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N》夏天的仪式

7、第七章 父亲（2）

　　噬妖的利爪自上而下的朝李小夜的头顶拍下，它的目标正是小夜的头部。

　　小夜只能双手托住长刀，挡住了攻击，一人一妖开始了力气的角逐。

　　但，光是抵挡就已经让李小夜用尽全力了，她的额头开始冒汗，肌肉紧紧绷起。

　　她右手握紧刀柄，左手手心从下面托住刀刃。

　　渐渐的，李小夜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她右脚往后退了一大步，像是在找机会向后逃离。

　　那只噬妖见此机会，发出了一声如野兽般的怒吼，它加大了力度向下压。

　　可它不知道的是，小夜托住刀刃的左手已经流出了一道血红。

　　“就是现在！”小夜松开了左手，在噬妖的双爪即将击中自己头部的瞬间将身体后移，巨大的惯性让它的上半身整个朝下。

　　它的双角之间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那便是小夜攻击的重点。

　　假装退缩然后双手慢慢收力也正是为了能有一个一击致命的时机和角度，即使噬妖想立刻调整身位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将双手向后拉，左手从剑身滑到刀柄，随后双臂带动着肩背肌肉，全力刺向噬妖的头颅。

　　“哈啊！！”一记完美的直线突刺，长刀在空中挥过一道光，一下子贯穿了噬妖的头颅和身体。

　　很快，那只噬妖便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气。

　　剩下的两只噬妖见状，纷纷挥舞着利爪冲向了小夜，小夜也不甘示弱的举起长刀，与它们厮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刀光四起，劲风低鸣，小夜纤细的身影在两只噬妖之间来回穿梭，每穿梭一次都是几回合的交锋。

　　即使小夜已经在尽力寻找机会，可双拳难敌四手。

　　渐渐的，小夜开始转攻为守，一边向后缓缓退步一边用刀刃不断挑开袭来的利爪。

　　趁噬妖渐渐被吸引开的功夫，李权和刘坎立即将李立背出了实验室，往电梯一步步迈进。

　　顾若林重新捡起了那根铁棍，站在三人的背后，小夜的移动方向是走廊尽头的左侧过道。

　　也就是说，起码目前看来他们是安全的，可小夜却依然独自一人同时与两只噬妖战斗。

　　顾若林心里总觉得不放心，他总认为自己应该立刻去帮助小夜，而不是在原地傻站着。

　　于是他先是向后望了望，在确认李权和刘坎带着李立走进电梯后，他对着身后喊了一句：

　　“你们先带着李叔叔上去吧，我去帮帮小夜！”说罢，他便提起铁棍，往小夜的方向疾跑。

　　“喂！你没疯吧，快回来！”

　　李权对着顾若林也喊了句。

　　可他突然反应过来，小夜此时仍然在战斗。

　　而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小夜成了被压制的一方，这不由得让他更加担心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唯二的亲人。

　　如果连小夜都失去了，那他也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无法原谅自己的。

　　“让他去吧，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他是被选中的人，自然要跟随着一起。”

　　刘坎试图劝说李权让他放弃叫住顾若林。

　　但令他意外的是，李权不知何时离开了电梯，他从血泊里捡起了一把小刀。

　　那看上去是手术用的刀，只是长度更长，刀刃更宽。

　　由于刃口还算锋利，所以即使用做匕首也是可以的。

　　“做哥哥的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妹妹一个人战斗啊！”

　　李权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跟着顾若林，开始往前冲刺。

　　事实上，此时的小夜确实有点独木难支。

　　就在刚才，她刚刚挡下一只噬妖的双爪。

　　没等她反应过来，另外一只巨爪也向她攻击了过来。

　　她只能往后跳步躲闪，可是尖利的指甲刮破了她的上衣。

　　一块白色的碎布就这样被抓了下来，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隐约还能看到少女那微微隆起的胸部。

　　几道血痕带来的灼热疼痛让小夜连连后退的同时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小夜虽然表情已经显现出有些吃力，但她依然握紧长刀，让自己保持着战斗姿势。

　　这是她第一次在战斗中受伤，也是第一次面临如此的困局。

　　为了李权和爸爸能够安全撤离，她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做好了与这两只怪物同归于尽的准备。

　　即使在一个小时前，她还对这场迟早到来的战斗心存怀疑。

　　“呜啊！”

