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N》夏天的仪式

8、第八章 父亲（3）

　　次日夜里回到家，顾强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儿子。

　　他的上衣又染上了鲜血，可是这次，顾强发现儿子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企图隐藏。那个样子，像是在等待着自己，想着自己回来之后二人能有个开诚布公的机会。

　　而顾若林的母亲因为临时出差，所以在昨日顾强把刀递给儿子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父子二人各自隐藏的秘密。

　　“你都知道了？”顾强率先开口试探，他想了解顾若林已经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你一直都在暗鸦帮助他们和那些怪物战斗对吧？”顾若林从沙发上站起，眼神锐利的反问道。

　　“是，我想你已经见过刘坎了对吧。”顾强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了。

　　“是的，但你之前所说的，只有小夜能杀死那些怪物又是什么意思？”顾若林继续发问。

　　“她的血液能让那些噬妖的血液凝固，如果体内没有血液，或者没有及时吸入人血的话，它们也会死，而凝固的血液就好比是身体里的一颗炸弹，会瞬间致它们于死地。”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非得让她来做？就没有其他能做这件事的人吗？”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顾强一口拒绝，显然，他一方面是看准了顾若林的不知情，另一方面则是暗鸦那看似严苛的规定，而涉及到小夜的这一条，恰恰是暗鸦机密度最高的情报之一。

　　“行，既然你不愿意老实说，那我继续问你，你既然是暗鸦的武器工程师和设计师，为什么你还会经常把自己弄的一身伤？！难道你不应该是躲在后面的人吗？凭什么连你也要去？”

　　“在暗鸦，虽然有职位上的不同，可是每个人都是人类身份，作为一名人类，只有能有机会去和那些怪物战斗，保护这个社会其他那些无辜的人，即使死了又何妨？

　　而且据我所知，每一个进入暗鸦的人，他们都签了保密协议。可是在我看来，那就和擂台上的生死状是一回事，根本就没几个人觉得自己能平平安安地走完为暗鸦效力的这一生。”

　　“所以你还是一名战士。”

　　“我迄今为止一直在探索杀死噬妖的办法，也一直在试图研发与之战斗的武器。

　　在之前，我曾一度主张杀死噬妖的事情应该由人类来做，尤其是应该由暗鸦独立完成。

　　可是最后，无论我怎样改进枪械，无论如何对噬妖的尸体展开生物研究，在每一次战斗的时候都只是暗鸦的成员们白白牺牲，哪怕最后拼尽全力能有幸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杀死几头，也往往会带来更多没必要的伤亡。

　　之后，为了能够接近活的噬妖，我开始跟随作战科四处寻找它们的踪迹，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眷顾，我在最后都幸运的活了下来。”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能够知道这些事情吗？”顾若林双手交叉在胸前。

　　“如果说仅仅是看到了你那件鲜血满身的校服，我可能只会认为你是不是去了躺露天屠宰场。

　　你小时候，额头上有一块疤，那是我在你两岁的时候抱着你，不小心失手将你掉在床边摔出来的，当时你流了很多血，即使过了15年我都还记得。

　　可那天，我特意看了看你的额头，那道疤竟然消失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喝下了小夜的血，即使我当时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这个事实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必须接受的。”

　　“喝下了小夜的血？”顾若林一脸茫然的重复道，“可，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从来都没说过，即使喝了她的血又会怎样？我难道会变成什么吗？”

　　“你会逐渐失去睡眠能力，会容易变得口渴，而且，你必须时刻守在小夜的身边，尤其是在喝下了她的血后，不过我想即使我不告诉你你也会这么做，迟早的事，你还会逐渐的渴望鲜血，就像......”

　　“就像那些怪物一样是吗？”顾若林的语气异常的冷静。

　　“唯一的正面作用就是你很难被杀死，并且可以活上数百年乃至更久，容颜也不会老去。”

　　“可，小夜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现在难道还不能告诉我吗？即使真的需要我去保护那个女孩子，我也认为最起码的我需要知道我所保护的，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顾若林再次发出了疑问，而这一次，他最大的问题终于有了答复。

　　顾强沉思了许久，随后缓缓开口道：“小夜的真实身份是.......”

　　随着顾强话语的渐渐深入，顾若林的思绪仿佛在瞬间被击垮冲碎。

　　他不敢相信顾强所说的话，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有小夜那可怕的嗜血欲望和时不时张开的血眼，让他内心的种种疑惑逐渐变得茅塞顿开了起来。

　　或许，如果父亲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将难以以普通人的身份正视自己和那个李小夜，而在今后等待那个少女的，肯定又会是漫长而又艰辛的旅程。

　　“总之，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小夜了，”顾强顿了顿，随后又清了清嗓子，“我希望你以后能够继续陪伴在她的身边，直到她能完成她的使命，结束这个混乱的战斗。”

　　（1999年四季咖啡店内）

　　“李权，以后这个就是你的妹妹了。”

