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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桓越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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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桓远被这一声声喊回来,道:“朕刚刚出了神,何事?”
“安平王有事请示陛下,在外头候着呢!说是要陛下过去商定日子。”
“哦!快请她进来。桓越虽是朝臣,但也是正经的公主,请她进来便是!”
“陛下!安平王和陛下商量国事,怎可在此地,传出去不仅损了龙威,也辱了凤仪!”
“嗯……朕和安平王去式乾殿吧。毕竟也是关系社稷大事,不可掉以轻心。你呢,替朕去找出来那只放在紫木盒子里的玉镯,送给帝姬。”说完,桓远便忽地离开了。
杜沅安听了一通没头没尾的吩咐,只得硬着头皮去办。
管库房的内官听了,也直愁掉了脸:“贵嫔夫人,臣实在不知要的是哪一个?镯子大大小小的就有上千个,用紫木盒子装的少说也有一百。一百个里面玉镯子也是得二三十个呢!陛下有没有说什么色的?什么圈口的?”
杜沅安只能摇头,她很清楚桓远的脾气,自己怕是会被骂。
她现如今是没有办法,既然要挨骂,不如挨骂得有些价值一点!
她便吩咐内官将紫木玉质镯子全拣出来,她就往徽音殿里请左昭仪去了。
左昭仪定会选一只最不如意的镯子,但自己精挑细选的也很难是桓远中意、长帝姬中意的。不如以此博左昭仪开开心,缓和一下自己主理帝后大婚期间与左昭仪较紧张的关系。
“顺淑帝姬近来如何?大礼将成,小心别出什么差错!”桓越端坐着,望着西侧墙上的画,随口问穆桦。
穆桦恭恭敬敬道:“殿下放心,饮食起居,我都派人仔细瞧着,不会出什么差错。不过帝姬近来饮食清减了许多。我估摸着,要不给她换个厨子,否则太瘦弱了,大礼当天撑不过去。”
“别!紧要关头,不要轻易动。多少人盼着咱们出错呢!她可没你想的那么弱,她受得住。”桓越头都不抬回到。
穆桦也不多说,只说了个“是”。
桓越看着穆桦寡言少语的样子,就望向穆桦,开导了几句。“穆桦。我知道你不悦。秋高气爽,石太傅处理西北军务,倒是十分得意。我却在这里苦哈哈地安排联姻。我为大周臣,陛下的侍臣,做了这样无聊的事情,免不得众人怎样看我呢!我看,陛下的计策真是百用不厌,呵。”
穆桦虽然没有听懂桓越最后的嗤笑,只是点头,心里还是没底,但脸上也缓和了不少。
桓越便换了事情问:“对了,皇姑定是得参加大礼,何时入都?她在大都的府邸打理了吗?”
“礼前半月,这些亲贵都要入都,一一明身。我上个月便修书联系了楚王殿下。安明这次不随着楚王殿下回来,西北暂交付给安明和秦将军。
“安明怕是可能到年关才回都。西南关口向来是沈大将军,沈大将军和沈小将军都请辞不来。
“至于其她亲王,秦、吴、还有霍王都已来了。还有三位公爵、八位侯爷、十七位伯——”
“我知道了,安明这次不回来。先不要说无关紧要的,接着说皇姑。”
“是!楚王殿下这次预备带了二十八个随从进都,虽然我已经派人打理了楚王府,但安明说,大将军想要在沈府住下,住在沈小将军的府里。”
“哦?”
“殿下放心,我已向沈小将军打了招呼,就说到时候南卫一干使臣须得住在我府上。咱府上的朝臣都是女子,不是很方便,到时候暂住在沈小将军府上。”
“不错!不过行动快点,早点搬过去!免得楚王开口。皇姑她,唉,她与沈大将军一北一南,统领整个西边。她竟和沈大将军的爱女来往密切。
“哪天,只怕她直接住在沈大将军府上,直奔太极殿,掀了桓远的位子,她去做好了。皇姑吃过苦头,怎么还不清楚。唉!”