　　那个抓伤小夜的噬妖发出了一声得意的嚎叫。

　　它将手中的布块撕成碎片，然后继续会同另外一只逼近小夜，眼看就要再次对小夜发起猛攻。

　　就在这时，它的后脑勺被一根铁棍给狠狠的砸了一下，而另一只则被一把锋利的小刀给狠狠的刺了一刀。

　　鲜血从血洞里缓缓流出，如同从山洞向下直流的红色瀑布。

　　顾若林和李权并没有给它们喘息的机会，举起小刀和铁棍又是狠狠的砍，砸。

　　就像是在拿它们当做练习武术用的沙包，每一下都毫不留情，每一下都仿佛是用尽全力。

　　“小夜，趁现在！”李权朝小夜喊了一声，随后在噬妖转过身开始准备对付他们两个的时候，二人向后各退一步，将噬妖往自己的方向引。

　　这样的话小夜就能有机会从背后杀死它们了，可紧接着，李权忽然望见，小夜原本洁白如新的校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她的黑色短裙出现了数道破口，上衣也被抓破了一大块，她的胸前和腿上分布着数道鲜血和爪痕。

　　她就是这样战斗的吗？这是李权想到的第一句话，也是最让李权心痛的地方。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这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

　　他作为哥哥，竟然能默许自己的妹妹豁出性命保护自己，这样的哥哥说是人渣也并无道理。

　　“你竟然敢把我妹妹弄成这样！”

　　李权咬紧牙关，面露凶相，汹涌的愤怒促使他立刻对眼前的怪物再次发起攻击。

　　或许是噬妖意识到了李权不像是那样好惹的对手，只见它双爪交叉，挡住了李权双手刺过来的匕首，而不是选择以攻对攻。

　　“额啊啊！！！”

　　李权拼尽全力，与噬妖展开了力量上的角逐。

　　他健硕的肌肉和在同龄人周围也显高大的身躯此刻终于得到了用场。

　　在这场看似悬殊的力量较量中，李权并不落于下风，甚至还有取胜的可能。

　　另一边，顾若林充分发挥了铁棍的长度优势。

　　他将一头用力顶住噬妖的身体，自己双手顶住铁棍的彼端，暂时将噬妖定在了原地。

　　如果噬妖想夺走铁棍，他便会立刻将铁棍竖起，随后再次戳向噬妖。

　　他并不指望这样能耗死它，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可以多增加一些与之周旋的时间。

　　能杀死噬妖的只有小夜！

　　这是他目前的认知里最清楚的事情，那样的话自己和李权能做的，除了争取时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权！顾若林！”

　　小夜似乎意识到了二人只是在给自己一个缓过劲的机会。

　　如果现在出手的话，完全可以一下子解决掉这两个怪物。

　　于是她再次将左手贴住刀刃，任凭它将自己的手心切开出一道血口。

　　没做任何犹豫的，她冲上前，举起带血的长刀。

　　从左到右，一记如飓风般猛烈的横劈。

　　刀刃从一只噬妖的腰部划进，从另一侧切出，未做任何停留的继续劈向另外一只，以刚才同样的方式进出。

　　无数的血柱从平整光滑的切口处喷涌而出，两只噬妖就这样被横切成了两半。

　　四块血淋淋的尸体如巨石般重重落下，发出四声沉闷的响声。

　　它们的双目在霎时间失去了生气，小夜成功的将这几只噬妖斩杀殆尽了。

　　“干的漂亮小夜！”

　　李权兴奋的大喊一声，顾若林也面带喜悦的对着小夜连连点头，显然是在表达对小夜的赞许和认可。

　　可小夜虽然内心也很高兴，她的脸庞却却并没有如李权和顾若林那样浮现出胜利后的喜悦。

　　她的眼皮忽然变得很重，仿佛挂上了一颗厚厚的铅球。

　　突如其来的疲惫和睡意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栽。

　　李权连忙上前接住了一脸倦意的小夜，可就在接住小夜的一瞬间，李权忽然瞥见了小夜胸前的一抹雪白。

　　这让他瞬间脸色变得如樱桃般通红，下一秒，他脸上的害羞渐渐变为了惊恐。

　　因为他看到，小夜胸前的那几道深深的血痕正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快速愈合。

　　（四季咖啡店内）

　　和前两次的战斗一样，李小夜再度陷入了昏迷，这让刘坎感到很无奈。

　　如果按照他所了解的小夜，仅仅这种程度的战斗是不可能让她如此疲惫的，或者说，正常来讲她应该会很轻松就解决才对。

　　可眼前这个躺在卧室里昏昏欲睡的少女和传闻中的那个小夜完完全全不像同一个人。

　　“是记忆缺失的缘故吗？”刘坎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店内大厅里，李立躺在张靠在墙边的沙发上。

