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乡》沙木平

4、第 4 章

　　秋季的农忙季节，学校放了一周的农忙假。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家辉每天跟着父亲去田里割禾，父亲先是和家辉一起割禾，割到一半的时候，父亲开始打禾，而家辉继续割禾，家豪则在旁边坐着玩，有时也会拿着镰刀帮忙割一下，但是家豪并没有家辉那么熟练，割一会，家豪就会去田基那里坐，有时也会坐在父亲打好稻谷的稻把上。到中午，父亲会挑着打好的稻谷回家吃饭，家辉和家豪跟在后面，有时家辉会吹着用稻禾做的哨子，家豪也会嚷着说:“哥，我也要吹！”家辉就会把那手指长的稻禾哨子给家豪，但家豪并太会吹，有时候他会赌气说：“这个都吹不响！”家辉又拿过来，吹给他听。
　　回到家，父亲先把稻谷放在院子的空地上，再走到屋厅的墙角那里，拿起烟筒，坐在板凳上开始抽起烟来，不一会，父亲就喷出一缕缕的烟气。
　　父亲抽完烟坐了一会之后，便去厨房里吃粥，家辉和家豪坐在一旁吃粥，母亲和妹妹坐在巷子里，她们已经吃过。
　　“阿珍，下雨要收稻谷！”父亲吃完粥过后，对母亲说。
　　“下雨收谷，下雨收谷。”母亲像是回答父亲，又像是自言自语，母亲说话总是给人自言自语的感觉。
　　“家豪，你也留在家里！”父亲看着跟在家辉后面的家豪说。
　　“我也要去割禾！”家豪说。
　　“割禾，割禾！”母亲跟着说。
　　父亲看了一眼家豪，拿起放在巷子墙壁的竹帽子戴在头上，然后在拿起放在竹竿上的腰带绑在腰上，挑起箩筐往大门走去。家辉和家豪也戴着草帽跟在父亲背后，由于家辉和家豪的头太小，草帽的边沿都快遮住他们的眼睛了。
　　去到田里，临近的稻田很多邻居已经在弯腰割禾了，有些打禾的邻居看到德明，会向德明点点头打招呼，有的则会说：“德明，你又带你的两个兵来割禾了？”
　　“小孩来玩的。”父亲则会这样对邻居说。
　　“我看家辉手脚挺快的。”邻居说。
　　父亲笑笑，走到田地，拿起镰刀开始割禾，家辉和家豪也拿着镰刀子在一旁帮忙割禾。
　　此时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家辉割了一会之后，脸上都是汗珠，而父亲，他的背已是全湿了，腰上那条腰带也像是水浸一样湿淋淋的。家辉看到父亲用腰带擦了一下汗后，又继续割禾了。家辉没有出声，也埋头继续割禾，而家豪则割了一会之后，走到不远处的树林里坐着。
　　父亲大概割了半个小时后，走到打禾机旁，拿起放在一旁的用瓶子装的井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之后，就开始拿起割好放在地上的稻禾，走到打禾机旁，一边踩着打禾机，一边双手握着稻把左右移动起来，七八下之后，看到稻把上没什么稻谷了，扔在一旁，拿起下一把稻把打稻谷。
　　家辉在一旁继续埋头割禾，不过已经没有上午割的那么快了，此时，家辉的后背也同样开始湿淋淋了，脸上也满是汗珠，有时一边割着禾，汗水一边滴在田地上，有时滴在手上，有时滴在稻把上。
　　“家辉，你去树林那里坐一下吧。”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后，父亲对家辉说。
　　家辉听了之后，把镰刀放在打禾机旁，喝了几口井水，一路小跑的往树林那里跑去，在经过邻居稻田的田基，有个邻居问：“家辉，你割完禾了？”
　　“还没。”家辉回答，然后脚步放慢的往树林那里走去，耳边传来的都是打禾声，和邻居时不时说话的声音。
　　走到树林刚坐下没多久，一阵风吹来，家辉顿时觉得全身都凉爽了，放松下下来之后，家辉反而觉得手脚都有点累了，而且腰也有点累，刚才割禾的时候都没有这种累的感觉，现在坐下来之后，反而不想再动了。
　　家辉看到父亲打完地上的稻把之后，拿起镰刀，又弯腰去割禾了，父亲弯下腰之后，就被那些稻禾遮住，看不到他了，好像父亲一直没有停下来休息，他只有在渴的时候，会去喝一下水，其他时间不是在割禾就是打禾，或者就是把地上打好稻谷的稻禾一个一个捆绑起来。
　　大概坐了十多分钟后，尽管家辉不想动，可还是往自己的田地走去，而家豪依然坐在树林底下，时不时玩一下地上的蚂蚁，家辉没有叫家豪一起过去，在家辉的眼里，家豪始终还小，尽管家辉像家豪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帮忙干很多活了。
　　走到田地的时候，父亲已经割了五六十把稻把在地上了，家辉来到田地，父亲还在继续割，一直割到差不多四分之三的稻谷，父亲站起来，走到打禾机旁，拧开装着井水的瓶子，喝了几口井水，就又拿起地上的稻把打禾了。
　　太阳也慢慢从头顶上空，向西滑落。此时已经不再像中午那样热了，有时一阵风吹来还会觉得有点凉爽。
　　“德明，回去了，留点明天再割！”家辉在割禾的时候，听到一个邻居对父亲说。
　　“是啊，割不完，明天再割！”父亲一边打禾一边说。
　　家辉这时也站起来，往邻居那里看去，邻居正挑着满满一担稻谷，他也像父亲一样，头上戴着草帽，腰上绑着腰带，而且好像也像父亲一样黑，他的背有点驼。家辉看了一眼邻居，又继续弯腰埋头割禾了。