　　李立从后面将双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满脸笑容的向李权介绍这个新家人，少女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裤，上衣是一件粉红色的长款T恤，从那洁净光滑的表面来看应该是刚从服装店新买的。

　　“哦。”李权的反应和预想中的一样冷淡，不过李立也只是希望先让二人互相见个面，认识认识。

　　“别那个样子嘛，好歹是新的家人，那个，你，你叫什么名字呢？”李立才发现到了家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个少女叫什么，这让他在儿子面前有些尴尬。

　　少女微微颔首，双眼望向一片虚空，机械般的吐出了两个字：“小，夜。”

　　“小夜？”

　　“名字，小夜，小夜，名字。”少女如同机器人般重复了两遍这四个字，但即使是这样，李立也依然将她一把搂在了怀里，哪怕少女的表情呆滞的好似一个人偶。

　　“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李立的女儿了，我发誓，你以后跟着我就不会吃半点苦了，我会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护送你到大学毕业，直到你成家的那天我都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

　　“爸，爸？”声音微弱的像是在试探，可即使如此细小的声音，也足以让李立内心的兴奋和激动上升到了极点。

　　“哎！”李立将小夜抱的紧紧的，脸上的幸福无以言表。

　　那是两年前，爸爸和我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当时为了能够让李权接纳我，爸爸一次次的试图让我和他产生交集。即使最终，也只是促成了我慢慢适应了新的生活，在进入三才中学后，李权又成了每日接送的“司机”，日复一日下，他才最终认可了我这个新的家人。

　　我开始学习如何收银，如何用电视，用手机，还有如何打车，如何消费等等。

　　大概持续了一年的时间，我被爸爸送到了三才中学念高一。

　　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保持着年级垫底，可即使是这样，爸爸也总是鼓励我让我慢慢来，从来都没有对我发过任何脾气。

　　起初我以为是爸爸只是将心中的无奈憋在了心里，可后来我才意识到，爸爸是因为爱着我，所以在我的面前，他总是想着要表现出一副乐观开心的样子。

　　小夜仰面躺在床榻上，右手无力的搭住额头。刚见面的那天也是她开始产生记忆的起点，也是在咖啡店开展幸福生活的起始，可一想到这些，眼眶便不由自主的落下一行苦涩的泪水。

　　父亲已经不在了，今后她必须一个人坚强的走下去，这是她必须面对的事情。

　　无边的孤独和无可形容的巨大悲伤将她再度吞没，她只感觉呼吸渐渐变得吃力，仿佛被一只大手给掐住了喉咙。

　　李权自那晚父亲死后，将自己锁在了父亲生前的房间里，根据后来通过其他人所告知的情况，小夜了解到，他次日一整天都没出过房门。

　　“看来，你已经休息好了。”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说陌生，是因为这个声音在记忆里并不存在，说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就在前不久就曾经出现过。

　　“凯尔文？”小夜从床上坐起，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是我。”和上次一样，凯尔文行了个礼，他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夹克衫和那件修身长裤。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权哥呢？你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首先，我需要承认的是我并不是什么喜欢伤害别人的类型，也并不是什么坏人，其次我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我需要寻找你的话其实非常的容易，只是在你苏醒的这两年，我一直在躲避那个女人，所以很抱歉没能第一时间来到你身边，可如今我听说那个女人正在谋划一件大事，所以我才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希望寻求你的帮助。”

　　凯尔文的语气平静的让人想放下戒备，但对于这个陌生人，如果没有那次他给自己喂了那么多血，李小夜实在不知道如何去防备他。

　　可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心里瞬间弥漫起了一股不知何处来的愤怒。

　　小夜从床上走下来，眼神怒视着凯尔文，她的右手重重的朝凯尔文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过来？你还害得我在同学面前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我父亲也死了，你想做什么赶紧说，说完赶紧给我滚！”这是小夜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也是她第一次动手扇人巴掌。

　　凯尔文并没有被小夜的巴掌激怒，反而，他语气依然是那样的平和：“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出现让你生气了你尽可以打我，拿我发泄情绪，随便你的喜好，只是现在的时机已经逐渐成熟，我可以带着你去寻找你失去的一切了。”

　　就在这时，李权像是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般，从自己的卧室里探出身子，随后缓缓走到了小夜的眼前，凯尔文的身后。

　　“你是？哪位？”李权问。

　　“你好。”凯尔文满面春光的转过头，脸上还带着小夜造就的鲜红巴掌印。

　　“外国人？”这是李权看到凯尔文的第一反应，“Can you speak Chinese？”他试图用英文和眼前这个陌生的金发男子对话。

　　“我会中文，”凯尔文熟练的汉语让李权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说中文如此流利标准的西方人，“那么，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小夜的，哥哥，李权对吗？”在说道哥哥二字的时候，凯尔文的笑容似乎带着些许嘲笑。

　　“是的，那作为小夜的哥哥我想问问你，你怎么会认识小夜？你难道和她很熟吗？”

　　“一定要说的话，只有等小夜想起曾经的记忆，到时你自然就知道我和小夜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那，请问到底怎样你才肯带我去寻找我的记忆？”小夜有点不耐烦了。