　　他的身边坐着李权，此时的他正邹着眉头，满脸担忧的低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而顾若林则在救出李立后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家里，他有太多的事情想问问父亲了。

　　这时，李立的眼皮似乎跳动了一下，这让李权脸上的阴郁瞬间一扫而光。

　　他看到，李立的眼皮跳动了几下后便缓缓睁开，他似乎想起身，身体开始渐渐上移，李权见状，立马将李立的身体扶正，随后关切的问道：

　　“你还好吗？还清醒吗？”

　　“李权？”

　　李立开口了，这是李权在今天最想听到的声音，也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在听到父亲声音后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喜悦。

　　“我这是，在哪？”

　　李立似乎有些疑惑，他这里望望，那里瞧瞧，好像还不清楚自己的所在地。

　　“店里，我们刚把你救出来了！”

　　“店里？可我明明记得我在电梯里，然后电梯门打开，一只怪物朝我猛冲过来，之后我看到我在一个全是白色墙壁的实验室里，还有好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

　　想到这，李立的脑袋忽然传出一阵剧痛，如同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撕扯着他的神经，像一把利刃，一次又一次切割着他的大脑。

　　“啊！！！”

　　李立忽然间大叫一声，紧接着，他的手贴在了李权的胸前，大力的一推，李权整个人像一个毛绒玩偶般飞了出去。

　　李权的身体越过沙发前的桌面，砸在了咖啡厅的吧台上。

　　上面摆放的几只玻璃高脚杯应声掉落，砸在地上化为了大大小小的碎片，李权的身体也被玻璃片给扎出了几个血口。

　　“为什么？”巨大的撞击伤让李权的五官拧成了一团，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看上去如正常人一般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可就在他试图忍着剧痛站起身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李立的双眼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一片血红，他的身体如电影里的丧尸般，四肢无力，却又仿佛是那样的恐怖。

　　李立注意到了李权脖子上的血洞，殷红色的鲜血从那里不断流出，他的心里竟然涌现出了强烈的需求感。

　　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强烈干渴让他一瞬间有了强烈的饮用欲望，不是对水的渴望，而是李权脖颈处流出的几道血流。

　　“这是？”察觉到异像李小夜在一瞬间苏醒了过来，像是感应到了大厅的动向。

　　在李立逐渐逼近李权的时候，她急忙从床上跳起，随后取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长刀，冲出了卧室。

　　刘坎也听到了大厅里传来的嘈杂打斗声，随后也跟着小夜冲了出来，只是这次，他的手中没有握着那支黑色的手枪。

　　李小夜出了卧室门，才发现眼前的景象是多么的可怖，李权受了伤，而李立以一个极为夸张的姿势弯着腰，他的双手无力的下垂，额头之下的鲜红双眼一直死死盯着眼前正流着血的李权。

　　“已经来不及了吗？”刘坎有些惊恐不安的说了句，他注意到，李立的体型似乎比最先看到的要大了一圈，但是他的表面血肉却和原先相比少了很多血色，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他却可以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李立已经开始了变异，而变异的如此之快是远超乎了刘坎的想象的。

　　“爸爸？”小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逐渐不成人形的李立。

　　“他不是你父亲了！”刘坎说着，随后从衣兜里摸出来一把匕首，那是之前刘坎和小夜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把。

　　“可是.......”小夜还在犹豫，手中的长刀迟迟未能出鞘，可之后，她突然发现眼前的李立血红的双眼闪过了一道光，紧接着，李立双脚如簧地从地面上弹起，一下子落在了咖啡店的店门，随后，他猛的往前一冲，竟一下子撞开了还算有些厚度的玻璃门，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李立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三人的眼中。

　　“快追！”刘坎连忙上前追赶，就在他以为这将会是一场漫长的追击战时，他忽然看到，李立此时正跪在咖啡店右边的一处只有一盏微弱路灯照亮的巷子里。

　　见状，他收起了手中的匕首，取而代之的，是那支已经上好膛的手枪，他一直将它挂在皮带上用做预防，只是因为刚才在店内，如果用枪械的话可能对李权造成误伤，所以他在那个时候决定用匕首作战。

