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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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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江沐川十分欢快地挑着珊瑚饰品。看着小摊上明晃晃的各种饰品,江沐川挑花了眼,干脆每样只要看着顺眼的都拿一个,不多时,怀中已经堆起来一小摞。
“二哥,那个温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得罪你了?”江沐川状似无意地问着。
“你总问他做什么?”云沼抬眼瞥向江沐川。
江沐川的心一紧,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就是好奇,什么人能让二哥对他这般好?”
云沼:“我对他好?”
“嗯。”江沐川连连点头,“我可羡慕着呢,二哥的卧榻,我都没有坐过。”
云沼:“想坐,下次带你坐。”
江沐川开心地笑起来:“好啊。我打小就最喜欢二哥,一直想与二哥一起睡呢,可爹爹说不合适,偏不让我找你。”
看着面前明朗的笑容,云沼的眼前又浮现出另一张脸。那是第一次见面时,温予宁也这般笑,笑得无所顾忌,那晚,耀眼的红霞也失了色彩。
江沐川见他看着自己出了神,不禁脸色绯红:“二哥,最近我爹管我管的可紧,我总是在家拘着实在憋得慌。我可以去你那玩几天吗?”
“嗯,随你。”
江沐川笑得更欢,原本一样饰品只挑一件,现在变成两件两件的拿。
云沼的目光停留在一支艳丽的珊瑚发簪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温予宁那张寡淡的脸。
他心里的烦躁又升上来。
江沐川察觉,目光也落在簪子上,眼疾手快的拿了起来,簪在自己的发髻上,就着面前的铜镜照了又照。
江沐川:“簪子虽好看,但是这个款式不大适合男子。”
云沼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扭头便走了。
“二哥?”
云沼一走,江沐川也急了,他挑选这么多饰品,谁给他付钱呀!
“老板,记将军府二公子的账上。”江沐川取来布袋就去装面前的珊瑚饰品。
卖珊瑚的老板抬手挡住他:“哎哟,公子可见谅啊,我们是流商,一年也就来邺都一次,最后一批货卖完马上走,毕竟多留一天,税也要多交一天,实在赊不了账。您若忘了带钱,回去取了再来买也成,我可以给您多留片刻。”
江沐川看着成色极好的珊瑚,心有不舍,可又没钱支付,只好气恼的跺着脚作罢:“不要了。”
***
良睦端着衣物进了屋,见到满地的狼藉,又看一眼捂在被窝中的人,惋惜的叹了一声,将衣服送至榻前,便走至屏风之后,背对着温予宁,道:“温公子,你且先穿了衣服。”
温予宁盯着衣服犹豫许久,还是选择穿上。
良睦叹息一声,劝道:“其实二公子人挺好的,你以后稍微顺着他一些,他不会为难你。”
温予宁:“委屈自己让他开心?他也配!”
良睦怔了一下,听见穿衣的簌簌声落下,才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嗯。”温予宁应了一声,见他进来收拾起地上的碎片与衣物,眼神不自觉落到他腰间的佩刀上,便握紧了拳头,悄然上前两步。
良睦察觉,起身看向他,温予宁走路仍旧慢慢悠悠,想来是牵扯到身后的伤口。
良睦:“温公子先歇着,我等会再给你送一瓶药来。”
“多谢。”温予宁淡淡撇起一抹浅笑,指向他腰间的刀,“可以借我看看吗?”
良睦的手立刻搭在佩刀上,将刀柄捂住,道:“凶器伤人,不适合公子。”
温予宁猜到他在想什么,不过是怕自己想不开死了。他道:“放心,云沼不死,我夜不能寐,岂会死在他前头!”
