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来客》芊稷

71、番外一

　　“爸爸，这个。”

　　一个肉乎乎的小手举过头顶，手里抓着自己选择的小花发卡。

　　“好。”

　　赵嘉许接过小花发卡，别在冲天辫上，大手捧着女儿的肉脸，对着镜子左右照照。

　　“好看。”

　　“好看！”细软的小奶音重复爸爸的话，黑曜石一样的瞳仁几乎占满整个眼眶。

　　似乎是不够放心，藕节小肉手伸到头顶，摸摸小花发卡，扯扯小辫子，摸够，扯够，小手盖着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眯了眼。

　　赵佳宝坐在幼儿专用椅上吃早餐。

　　一口一个迷你馄饨，吃两口，揪一下头顶的小辫。

　　对着给她冲奶粉的赵嘉许念叨，“辫子！”

　　赵嘉许摇着奶瓶，耐心地重复她的话，“宝贝扎辫子。”

　　奶萌的声音回复，“好看！”

　　赵嘉许俯身，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肉脸，“我们佳宝最好看。”

　　赵佳宝捧过奶瓶，250毫升的奶，一口气清空。

　　喝完，乖乖坐着配合拍嗝，奶嗝一出，向爸爸伸出双手。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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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赵嘉许抱着孩子进门，老董忙着掐灭烟头，另一只手驱散烟气。

　　李鸿玉起身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手不停，嘴也不停，“以后办公室禁烟，谁都不准抽…佳宝，想嬢嬢没有？”

　　赵嘉许等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孩子走近。

　　“佳宝，来，孃孃抱一下。”李鸿玉倾身，伸手作势要抱。

　　原本乖乖坐在爸爸腿上的小女娃，看到伸出的手，紧张地往爸爸怀里藏，脸埋在爸爸胸前。

　　“不要。”

　　“不抱，不抱，孃孃不抱了。”

　　李鸿玉收回手，坐回位子烧水，准备泡茶。

　　洗了手返回的老董，在赵嘉许旁边的位子坐下，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往小女娃跟前递。

　　“佳宝，吃糖糖。”

　　赵佳宝盯着棒棒糖几秒，犹豫着，最后还是把脸转回爸爸胸前。

　　“吃糖，牙疼。”说完，侧过脸，恋恋不舍地又看一眼棒棒糖。

　　“拿着吧。”赵嘉许低头，轻声鼓励，“我和妈妈说。”

　　赵佳宝抬头，接收到爸爸肯定的眼神，终于伸出小手，接过棒棒糖。

　　拿着棒棒糖的赵佳宝很快乐，高举到赵嘉许眼前，“糖糖！”

　　“爷爷给你糖，该说什么？”

　　“谢谢。”

　　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在场的所有大人，心都融化了。

　　老董激动地连声说着不用谢，感慨没生个女儿，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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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二人到达潭城机场时，要接的人还没出来。

　　赵嘉许给女儿喂水，又给她吃自制蜂蜜小蛋糕，到第三块的时候，赵佳宝捂着嘴，表示拒绝。

　　手机铃响。

　　是沈重云打来的，问人接到没有，赵嘉许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鬼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奶，我妈到了没？”

　　“妈，让赵又松接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毕恭毕敬的声音，“爸，你找我？”

　　“你妈在取行李，你赶快检查自己有什么该做的没做，不然等你妈到家，谁也帮不了你。”

　　电话那边一阵哀嚎，赵嘉许咧咧嘴，和沈重云说了下情况挂断电话。

　　赵嘉许抱着女儿搂着媳妇刚进门，小小少年正在义愤填膺地向奶奶控诉，“方团团是个恶霸，我爸是她的打手，她一声令下，我爸不问青红皂白——”

　　话音戛然而止，后面全咽了回去。

　　恶霸本霸看向儿子，眼神不善。

　　“妈，妈妈，您回来啦？您布置的作业我都写完了，是不是，奶奶。”

　　赵又松从愤怒转换到殷勤，用时0.01秒，“我去拿给你看。”

　　话没说完，身已动，逃命似的往房间跑，从赵嘉许身上下来的肉球小姑娘，跌跌撞撞，跟在旋风一般的哥哥后面。

　　“哥哥！”

　　追不上急得尖叫。

　　***

　　“这是我的妈妈？”

　　6岁的陆唯小心翼翼地捧着iPad，细长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滑动，一点点放大，直到整个屏幕都是一张脸。

　　陆岷垂眸注视着屏幕上的女人，“嗯，遗传学上的母亲。”

　　他不确定6岁的孩子能不能明白这个意思，无所谓，总有一天会明白。

　　“她很漂亮。”

　　陆唯的食指在她脸上滑着，照片继续放大，他看得很专注，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的眼睛像Freya！”

　　这个发现让他激动，音调提高不少。

　　“我的眼睛也是这样。”

　　说这句话时，是笃定地陈述语气，清脆的嗓音充满惊喜。

　　“I'm all for it.”

