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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顾衡的泪水 ...

  •   沈佑安迈进正厅后,一屁股坐在正座之上,示意丫头添上茶水,却见那几个丫鬟并不敢擅动,只有一个尚小的丫鬟拿眼嘘着奴儿。
      却说奴儿早已被桓远的不知所云弄得晕头转向,心思不宁,哪里有精力招呼客人。倒是顾东昭瞧见了,唤:“还不快去?”

      桓远听了,冷哼一声。

      这一声虽不响,但屋内几人都看向了他。
      侍卫只等太子一声令下,立马拿住奴儿。
      顾东昭心下明了,桓远认定了奴儿是他的侍妾,嘲讽他呢。
      奴儿想顾东昭和她自大卫入周,刚入北王府安顿未有几日,哪里会树敌,北周太子此番前来必和婚约有关。
      沈佑安,心想,这个桓远又要生什么幺蛾子,正要数落他几句,但旋即想到刚刚在走廊那已经给过他一肘击了,便也不言语,端起新添茶水便喝了。

      奴儿略一行礼,便欲退去,走至门帘处,却被太子随从拦下了。
      奴儿不得不回来,正视桓远道:“殿下这又是作何?如此行为,实在不是君子之礼。”

      桓远此时也落坐在正座之上,丝毫不在意这番指责道:“没想到,你这北王府的二主人,倒是这种待客之道。”奴儿听他讥讽之意,便怒气微起,正欲相论。

      沈佑安却开口道:“远哥哥,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你何必紧逼?你若爱起女儿家来,东宫上下,比她出挑得多了去了。之前皇后殿下替你选陪侍你不也没情愿的嘛?如今倒巴巴来别人府上挑起来了。”

      沈佑安明白桓远心里气不过,来北王府迁怒南卫质子,但没想到桓远倒是以抢侍女来做绊子,好在没生了事端,要是闹大了,天家怪罪下来,裴姨母又要愁上一段时间了。
      桓远这一大早兴师动众,想必婚约的事情真的是定数了。

      “阿安,今日桓越不是唤你进宫嘛,你怎么跑这来了。”桓远赶紧岔开这个笨丫头的话头。

      沈佑安虽行事粗略,但当着顾东昭自然难说是为婚约,竟也忸怩不答,扭头把茶喝了。

      桓远也明白沈佑安知晓婚约的事情,便不再追问。他此行原先不过是来刺探一下顾东昭,这厮竟然金屋藏娇。他不是不相信母后,但是母后是一个善于做抉择的人。

      他要做好完全之策,若是佑安不得已真下嫁此处,他桓远一定让整个侯府只有一个女主人。

      桓远的声音随即掉到奴儿身上攀入她的耳内,“女子若为奴为婢,此生确实难以翻身。但若长得美些,还是能登上主子之位了,爬床这样的伎俩可不是你们最会用的。”

      穆桦听了,眼睛微微眯起,慢慢讲道:“没想到当时为东宫的陛下倒是这样的,我真是想不出来他说这些话的模样呢。”
      阿离快言快语道:“我家大人倒是说她们妹兄二人有两张损嘴呢!可见陛下的还是更毒些。”
      穆桦:“哦?沈将军是这样说我家殿下的?”
      阿离连忙刹住,道:“穆大人,时候不早了,我若回去晚,怕是我家大人惦记呢!”

      穆桦笑道:“好好,来日方长。阿离,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说罢,从抽屉寻出一个金丝荷包,塞到阿离的袖子里。

      阿离感受到几粒硬物,心想要是环钱,穆大人也太抠,要是金珠,又太过大方,不知是什么,当着她的面也不好打开。

      穆桦笑道:“我的荷包里是不放钱铢的,沉甸甸的你也不好带回去。”
      阿离被看穿了心思,腼腆一笑,道:“穆大人倒是敞亮人。”

      杜沅安在核对此次大礼的所耗钱财数目,本来归是四曹和鸿胪寺共同核验,但她害怕出什么差错,自己也亲自算一算,尤其是天子桓远就坐在她身旁。

      “沅安,你最近属实辛苦,待皇后入主内宫,朕要好好赏你。”
      “陛下,妾等能为陛下殿下效力实属荣幸,怎敢邀功?”