良睦仍旧紧紧捂着刀柄,不肯给他。
温予宁便不要了:“几年前,我遇见过一位侠女,她舞起剑来英姿飒爽,如惊鸿翩跹,让人好生艳慕。自那时起,我便想着,自己也能如她一般,行走于辽阔的天地,不困顿于二两银钱,该有多好。”
听着温予宁的诉说,良睦无声一叹,动了恻隐之心:“我这刀开过锋,公子干净,怕是压不住它的戾气。改日我送公子一把剑。”
温予宁微微勾起唇角,道:“好。”
***
傍晚,深蓝的天空挂着一轮弦月。
邺都的风又干又冷,吹的人拢紧衣衫瑟瑟发抖。商道上的小贩也禁不住寒意,早早便收拾着回了家。
大街上的游人更是寥寥无几。
“雪姬姑娘的手可真是又嫩又滑,让小爷好好疼疼~”
明颂抓着手就要亲上去,即将亲到嘴的手忽然一抽,厚厚的嘴唇吧唧一声亲在了自己的掌心。
下人搓了搓手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公子看清楚,小人不是雪姬姑娘。”
明颂眯着一双醉醺醺的眼,瞅了半天才看清面前肥厚的大脸,恶心地啐了一口,又嚷嚷着往回路摸去:“雪姬姑娘呢?我的雪姬姑娘呢?”
下人掺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又调转头,几乎架着人往明家而去:“您该回去了,要是让老爷知道您又来这种地方,可又要挨板子了。”
明颂胡乱地挥着手臂,没有挣脱开,打了一个酒嗝,道:“不回,我就要找雪姬姑娘,雪姬姑娘会对我笑,会唱曲哄我开心,她比亲爹娘还要亲。为了她,我愿意挨板子。”
明颂愿意挨板子,两个下人可不愿。明家的家规是:主子犯错,下人领双倍处罚。
两个下人对视一眼,为了保住自己的屁|股,两人同时加重了胳膊上的力道,将明颂提溜着带回去。
路行至一半,三道黑影拦在了马路中间。
搀扶明颂的下人一个瑟缩,停下了脚步,匆忙唤着沉醉中的明颂:“公子?公子,有人找我们麻烦。”
明颂被晃的头晕脑胀,不得已抬起头,不耐烦地说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找小爷麻烦?活的不耐烦了吗?”
下人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悄悄指了指前方。
明颂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昏暗的街道上,有几个黑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真切。
明颂揉了揉眼,再看过去,黑影已经走近几步。
明颂吓的连连后退,酒也醒过来大半:“你们是什么人?”
待几人走近之后,明颂才看清,为首之人竟是云沼的另一贴身侍从良睦。
明颂松了一口气,道:“不知二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良睦手握佩刀,面容冷峻:“二公子不找你。我今日代二公子问你几个问题。”
明颂被方才一吓,腿有些发软,又掺上下人的胳膊,对良睦道:“问吧。”
良睦:“今日,你哪只手打了我家温公子?”
“温公子?”明颂疑惑的看着他。下人慌忙在他耳边提点,“早上在街上碰上的那个男子。”
明颂的心一抖,他们这个架势,难不成是来报仇?明颂:“为谦不是把人领回去了吗?”
良睦的声音清冷:“回答我的问题!”
明颂感觉脊背发凉,但是手心却沁出汗渍:“我是不小心碰到,并非有意,用不上“打”这般严重的字眼。”
良睦冷哼:“双脸红肿,可看出力道精准而且凶猛,定是惯常用的手。我没记错,明公子是左撇子。打人之手,定是左手。”
明颂心惊胆战,将左手藏在了身后。
良睦只是轻轻挥手,左右两人拔刀出动。
随着一声惨烈的惊叫声响起,明颂痛苦地躺在地上,看着地上掉落的断臂:“你……我爹与老将军有交情,二公子怎能……”
良睦根本听不进去,继续看着他,目光下移,嫌恶地说道:“不该有的,还是去了的好,免得日后再惹出事端,小命难保!”