　　陆岷和陆唯对视，唇角的弧线如出一辙。

　　这时，冰场里的陆悦刚完成一个对她来说，难度不小的动作，兴奋地对着观众席上的爸爸弟弟挥手。

　　“Papa，Mateo，我做到了！”

　　陆唯举起双手，热烈地回应她。

　　给陆唯看照片这个事情周什安不同意。

　　他说，没必要，也没有意义，只是孩子的好奇心，随着成长，这份好奇会被其他更有趣更美好的事情取代。

　　对妈妈样子的好奇，陆唯想法强烈，陆悦一般。

　　所以，正好周什安不在，遂了陆唯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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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什安提前回国给周展成过生日，一周后，陆岷带着陆唯和陆悦和他汇合，一家人去潭城探望爷爷奶奶和石头。

　　陆唯每次回国都特别兴奋，这次尤其。

　　“爸爸，妈妈也在这里，对吗？”

　　陆唯把陆岷拽到卧室关上门，眼睛亮亮地小声问道。

　　陆岷眼神微沉，陆唯对妈妈这个人的狂热超出预期，也许他不该给孩子看照片。

　　看来，好奇心像火焰，点燃，会越烧越旺。

　　有点棘手。

　　陆唯趴在车窗上，白皙秀气的脸庞对着窗外某个地方。

　　此刻，那个地方，正络绎不绝地有人走出。

　　“妈妈！”

　　陆唯脊背绷得很直，呼吸开始急促，目光一路追随，眼睛都不敢眨。

　　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

　　回去的路上，他一路沉默，直到下车，轻轻说一句。

　　“妈妈很好。”

　　陆岷揉揉他的发顶，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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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的假期转瞬即逝，陆唯和爷爷奶奶相处融洽，和石头哥哥也玩得很开心，还去了他的大学宿舍做客。

　　那天以后，他不再提起妈妈。

　　离开前一天下午。

　　和见她那天一样的傍晚时分，火烧云染红了西边的整片天空。

　　陆唯搬个小凳子，坐在阳台上，望着天空出神。

　　陆岷喊他吃饭，他拽住爸爸的衣角，要陆岷蹲下。

　　“和她说句话，可以吗？”

　　“不可以。”

　　陆岷扶着陆唯的肩膀，平视孩子的眼睛。

　　“我们怎么约定的？”

　　“不打扰她。”稚嫩的声音里含着委屈和不甘。

　　只是几秒，孩子深深地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爸爸，我们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好，吃饭。”

　　***

　　姚小幺5岁生日宴办了两次。

　　一次是和幼儿园同学在冰雪奇缘主题餐厅。

　　一群小姑娘穿着一模一样的艾莎公主裙齐唱生日歌。

　　姚小幺戴着宁沅在网上淘的白色假发和王冠被围在中间，笑得张狂。

　　宁沅和姚新夏，一个忙前忙后的拍照，不错过孩子的每一个角度和瞬间，一个随时关注孩子的假发王冠还有裙子，务必保证服饰发型完美。

　　第二次是在自家民宿。

　　全体员工放假一天在院子里烧烤。

　　还邀请了赵嘉许一家。

　　这次姚小幺cosplay孙悟空，拿着金箍棒和赵又松对打，从院子打到天台，又从天台打回院子。

　　巾帼不让须眉，差点撞翻烧烤架。

　　宁沅对姚新夏感慨，你闺女真是，既能静如淑女，又能动若脱兔。

　　姚新夏一脸骄傲。

　　“那是，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

　　说完，捞起一头大汗的姚小幺，又是擦汗，又是喂水。

　　***

　　方淮去北京开会遇到大学校友兼同乡。

　　会议结束校友请她吃饭，好多年没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聊完工作聊孩子，聊完孩子聊八卦。

　　聊着聊着，校友提了句，“我上个月去美国见到陆岷了。”

　　方淮抿着茶水，静等下文。

　　“他还是那么帅，一点没变。”

　　放下茶杯，方淮问道，“校友聚会？”

　　“哪儿啊，说起来也巧，出国交流最后一站是他工作的医院，对了，他家是对龙凤胎。”

　　方淮垂眼，眸光微不可觅地一丝波动。

　　“见到孩子了？”

　　“没有，陆岷给我看的照片，我俩合影了，给你看看。”

　　校友说着话，手指在手机屏上滑动，调出照片递过来。

　　眼风匆忙扫过，方淮点点头，“确实变化不大。”

　　校友收起手机，淡淡感慨，“时光如梭，太快了，你们没联系？”

　　她记得陆岷和方淮谈过，眼神里藏不住的八卦之心。

　　方淮淡淡一笑，“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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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 the high green steep hills, day lilies in the wild……”

　　车载音响里，温柔的女声轻轻吟唱。

　　陆悦和陆唯今天特别安静，一路都没有说话。

　　到学校门口，陆悦先下车。

　　小女孩脚落在车外，转头对着驾驶室的陆岷说，“这首歌真好听，爸爸，晚上见。”

　　陆唯跟在陆悦身后，走出两步又回头，站在副驾驶门外，看着陆岷。

　　“是妈妈唱的吗？”

　　“快进去吧，同学在叫你。”

　　陆岷对陆唯摆摆手，车驶了出去。

　　是妈妈，我知道。

　　陆唯转过身，在脑海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