桓越十五岁成人礼已过,就向文成帝讨了差事。“父皇,臣身子先天不足,上不得沙场报国。但是桓越有心忠君孝父,望父皇许我。”
桓越就被安排处理宗亲之事。恰逢南阳郡守要开渠,从颍阳取水,武威长公主不愿。
桓越被派去游说威武长公主。
桓越知道皇姑曾经是战功赫赫的武神,可惜触怒了父皇,被褫夺了封号,赶到了偏远之地。威武长公主一应皇室祭祀、庆典、丧事皆不参与。
她被贬的时候,桓越才刚过完五岁礼。
她虽是长公主更是威武大将军,极少入内宫,桓越从未见过她。如今算起,皇姑也近天命之年了。
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她,不由得胆怯几分。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不知是什么模样,既是武神,必然生得彪悍,力能扛鼎!
桓越跟随府里管事拾阶而上,台阶上横线跳跃。皇姑的正殿修得倒是与旁人不同,仔细哪里不同,桓越却想不出来,只是威武长公主的府邸到底是肯定不与别人一样的。
进了大殿,早有一个巨大的身形站立着等她。桓瀛身长六尺三寸四分(一米九多,折合公式是1尺=30.9cm)!桓越只觉得膝下一软,就为长公主叩头请安了,不怒自威,桓越才懂得四个字的分量。
“你有礼数,也不必行此大礼。”长公主的声音是掷地有声的。
“威武长公主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令皇侄桓越折服。往日不曾拜见皇姑,是侄女无礼,还望姑母莫要介怀。”桓越忙起身,急切切地向武神说出心里景仰。
“章武公主善于言辞,倒有陛下当年的风采。”桓瀛冷笑,挥手请人扶起桓越,“不过是请我通融罢了,倒不必如此说辞。陛下爱女都亲临至此,我又有何脸面不允?”
桓越知道桓瀛还耿耿于怀当年之事,她本意虽是游说,但一见长公主真是见之忘俗,便道:“皇姑说的不错,小侄此番前来意欲取水颍阳。但见皇姑风采绰约,小侄则愿往西越侯爷一去。我想,都是借水,去西地借水有何不可?”
桓瀛听着倒是稀奇,道:“得势的王女,向失势的宗室女子献殷勤,我看着是很有意思。”
桓越眼一扫四周的侍从,桓瀛就撤了他们。
“小侄从来不是得势的,哪一个皇子觉得宗亲的事务是个好差?因着我是皇女的缘故,父皇赏,也不过是一块没肉的骨头给我。就是骨头,众人都觉得了不得了。他的宠爱纵使看着多,也不觉得有什么实在的。皇姑同侄女都为皇子,更是皇女,其中滋味,皇姑一定也知。”
桓瀛覷着桓越,仔细看了一番自己的皇侄,脸庞尚幼,身形稍小,还未长足,但是有一双尖利的眼睛和一张巧辩的嘴巴,只是不知双手是否有力。
桓瀛忆起往昔:“你晬盘(抓周)时,我当时也在。你当时爬在桌子上,一把抓住了金钗。”
桓越不好意思地笑了,“姑母倒不要取笑我了,那金钗到现在母后还收着呢。样子叫我弄得很难看,皇后殿下说原先它是十足的精美。”
桓瀛也哈哈笑起来:“谁能想到呢?那么小的一个娃娃,拿起金钗就掷到地上。幸好不是玉制的,不然你非得摔碎不可。”
桓越感慨:“我当时年岁尚小,未能记住皇姑。但十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姑母还记得这事。”
“我当然记得,因为你掷了钗子后,就抓住了我的金带钩。”
桓瀛的话劈在了桓越的头上,桓越懵住,好一会才道:“竟没人告诉我。我只知道自己摔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抓了什么。”
“现在知道也不晚,我虽被夺了封号,金带钩竟没人收走。今个你来了,我赠予你便是,不知你的手能不能拿住?犯上之人的旧物可是烫手。”