随着良睦的声音落下,明颂面露骇然,还未来得及捂住档部,一道刺目的银光在眼前一晃。
“救命——”明颂彻底昏死过去。
“他说的没错,天水阁与将军有些交情,所以,二公子念及情分不会杀他。”良睦斜睨着明颂的两个下人,道,“还不带他就医,死了,只能说明你们二人的腿脚不够麻利,可怪不得我们二公子。”
两个下人早就被吓傻了,此刻被良睦一瞥,赶忙回神,颤颤巍巍的扶起地上的人就往医馆方向冲去。
良睦看着满地的血迹,道:“找人处理干净,还有,提醒明家把嘴封牢了,倘若二公子的声誉受损,天水阁便可以易主了。”
“是。”
***
翌日一早,云沼带着饭菜来到温予宁的房间。
温予宁的脸色有些许苍白,眼眶发黑,看着像是没睡好。
房门打开,凉气扑鼻灌入,温予宁掩面咳嗽几声,见是云沼到来,一张温和平静的脸转瞬黑了下来。
云沼全当没看见,命人将饭菜摆了一桌后,对温予宁道:“过来吃饭。”
温予宁目光冷淡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你想去哪里?”
“除了这里,哪里都行。”
云沼拧紧眉头,声音也沉下来:“除了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温予宁走过去,一把掀翻桌上的碗碟,将刚踏入门框的江沐川吓了一跳。
文人虽柔弱,气势可撼天!
云沼的毛立马又炸开,拽住温予宁的衣领,将人一把推在了地上,砸的桌椅哐当一声。
温予宁并不怵他,回瞪过去,眼底的恨意加深。
门外的良睦不能进门去劝,紧紧攥着手,满脸的担忧。
云沼居高临下,睥睨着地上的人,随后吩咐外面:“良睦,再送一份!”
温予宁忍着痛楚,从地上爬起来:“我不吃,恶心!”
“二哥不要生气,我劝劝他!”江沐川紧步上前,贴在云沼的身侧,看着地上的温予宁,不由得也被他的容貌震慑住。
江沐川满心嫉妒,又恨温予宁的出现夺走了云沼全部的目光。他牵动唇角,好心劝道:“温……温公子对吧?二哥特意吩咐厨房为你做的饭菜,你就尝一尝,味道可好了,一点也不恶心。”
温予宁哼笑一声,直直盯着云沼,道:“我说人恶心!”
云沼的拳头握的咔咔响,被江沐川抱在手中。
江沐川:“二哥不要生气,温公子是心情不大好。要不我陪二哥去吃饭,让温公子冷静冷静呢。”
云沼甩开江沐川,怒道:“冷静?我看他是欠收拾。你先出去!”
“二哥……”
“怎么?你也敢违抗我了?”
江沐川还想拦,但是见到云沼盛气凌人的模样,又不敢上前,只好愤愤不甘的出去。
温予宁见他逼近自己,双脚不自觉往后挪了一步。
“现在知道怕了?”云沼步步紧逼,“晚了。”
温予宁嗤笑一声:“怕,打小就怕!每次狗朝我扑过来,我都怕的要死!”
“你真是找死!”云沼的双眼泛起猩红。
趁他靠近,温予宁拿出自己藏在手心的碎碗片,朝着云沼的喉咙割去。
云沼身子朝后微倾,轻易躲了过去。他抬腿踢上温予宁的手,一脚将碗片踢飞。碗片的边缘虽钝,但还是割破了温予宁的手。
温予宁无所谓的将手垂在身侧,任由殷红的血液滴落而下。
云沼的眉头紧紧拧了片刻,盯着温予宁本就苍白的面色,道:“想死,没那般容易。”
说罢,扭头出去正好碰见前来送饭的良睦:“找大夫给他疗伤,别让人死了。”
“是。”良睦匆忙进屋,将饭菜放在桌上,看到温予宁身侧的一摊血迹,急忙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道衣料,帮他将伤口扎住,“温公子,你先吃饭。我去找大夫。”
“嗯。”温予宁应了一声,坐在桌前,素白修长的手捡起筷子,“良睦,你说送我的剑,什么时候送来?”
“晚上,晚上就做好了。”良睦看着他手上的伤,不禁又怀疑起来,“温公子要剑做什么?”
温予宁挑起眼看过去:“强身健体。我这副身子,走路都会磕碰。若不是身子单薄,也不至撞到碎碗片上。”
“……”良睦盯着他的手,迟疑片刻,“您这伤,真是不小心磕上去的?”
“嗯。否则你以为呢,我自残?”温予宁扯出一抹笑,“我若真想死,伤口就不在这个位置了。”
“我没那个意思。饭菜快要凉了,公子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