受着,这静好无过的年岁。

      -

      愈发湛蓝的天空下,太阳高高爬上一朵云,房间里的光线逐渐趋于平和,屋檐下开始有规律地滴着融雪的水珠,岚昔双手抱胸,站在珠帘前鼓着腮帮子,伸着脑袋观察那正中央的珠子。

      珠子原本圆润的身躯此刻只余一半,便是映照在那屏风之上的小屋模样,被精巧地雕刻成型。

      “是不是觉得这珠子很神奇?”程元轻靠在屏风旁,亦双手抱胸,看着岚昔道。

      “我一直以为它是某种熏香,可离近了看,却似乎又不是,熏香燃尽怎会没有一点灰烬。”岚昔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珠子暗藏的乾坤,她不知道的是,这珠子已经发挥了它毕生的功力,当明日的朝阳照常升起时,唯余梅影,不见炊烟。

      “想知道吗?”程元轻倾斜的笑意与她此时歪扭着的身姿,将这话语生生渲染成鱼钩上诱惑的饵料,只等甘愿咬钩的鱼。

      “不想~”岚昔冲程元轻吐了吐舌头,她知道,程元轻这般笑意一出现,定是又暗藏心思。

      “不想的话,便没机会知道了哦。”程元轻再度抛饵。

      “来日方长,我会慢慢研究它。”岚昔说完打算上手摸那珠子,被程元轻叫住了。

      “别动它,那样它会很快消散。”

      “消散?”岚昔放下手,看了看珠子,又看向程元轻。

      “现在想不想知道?”程元轻持续卖关子,岚昔一脸疑惑地点头。

      “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好啊,在这等着我呢。岚昔微笑着走上前,将双手搭在程元轻的肩膀上,用粘稠的声音说道:“阿轻,你到底是学坏了,还是本来就这么坏?”

      “你知道,人的潜能是要被某种事物激发的,遇见你之前,我不是这样的。”程元轻睁着亮极了的大眼睛,在岚昔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下举起三根手指并在一起,“我发誓。若是没遇见你,我这一生都将在潦草和麻木中度过,但在那大街之上,命运偏偏提着我撞向了你,那一刻,我的人生便不一样了,我一定一定会…”

      程元轻滔滔不绝的话进行到转折处便被岚昔响亮的亲吻声打断,她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好几下,将原本发着誓的手缓缓摸上自己一侧的脸颊,那里印着岚昔的唇色。

      岚昔舔了舔唇,又倾身上前,歪着脑袋在程元轻已然呆了的目光下亲吻上她另外一侧的脸颊,“亲了两口了,阿轻说话算话。”

      “多亲了一口,不算数。”
      “你!”

      “嘶…你又掐我干嘛…”
      “你明知故问。”
      “好啦,话留到晚上再同你说,现在我们去打雪仗好不好,毕竟这是初雪,今年的初雪。也是与你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冬天。”程元轻将手覆在岚昔正捏着自己腰侧的手上说道。

      “什么是…打雪仗?”岚昔疑惑道。她的童年,就像一坛深埋地下的女儿红,只在嫁给程元轻的那一刻,才堪堪面世,得以解封。对于打雪仗这种接地气又很常见的民间孩童游戏,岚昔从未听过。

      “就像刚刚我拿雪团子砸你那样。”
      “雪团子是用来砸的?”
      “嗯,不然还能用来干嘛。”

      是啊,握在手心,会很凉,也会化成水…岚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前被雪团子凉到发红的手心此刻已获得足够的温度,恢复如常。她抬起头,朝程元轻笑得粲然。

      “那便砸吧。”

      冬,岁始,宣极国下了一夜暴雪,百姓欣慰瑞雪替来年丰收打下了好兆头,孩童欢喜着成群结队地打雪仗、堆雪人。定国将军府内,所有值守的兵将都聚集在程元轻设下禁令的那间庞大院落门前,挤着耳朵听他们从未听过的程元轻。

      那是光听着就让人觉得很幸福的打闹嬉笑。

      “原来将军是这样的人。”
      “我见过最多的便是将军皱着的眉头,咱们夫人可真有本事,能让将军笑得这么开怀。”
      “将军是在打雪仗吗?好幼稚啊,还玩小孩子的游戏。”
      “你这样说,小心将军听到罚你禁闭。”
      “将军现在可听不到,他一心只能听到夫人的话,哪里还有空管我们。”
      “对啊,将军都一天一夜没出过这院子了。”
      …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程元轻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同那人人唾骂的昏君一般,日日夜夜,美人在怀,沉迷在岚昔柔情的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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