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对反派人人喊打呢》观春山

18、风采

　　天榜第一。

　　这个名头几乎被少年时的柳云峤连年收割。那一袭青衫出剑太好，容颜太俏，以至于只要见过一面，便永生难忘。

　　只可惜，他还是狼狈地坠地，因此世人忘了，他曾经是何等风光肆意的少年郎。不过，宝珠蒙尘也是宝珠。

　　陈子丘的剑被柳云峤截下，两剑相交银光四溅，晃眼至极。
　　“凭你？”柳云峤淡淡出声，下一刻长腿一横，将人狠狠踹翻出去，砸下一道深陷的坑。

　　沙石弥漫，陈子丘咳嗽数声，艰难地从坑里拔出自己，静默半晌，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真不愧是天榜第一。”

　　“哈哈，好说。”柳云峤笑意不及眼底，彬彬有礼道，“是你技术奇烂无比，不如人。”

　　话音未落，一阵唿哨声忽然响起。
　　柳云峤侧目，见叶潮狼狈至极，正被陆京尧杀得节节败退，他骂了句什么，神色一阴，压下舌唇，更快吹起了唿哨，那些布阵的铜钟鸣得更快，竟发出“刺啦刺啦”的崩裂之声。

　　“砰”的一声，铜钟化作齑粉散在空中，怨绝没了钳制，咆哮着扑向陆京尧。

　　陆京尧形态从容，恍如闲庭信步，雪白的软剑在他手中灵活如蛇，剑鸣长啸，烈风四荡，只见怨绝被剑光接连不断地横插在地。

　　“他妈的，不中用的废物！”叶潮脸色奇黑，怒目而视陆京尧，忍了又忍，咬牙切齿道，“见了鬼了，你是谁？我不记得仙都宗门有你这样的人！”

　　陆京尧目如寒火，在烈烈腥风中如一根亭亭的幽竹。不言，只杀得更凶，短短几刻，怨绝便堆成小山。
　　他抖抖手腕，剑槽上血水四溅，冰冷的视线落在叶潮身上，言简意赅：“到你了。”

　　叶潮疯狂后退，嘴却不停，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乐城？你是极乐城的人？！”

　　仙都之中宗门林立，资源集中，普通的散修不会像他这般变态，既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地方而来的，那就是一些诡秘、杂乱之地的人！

　　譬如——
　　与仙都宗门具有同等地位的极乐城。

　　话音未落，叶潮身上便多出数道狰狞的血痕，而陆京尧竟仿佛纹丝未动。

　　叶潮冷汗淋漓，死死握着剑，感到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又忍不住怒火心起。
　　“喂！”他愤怒道，“你他妈的聋了？！”

　　“劳驾，”陆京尧瞳色淡淡，神色也淡淡，斯斯文文道，“你废话真多。”

　　“好，好的很！”
　　叶潮怒极反笑，唇中唿哨更急，宛如一阵烈风掀起万仞波涛，甬道轰然巨响，闭合的石门应声碎裂。

　　柳云峤心下一沉，似有所觉地看向石门。

　　隐隐绰绰的影烙印在两侧石壁，不多时那群行尸群群而入，他们不似方才羸弱，个个双目洇血，獠牙外翻，裂纹霸道的覆了全身，色彩穷极艳丽，像是剧毒的花。

　　尤其是金兰，她脸上的皮几乎要掉完了，再看不出曾经的朱唇皓齿之貌，她此刻一脸呆滞，只喉咙里的两块肉发出粗粝的嘶鸣。

　　尖锐、刺耳、难听。

　　柳云峤飞速扔出两道符，一道给温钰，一道给师弟，将两个倒霉蛋护好，转身便是剑起头落，那姿势煞是好看，却也煞是可怕，一剑就是一个头颅。

　　“哥哥。”温热的呼吸散在耳畔，有人道，“叶潮跑了。”

　　陆京尧不知何时摸了回来，二人肩背相抵，零星的暖意拢在相接之处，柳云峤问：“跑了？”

　　“行尸作掩，溜走了。”陆京尧语速飞快，“哥哥，有点不对劲，你要当心。”

　　柳云峤看他一眼，想起了什么，不赞同道：“你才是要当心。”

　　陆京尧哑然，半晌才道：“好的，哥哥。”

　　“二位，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子丘的声音幽然响起，在不远处携剑而立，腥风烈烈，越发显得他剑身蹭亮，冷光四闪。

　　“怎么，妨碍到你了？”
　　柳云峤皮笑肉不笑，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又茅塞顿开般自答：“本尊知道了，一定是你皮痒难耐，要人来帮你松一松皮！”

　　“来！”他眉目张扬，“本尊奉陪。”

　　“好狂妄，好可怕。”煞气在陈子丘的剑端疯狂缭绕，他却一动不动，仿佛在等着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铃铛声密如急雨般响起，柳云峤感到胸前滚烫，摸了一把，后知后觉的那是陆京尧揣进他怀里的符纸在发热。

　　柳云峤心道：果然有异！

　　念头未落，铃铛声大作，众行尸齐齐一顿，大冒绿光。一吸一呼间，行尸俱倒，而那些绿光汇聚成球砸入怨绝体内，后者体态骤大，喷出一团团黑气。

　　陡那间嘶鸣不断，腥风弥漫，二人视线生雾，再回过来神时竟已被更庞然的怨绝层层包裹，成了瓮中之鳖！

　　见状，陈子丘大笑，饶有兴趣问：“两位，到现在你们还觉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攥死咽喉，胸前不知何时穿出一只白骨之手。白与红交杂，血流满地，那中间握着的正是一颗黑色的、跳跃的——
　　心脏。

　　金兰？！
　　柳云峤又惊又讶，不知行尸金兰为何反水，但瞧着陈子丘那张言行不一的脸寸寸皲裂，忍不住神清气爽。

　　那黑色的心脏勃然跃动，上面裹着层轻纱似的膜，几乎可以清晰的辨识出它的脉络走向。
　　这等本命之源骤然离体带给陈子丘的打击非同小可，他一口鲜血喷出极远，溅得脸上血珠斑驳。

　　“金兰。”陈子丘以剑抵地，胸前鲜血汩汩，形如罗刹，如炼狱而来。
　　他眼中含霜，字字盛怒：“你找死！”

　　“皮啊……我的皮啊……”金兰恍然未闻，她看不出美人面的脸上堪称恐怖，只一双全白之眼死死凝视陈子丘，呢喃说，“我的皮……你还我的皮……”

　　她深陷的眼眶淌出两道混浊的细线，或血或泪，杂然一体：“都是你，都是你……你去死——去死——啊——！！”

　　她的脑袋被陈子丘抢于地，血水肆意流出，泥沙粘在糜烂的红肉上。她口喘粗气，弓起身子不住反抗，眼中含怨，用着毒辣的、恨恨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王八蛋！畜牲！你去死！你去死！！”

　　“你还是学不会规矩。”陈子丘冷笑，掌中煞气大盛。

　　“啊——啊、啊——”

　　惨烈的尖叫响彻甬道，陈子丘太狠太快，如此种种不过弹指之间，待煞气消退，再不见金兰本人，只有肉沫四处飞溅。

　　一切归于寂静，陈子丘脸上一汪热血缓缓滴落，身上是一层薄薄微光。他回首朝怨绝乜去，音调极狠：“蠢货，还不上？！”

　　不对。还是不对。
　　柳云峤思绪飞转，微光在眼中汇成一点。

　　不好！

　　柳云峤一剑劈开迎面的怨绝，急声：“他要用缩地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