　　“家辉很能干！”家辉弯腰割禾的时候，听到那邻居继续说，“都快把这块田的禾都割完了。”
　　“小孩子，来玩的。”父亲说，“你还剩下多少没割完？差不多快割完了吧！”
　　“还要再割两天。”邻居说，“你呢？”
　　“我的可能都还要四五天。”父亲说。
　　那个邻居大概走远了，家辉没有在听到父亲和他的说话声了。其实在刚才，听到父亲说：“小孩子，来玩的。”这句话的时候，家辉心里突然很委屈，家辉觉得自己干了活的，怎么父亲说自己是来玩的，可是家辉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家辉已经习惯听不到父亲的表扬，他从小就很少和自己说话，更不要说表扬自己，不过刚才那一瞬，听到父亲这句话的时候，家辉心里还是觉得委屈，不过那委屈也很快消失在周围的打禾声和邻居的说话声中。
　　在快割完这块地的稻禾的时候，家豪从树林那边走过来，他走到打好稻谷的稻禾堆上坐着，等到家辉割完禾走到稻禾堆上也坐着的时候，家豪把手伸过来，对家辉说：“哥，我捉了一个蟋蟀！”
　　“嗯，你玩吧。”家辉累的不想动，他坐在打完稻谷的稻把上，看着远边的天边，太阳已经落到山顶，远方山顶的周围都是红彤彤的，想起中午太阳照在头顶，和此时，如此柔和的太阳光，竟让人有种中午那种大汗淋漓是种错觉。
　　家辉环顾四周，四周的远处都是山连山，会让人觉得这里没有通往外界的出路。
　　“哥，你在想什么？”家豪把蟋蟀放在田里玩了一会，看到家辉一直看着远方出神，不禁问到。
　　“没想什么，就是休息一下。”家辉应。
　　家豪没再问，继续看着他放在田里的蟋蟀，蟋蟀爬远一点，他就把蟋蟀提起来又放在自己的面前，嘴里说着：“看你往哪里跑？”
　　割完禾，家辉在家里帮忙晒稻谷，七天的农忙假就在忙忙碌碌中结束了。
　　第八天家辉早上起床，发现自己腰酸背痛，家辉摆动了一下手臂就去刷牙洗脸了。
　　十月份，天气开始有点转冷了，特别是清晨，家辉用水井的水洗脸时，发现脸开始有点冷了。洗完脸，吃完粥，家辉才觉得暖和了一点。
　　吃完早餐上到伯母家，伯母正在水井旁打着水，伯母看到家辉，问：“家辉，你怎么只穿一件短袖？早上天气冷！”
　　家辉看到坐在桌子旁的达华慧芳他们，他们都穿着一件长袖。
　　“我不是很冷。”家辉说。
　　等到达华他们吃完早餐，家辉和他们一起去学校。
　　十月份，小路边的树叶上的露珠越来越重，走在路上，家辉才觉得有点冷，手上都起了很多小小的疙瘩。不过幸好，十月份的中午还是有太阳光，还是暖和的。
　　傍晚家辉放学回到家，发现屋厅多了很多衣服，母亲在一边整理着那些衣服，一边重复的说着：“有衣服穿，有衣服穿。”家辉走近一看，有男孩穿的衣服，也有女孩穿的衣服，有很厚的，也有薄一点的，有长袖，也有短袖。这些衣服，家辉很熟悉，特别是男孩穿的衣服，家辉一看就知道是健华和志华穿过的衣服，而女孩的衣服，则是慧芳穿过的，有裙子，有外套，有些看起来还是很新的。
　　看着这些衣服，家辉心里有点别扭。但第二天，家辉还是穿着这些衣服去学校了，因为早晨真的有点冷。健华和志华看到自己穿他们的衣服，什么也没说，这让家辉心里的别扭少了很多。
　　农忙季节过后，家里清闲了很多，家辉不再需要经常放学也去干农活了，有时候放学回来，家辉也会和健华志华他们蹲在地上打弹珠，有时也会和家豪去爬树，家辉爬树很厉害，能在树上抓着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有时候被父亲看到，父亲还会骂自己。但父亲大多数的时间，不是在地里，就是在村口那里和村里人聊天。
　　一转眼，也到了期中考试。家辉的成绩不算好，父亲很少会过问他的成绩，不过在去开期中考试总结表彰大会回来的路上，家辉看到达华拿着奖状，心里还是有点惭愧。
　　“颖音，你这次又是考第一！”下了那个小山坡的时候，慧芳说。
　　赵颖音、赵秀云和赵慧芳是邻居，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平时上下学，她们都是一起的。其中赵颖音不但长的漂亮，而且从学前班到四年级，成绩几乎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除了二年级期中考试的时候得了一次第三名，其他时候都是第一名。赵秀云的成绩没有赵颖音的好，但也经常是班上前十名，而赵慧芳的成绩，则相对来说差一点，很少获得过奖状，但这并不影响赵慧芳和她们两个的关系
　　“是啊，我每次都考不过你。”赵秀云说，“你怎么学的？”
　　赵颖音则是笑笑的说：“上课认真听啊！”
　　赵慧芳和赵颖音、赵秀云时不时说着话，达华没有怎么出声，健华和志华也时不时说着话，不过，他们两个并不是在说学习的事，而是说着关于玩的话题。看到健华和志华手里也没有奖状，家辉心里没有那么尴尬和惭愧。
　　家辉就这样一路走回到家，只是刚到家的时候，就听到家豪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