桓越眼接着直射的目光,她起身拜在桓瀛的面前:“臣多谢武神恩赐。”
桓瀛呵呵笑起来,道:“桓元宇,你今日拜得太多,以后少来。”
“姑母,只怕身不由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还会再来。”
桓瀛轻笑。“年轻就是好,只求天运在汝,不使明珠蒙尘。”
“谋事在人,成事也不惧天。”
“穆桦,你见过楚王殿下吗?”桓远想起那一天,她忘不掉那一天。
“臣没见过。但是臣听安明说,殿下英姿,卓尔不群,为人中豪杰。”
“你应该见一见的,这回也让你一睹咱们大周武神的风采。”桓远撂下信件,站起来抻了身子,便倚在交椅之上。
“殿下,还有一事。贵嫔夫人来报,说新皇后受册宝时,内外命妇及公主须叩拜。不知殿下,还要不要去。”
“不去,知会杜沅安,本王日理万机,没时间做这些。沈将军虽然也有淇河郡主的名号,也是虚名,也不必去。”
“是。在下这就回复贵嫔夫人。”
桓远抬起头,止住穆桦:“夜深了,明早再去也不迟,又不是很要紧。”
裴皇后盯着桓越手里一摇一摇的团扇,扇子下面坠着两络珠子,白玉珠碰着金球珠,发出细小的脆响。
裴皇后开口讲道:“文昭皇后还在闺中时,举止礼仪便远超常人。走起路来,纵有步摇,也不闻声。”
桓越闻言,便收了扇子。裴皇后见她眉眼低落,便从盘里拣出个龙眼,递与桓越,叹气道:“我不过是想起文昭皇后了。近来只觉目眩,想必人要老了,话就多了起来。”
裴皇后话音刚落,一个女侍中便来请示了。
桓越心知应先退下,但她刚回宫也想多与母亲叙旧。裴皇后见她神情犹豫,明白她的心思,便道:“你不是常说凝雨寺清净吗?我已经禀了陛下。陛下择日在其为你修建府邸,如此你也有个去处。”
一个宫女换上茶水便忙不迭地插嘴到,“那日陛下还说呢,公主宫里有显阳殿,出嫁后也应建府,算上凝雨寺的,便有三处。莫说是大周之内,放眼整个中原,也没有这等殊荣啊。”
桓越不作理会,仍望向裴皇后道:“阿娘,我是昨日约了佑安媎媎拜会母亲,怎不见其人呢?若再不来,她赶不上午食,可又该难过了。”
裴皇后淡淡一笑,“佑安若不来,唤一个女食拣些菜送去便是。”桓越不得不附和一声:“正是。”
两人相对无言。桓越瞥着裴皇后已经倚着梨木榻上合眼养神了。母亲的逐客令给得是很清楚,她该走了。
不巧,恭使宫人进来禀报沈佑安觐见,桓越连忙起身相迎,却看见太子赫然随在沈佑安身后,不由得心里一沉,欲伸出的双手也收回身侧。
裴皇后挥手示意沈佑安,让其坐在身旁。“桓越方才正与我说呢,佑安怎么迟迟不来。现在明白了,倒是让你绊住了。”
“姨母可不能怪我,我是去拦着远哥哥,他总是冒冒失失的。平日里闯祸便罢了,若是我的缘故领了罚,姨母又要心疼了。”
桓越听得没头没尾的,便问到:“安姐姐,到底是什么缘故,你快说与我听听。”
裴皇后打断道,“阿远肯定饿了,不然不来我这用午食,你也别缠着你佑安媎媎了,总得让她俩先用膳吧。”
桓越将手盖在双眼上,搓了搓,笑出声来,“怎么突然想起,无趣。”
屋里冷寂寂一片,她想去找沈佑安。
她抓起外袍,就要出门,走到门槛处,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夜深了”,就停住脚,收回了身子。
回到交椅上,继续侧着脖颈望西墙挂着的《妲己祭女娲》。
妲己赤足敲巨鼓,衣袍宽大,俱向上升腾,热忱双目期待红日。她的素发则缠月中,映得后背发白。
姑母,你的母亲也是这样同你不亲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