      桓远笑道:“何至于此客客气气,朕最近喜欢来你这。”
      桓远靠在坐榻上,盯着远处一方桌上的红色木盒里有一件小小衣物,似乎是孩童穿着的。
      “那是什么?”
      “诶?什么?哦——”杜沅安也看见了那一件,上面绣着红蓝的莲花,挂着一只小小的木质脖牌……
      “妾殿里有一只阉猫,贺淑媛很是喜欢它,做了好几套衣服给它穿呢,这一件是莲花纹的,还有一件雀纹的,那个才是好看。”
      “阉猫?”
      “此猫东西全无,只剩下皮。比寻常雄猫倒是温顺许多。”
      “怎么不将这牌子系在项圈上?”
      “这件小衣还未制成,故贺淑媛先将小牌缝在这里,免得丢了呢!”
      杜沅安很是奇怪,没想到桓远对小小的木项牌感兴趣,他总是展现出一幅恹恹的模样,好叫人猜不透他。

      桓远今日倒是有很大的兴头,笑道:“朕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四方的玉腰牌,那时候朕还是东宫,腰牌上上面挂着朕的字,那时候……”

      杜沅安察觉到了对话的危险,赶紧岔开话题,道:“陛下是九五至尊,岂能和着只畜生相比?陛下是要它减寿哩!还请陛下网开一面,妾还想多看这猫几年呢!”

      桓远觉得好生没趣。她总是一本正经,过分小心,他没法跟她说几句话,更没法说玩笑话。
      杜沅安懂得闭上耳朵少听一些就能多活几天的道理,她宁愿如今得罪桓远换来往后的苟活。
      她们彼此都知道自己的心思,清楚对方的心思,两个人相对无言,都不愿意开口。

      桓远继续凝视漆金四方小项牌,想着:他的腰牌去哪了,但是却想到了一只玉镯……

      顾东昭烧得很厉害,嘴唇已经掉了很多颜色,惨白白的。奴儿知道不能拖了,外面的医者她是不敢用的。虽然顾东昭是侯爷,但毕竟是南人,在这北国的地带,怎么能招得到真心实意的医者,需得进宫请医官。
      原先派去的人都被拦下来了,奴仆是不得入二进门的。奴儿决定带着顾东昭的腰牌亲自去。她换下钗裙,穿上短衣长袴。她不会骑马,便跑着去了。

      周的宫宇是很大的,刚进来,奴儿的双腿就沉沉得很,进了二道门,守着的护卫拦下她。
      她扬了扬手里的腰牌,左右护卫皆欲放行。一个胖太监,在开了的门里喊道:“慢——,咱家得看看你的牌子是谁的!”
      胖太监端详着腰牌,发出“啧啧”声,道:“这是南远侯的腰牌。无品侯爷也得受诏入宫,你一小小宫婢,拿着入了二道门,不太合适吧!”
      奴儿心下明了,这可不是大卫的皇宫,任她东南西北走,“好公公,您就放我进去吧!侯爷感了风寒,烧得厉害,婢子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着东西,您要是放我进去,我回去便遣派府里送百金……”
      “哼!”胖太监显然是不吃这空口无凭的好处。

      奴儿急得说不出话来,忙从臂膀上撸下只镯子,往胖太监手里送,“大人——这只镯子是大卫顺淑帝姬赐给我的,价值千金,您收了罢!”
      胖太监笑容绵绵道:“姑娘,我们这不兴玉,恐怕你这个也不值这个价,你还是回卫,买卖此物吧。”