　　“等到重要的角色都到齐了，我才能带你一起，可，这位的话，”凯尔文开始上下打量着李权，“作为普通人来讲是个不错的人，但太过于弱小，跟着一起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死。”

　　听到这，李权的心里有些不平衡，确切的说，是对凯尔文这番话的极度不满。

　　“你难道希望我一个人守着这家店吗？母亲走了，现在爸爸也走了，小夜也要离开，我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只剩下这最后一个亲人了！你叫我怎么办？

　　我这个做哥哥的到底怎样才能保护小夜？我不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听到小夜死去的消息，如果那样的话我宁可去自杀！”

　　李权越说心里越难过，眼角已经出现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看到李权这副样子，小夜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她也无法想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的生活，眼下，李权和她必须相互扶持着度过之后可能面临的难关，哪怕父亲已经不在了。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凯尔文所说的重要角色便相继出现在了店内。

　　而他所说的重要角色，便是顾若林，小夜，还有那个刘坎了，李权虽然被他排除在外，但他仍然执意要跟随着一起，所以此时坐在四季咖啡厅里商量事情的，由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就是说，你在李立死后的这几天里一直在搜集小夜周围人的情报，随后将我们召集到了这家店商量事情，你也似乎有个比较大的计划对吗？”刘坎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匕首一边问道。

　　“几天？”小夜有些不解，她只记得那天她躺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可没想到竟然一下子过了这么久。

　　“很抱歉没有叫醒你，只是，我那天看你那样的疲劳，所以我和李权还有这位叫顾若林的少年事先告知了让他们在这几天不要去打扰你的睡眠。”刘坎解释说，而对于小夜为什么能不吃不喝维持好几天，他也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凯尔文笑了笑，表情和语气依然未改，他对着刘坎回答道：“你说的没错，刘坎先生，我确实有着一个计划，但在公布之前，我想猜猜这段时间你们暗鸦的目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对吗？

　　即使不是因为跟踪那两只不听话的怪物而意外找到了小夜，你们肯定也会发动你们的力量这么做的对吧，因为没有小夜，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轻松的一下子杀死五只噬妖。”

　　“你....”刘坎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了，的确，当初向暗鸦高层提出要去寻找小夜的人就是自己。

　　“之后，你又以小夜的安宁生活为由，怂恿那个叫李立的男人前往了那个实验室，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希望致李立于死地，为了让他能够更加的心甘情愿继续为你们卖命，还特地给了他一个并没有什么作用的通讯器，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接应李立。”

　　“别说了！”刘坎对着凯尔文大吼，可显然，凯尔文的话已经是将他的心思给彻底的在众人面前揭露的一览无余。

　　“你这家伙！”李权咬紧牙关，他早就知道这个名叫刘坎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他就该好好的揍他一顿。

　　“天哪。”顾若林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他也没有预料到刘坎竟打着这样的算盘。

　　“之后，在你的计划下，李立终于死了，之后那个实验室发生了大爆炸，你们很幸运的躲了过去，因为早有预料，所以那次你算准了时间，只在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将即将变异的李立救了出来，

　　之后发生的爆炸我也并不清楚你知不知情，也有可能你早就和那家实验室有联系，

　　但那天住在附近的人们肯定感觉到了如地震般的震动，即使媒体想报道也会以“地下管道爆炸”这样的标题去向公众解释，

　　因为能影响公众认知的，除了那家永恒制药公司，还有你们暗鸦对吗？否则的话，你们的行为早就被曝光了不是吗？”

　　“刘坎先生。”小夜注视着刘坎的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而杀死李立的最终目的是剥夺掉小夜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依靠，从而让她可以在未来心无牵挂的为你们做事。

　　你们也可以排除掉李立这个不稳定因素，从而完成你当初所说的要带走小夜的目的！”凯尔文虽面部没有任何大的表情，但那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却仿佛给予了刘坎一记无形的重压。

　　或许是看出来刘坎的神情有些紧张，凯尔文继续补充道：

　　“我自从小夜第一次遇见噬妖的时候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们的动向，所以刘坎先生，不要认为你做的事情能够就这样在我面前蒙混过关。”

　　说着，凯尔文突然将四张照片从夹克衫的口袋里摸出，然后拍在了桌面上，众人纷纷投来目光，而那几张照片，就是小夜在树林里挥舞长刀和怪物战斗时的场景，还有一旁捂着伤口，注视着小夜的刘坎。

　　对于凯尔文的那番话，刘坎也不置可否。

　　在李权的眼里，刘坎的沉默就像是在默认，而那个样子，已经将他内心憋了许久的怒火释放了出来，于是他缓缓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向了一旁的刘坎。

　　紧接着，他突然从身后将刘坎一把按在了桌子上，刘坎的额头狠狠的撞向了桌面，李权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实验室里捡到的那把匕首，毫不犹豫的，他将最锋利的部分刺向了刘坎。

　　那一刻，是李权第一次对其他人动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