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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亚瑟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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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周明琦在图书馆找到正在埋头研读案例的亚瑟杜,说:
“今晚我还你钱。”
亚瑟杜维持着看书的姿势,视线没有离开眼前一本厚如砖头的案例书,说:
“晚上十二点,Joe\'s 酒吧后门见。”
目标是亚瑟杜选的。又是一家位于皇后区的连锁便利店。所处的街区荒凉僻静。收银员是个六十多岁的墨西哥裔老太。
周明琦套上头套、待上鸭舌帽,远远的看着那处亮着的灯光,心跳如擂鼓。
亚瑟杜见他的伸出车门的脚又缩回来,直接一把将他推出车外,嫌弃道:“怕死就别找我玩!浪费时间!”
周明琦一咬牙,朝便利店拔腿狂奔。
整个过程,他的脑子被从胸口涌上来的血液涨懵了圈,四肢只是本能的按照预先在心里的排练做动作。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回了车上,手里捏着一张纸钞,皱成一团,都被汗浸湿了。这期间他说了什么、干了什么,一概不记得了。
周明琦惊魂未定,猛然打开车窗,探头一阵呕吐,直到胆汁都吐出来才罢休。
亚瑟杜从他手心里抠出纸团,展开一看,只有一美元,捶胸大笑。
周明琦涨红了脸,又害怕有人追上来,连声催促亚瑟杜赶紧点火离开。
车开走时,他转头远远又看了一眼便利店,见里面的收银员从柜台里站了起来,姿势无恙,松了一口气。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周明琦本想还完钱就退出游戏,但没想到,自己却上了瘾。
美国法学院不比国内法学院好混,天天都有读不完的案例,写不完的论文,学习压力大到令人头秃。
周明琦要维持自己的人设,想回国之后继续做学校风云人物,不得不在课业上下点功夫。
他英文水平一般,应付国内的四六级考试绰绰有余,但用来读佶屈聱牙的法条和案例,就够呛了。每当案例看到一半或论文刚开了个头,他痛苦的抓耳挠腮时,心瘾就犯了。
亚瑟杜没想到自己已经做了多年独行侠,终于找到了一个游戏搭档,开心极了。
有时候为了让周明琦腾出时间,他还不吝替他写作业。亚瑟杜虽然是黄皮子,但在美国土生土长,论应付课业的能力,还是要比周明琦强上不少。
如此一来,两人各取所需,很快进入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状态。
一次事毕。
两人靠在车里吞云吐雾,顺便扯闲篇。
亚瑟杜:“你来美国做什么?”
周明琦:“读书啊。”
亚瑟杜:“别装了。是在国内犯了事,跑到这里来避祸的吧!”
周明琦不想如实说怪兽那档子事,觉得有点丢脸。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因为失恋。”
“什么样的妞儿,你周家大少搞不定?”