      奴儿总算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要财,而是要命的,这是故意要拦着她的。
      “好啊!好啊!”奴儿不着急了,笑道:“公公,不想收,我也不强求,给公公听个响。”
      说罢,举着镯子往天上一抛,众人惊讶,都伸着脖子看玉镯。帝姬的玉镯哪里会差,清亮亮的,经过阳光一照,照透了,水灵极了,可不是价值千金,大家才缓过神来去接。

      三人都没有接到,桓远就接住镯子立在三人跟前。
      “竟是好大一个废物,拦人也拦不住!”桓远攥住镯子,眼睛却扫着胖太监。
      太监畏畏缩缩跪下来请罪,桓远自是不理会,眼睛盯二道门里面,奴儿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拐角处。
      桓远细细打量着那一只镯子,确实透得漂亮,怪不得汉人喜欢。汉人喜欢,未必大周人就喜欢。

      “起来罢!你这一大坨,也挡着人往里进呢!”桓远听着身后声音是桓越,于是慢吞吞转过身来等着她的礼。
      桓越照规矩行了礼,尔后就道:“我刚回来,就见皇兄立在这做守卫等着放我进去,真是折杀皇妹了。”
      桓远也不甘示弱,一面玉镯收起来,一面皮笑肉不笑道:“我不过是办点无关紧要的差事,哪里必得上桓越你在宗正寺,婚丧嫁娶都得负责呢!说起来你还是四品的大官呢,桓少卿——”

      桓越听了这话,气得耳朵又疼起来了,扯着嘴道:“听说皇兄竟差点掳了南卫质子的一个婢子,可见皇兄是真的清闲,要不然怎么只想着男女之事。‘饱暖思yin欲’。皇兄最近过得属实是安逸呀!”
      桓远心想佑安怎么什么都跟桓越说啊,自己和桓越不对付,佑安是知道的,心里烦躁,面上也终究是藏不住了:“那我也是为了佑安好。那丫头不是他的婢子,是他的侍人。”
      桓越冷哼道:“他就算有一百个一千个侍人,也不关我的事。佑安又不会真的嫁给这废物。”
      桓远听到,觉得桓越如此淡定,定是有了筹谋,缓了口气,道:“你有何妙计,不妨说一说。”
      桓越摆摆手道:“目前倒也没有,毕竟事情还不着急,到时候我自有办法。皇兄也收一收闲心,为难一个无权无势的,真是叫皇妹替您脸红。”

      这时,只见一名医官策马过来,临近她们便勒马行礼。
      “那个女子呢?”桓远问医官。
      “少卿大人,她跑得太急,呕吐不止,臣们让她暂且一缓,臣先行一步往南远侯那里去。”
      桓越听到“呕吐不止”,便嗤笑一声,随后便说:“皇兄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小小的婢子也得劳烦您亲自为难收拾,日理万机怕是如是。”
      桓远被她话里话外刺得受不了,赶紧叫医官快去:“快去吧,顾东昭的身子也捱不了太久。好好地看,不知是何处的风寒染了他的贵体!”

      折腾了大半天,顾东昭服了汤药下去,半夜才安安稳稳睡了。奴儿却未有困意,刚刚有人送来一个云纹漆木盒,点明是交予她的,打开一看,竟是白日里她扔的那一只镯子。
      她是很喜欢这个镯子,不为它的价值,为了什么呢?她也说不清,她就是喜欢玉制的首饰。
      如今她不敢再碰了,镯子上长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镯子能落在他手上,她的书信,一切都入进了他的双眼!
      奴儿害怕起来,凉意森森爬上她的脊背,府里府外都有他的眼,连自己的屋子里,未被照亮的黑黝黝的地方都藏着不知多少黑眸!
      她翻出所有的烛台,一支接一支点亮,热腾腾暖烘烘的,奴儿脸上的泪都烤干了,只留下两条亮的泪痕。
      奴儿拿着烛台把屋子里所有边边角角的地方都照过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她吹灭了蜡烛,黑暗重新回来,她带着光和热回到床上憩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顾衡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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