　　“爸爸！”李小夜和李权也赶了过来。

　　“小，夜！”跪在路灯灯光下，只用侧背对着三人的李立缓缓将头颅转过来，借助着微光，小夜注意到，李立血红的双眼里流出了两道红色的血河。

　　“我，我好渴，太渴了！我，我好想，好想喝血！”李立的声音很虚弱，像是在用最后的神志来保持清醒，在刘坎的眼里，李立的样子和那些怪物并无异处，可在李小夜和李权的眼里，那两道血流是李立流出的眼泪，他在用自己的毅力和难以想象的强烈欲望做斗争。

　　“李权，小夜，爸爸，爸爸感觉自己的血在被抽干，有什么东西在吸我的血，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可能........”李立话音未落，突如其来的痛苦便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他的上半身整个栽了下去，头部用力砸在了地面上。

　　“爸爸！”李权急忙冲上去，一把扶住了李立，刘坎刚想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小夜也紧随其后，二人一左一右将李立逐渐干瘪的身体扶住，哪怕明知父亲即将变成怪物，明知父亲活不过今晚，也要在最后的时刻陪伴父亲到最后一刻，这是这对兄妹二人的一致想法。

　　这是李权三年来，第一次对着李立喊出父亲，也是李权第一次，抱着父亲流泪。

　　“爸爸！你不要死！”小夜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怎么办？心中怀有的，只有对即将失去父亲所产生的无限悲伤。

　　“小夜，李权，”李立用最后的气力，扭过头看了看小夜，又扭过头看了看李权，“小夜就交给你这个做哥哥的照顾了。”

　　“嗯。”李权往脸上擦了一把，试图将眼泪缩回去，可是它却像是开了个水龙头般，不断的从已经湿润的眼眶里一滴接一滴的涌出。

　　“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在妹妹面前哭呢？不然，小夜可要看你笑话了。”李立尽可能的嘴角翘出一丝笑意，动作是那样的艰难，那样的让人心痛不已。

　　“小夜，”李立又将目光转向小夜，他的面部已经开始了肿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将破壳而出，“以后，你要相信自己选择的东西，无论你今后将面临什么，我，我都希望你，你能一直坚强，因为，你可是我李立的，女儿。”

　　李立的五官渐渐开始朝周围散开，刘坎见状，立刻上前，两手各抓住李权和小夜的手臂，将他们拼死往后面拉。

　　“快走！！快离开！”刘坎扯着嗓子大喊，眼前的李立即将彻底变异成怪物，如果这个时候不把他们拉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爸爸！爸爸！”小夜一遍遍的朝李立呼唤，试图再和李立说上几句话，在泪水朦胧之间，她仿佛看到，李立的双唇正无声的说了他人生当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这时，李立的身躯又膨胀了一轮，他的面容已经彻底没了人样，头顶处已经慢慢的被两只巨大的羊角所取代，变异还在继续，而且似乎已经快到了收尾阶段。

　　小夜忽然一把甩开了刘坎的手，她的脸色一黑，一边走近那只怪物一边拔出了长刀，和之前一样，她的手掌划过了锋刃，只是这次，她的动作比之前还要来的果断。

　　“小夜，你要干嘛去？”李权朝小夜的背影喊了一句，只见小夜径直走向了那只怪物，将带血的长刀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它的身体，变异在一瞬间停止了，李立体内的那头怪物停止了骚动，在小夜拔出刀刃的同时，怪物的身体连同李立那干瘪的皮囊栽倒在地。

　　他死了。

　　“爸爸！”李权也挣脱了刘坎，冲了上去，一把扑在了那具曾经是自己父亲的，还残留着点点温热的尸体上，他再也无法压抑情绪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了巷子里，如同刀搅一般的刻骨悲伤让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悔恨和痛苦。

　　如果，如果自己能够在他生前多陪伴在他的身边，哪怕再多说几句话，多陪伴那么几分钟。

　　深夜的夜，仿佛变得那样的深，微弱的灯光仿佛是在为这个场景增添了几分悲凉，与这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相比，那点点光亮是那样的无助和无奈。

　　小夜无言，只是站在一旁无声的哭泣，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曾经无条件包容她，还信誓旦旦说过要一辈子保护自己的父亲。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刚才李立的唇语，她认出来了那句话是什么，所以她才毫不犹豫的像斩杀其他噬妖一样将自己的父亲也杀死了。

　　哪怕在刀刃刺进父亲胸膛的一瞬间，她的心里如滴血般疼痛。

　　那句话是：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