周明琦很久没有想起刘圆圆了。原以为已经忘了,但这么一提,他又想起了那双干净清澈的大眼睛,心里蠢蠢欲动。
他叹了口气:“你不懂。得不到的越想要。”
难得见周明琦一脸沉重,亚瑟杜哈哈大笑,捶了捶他的胸口,说:“我们杜家的家训就是,只有变强,才能随心所欲。看来,你还不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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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毕业,学业压力陡增。连亚瑟杜都抽不出手来帮周明琦。
两人的徒手游戏玩得越发频繁。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周明琦还是遇上了一个硬茬子。
收银员是个老头,满头白发,大腹便便,移动起来像座小肉山,一看就是个好惹的。
但没想到,这老头是个越战退伍老兵,脾气和年龄一起涨。他伸出碗大的拳头,照着周明琦的脸就是一拳。
周明琦见形势不妙,想要拔腿就撤。
老头冲出柜台,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将他脸朝下按在了柜台上,顺势还卸了他的胳膊。周明琦疼得吱哇乱叫。
老头嘴里骂骂咧咧,骂周明琦是狗娘养的小兔崽子,还说今天非要给他的教训不可。他上下搜了一遍周明琦的身,从他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学生卡。
周明琦心想坏了。
老头的视力不行,把卡对着灯光,眯着眼睛看上面的信息。
这时,亚瑟杜抬脚踹开了门,拿起高尔夫球杆朝老头后脑勺用力一挥,肉山轰然倒地。
亚瑟杜捡起学生卡,拉起周明琦往外跑。
周明琦晃荡着两条胳膊,跟着亚瑟杜跑,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
“回魂了!我们安全了。”亚瑟杜见周明琦还是魂飞魄散的状态,只好亲自上手,“咔咔”两下,将他的胳膊复了位。
疼痛让周明琦回了神。
当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时,他又开始惊慌失措,抱头痛哭:“他看到了我的学生卡,我的身份暴露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亚瑟杜扇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小声点。多大点事,就吓成这样。”
周明琦安静了下来。
亚瑟杜将他送回了家。
这一晚,周明琦回到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偶尔路过的警车发出的警笛声,都让他心颤不已。
天色刚蒙蒙亮,他就翻身起床,收拾行李,打算乘最早的航班回国。
这时,门铃响了。
如惊弓之鸟一般,他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蹑手蹑脚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
站在门口的是周耀宗。
周明琦松了一口气,但没急着开门。他跑回房间,藏好行李箱,待气喘匀了之后,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开了门。
周耀宗连连道歉,说自己临时出差,没有提前通知就来了。
周明琦老实乖巧的接过行李包,说:“这是您的公寓。您自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周耀宗见周明琦满眼血丝,眼底青黑,关切的问:“你是一宿没睡吗?”
周明琦支支吾吾:“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复习比较辛苦。”
周耀宗心疼的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了进去。
周耀宗熟门熟路,径直走到了吧台,开始烧水泡茶。
见周耀宗没有离开的意思,周明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周明琦回了房间,将证件细软塞进了书包。他背着书包出来时,周耀宗正坐在客厅里喝茶。
他眼珠一转,说:“我今天约了个同学,一起复习,我等会儿就走。”
周耀宗拍了拍身边的坐位,说:“不急着走。过来陪我说两句话。”
大伯在家中一向很有威严。而且周明琦还心里有鬼,不敢不从。
他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如坐针毡。
周耀宗问:“听韦丽说,你在美国交了个朋友,是唐人街杜家的孩子?”
提起亚瑟杜,就想起昨晚的那档子事。周明琦心里猛然一坠,但面不改色,答:“是的。我们平时在一起学习……互帮互助。”
周耀宗欣慰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出国一趟,收获还挺大。我这次来,是想和杜家谈笔生意,麻烦你帮忙引荐。”
周明琦心想,收获真的挺大,再不走,马上就要收获一副银手镯了。
他忙说:“我正要找亚瑟杜一起学习呢。我这就去说。”
说完,背起书包,一溜烟跑了。
跑到公寓楼下,他心里犯起了纠结:是去机场跑路呢?还是去找亚瑟杜呢?不知道昨晚那老头情况怎么样。他甚至萌生了一个念头,不如那老头就这么死了算了。死无对证,他就安全了。
这时,一辆轿跑停在跟前。车窗落下,亚瑟杜的笑脸露了出来,还是如同旭日一般阳光灿烂。
周明琦上了车。
没等周明琦出声,亚瑟杜先开了口:“昨晚的事情摆平了。已经有人替你去警察局自首了。”
周明琦如释重负,肩膀都塌了几分。
亚瑟杜:“花了十万美刀呢。你又欠我了。”
周明琦哭丧着脸,这不是逼他抢银行去么。
亚瑟杜咧嘴大笑,说:“看你这幅样子,就知道吓得一夜没睡。”
周明琦想起了周耀宗的嘱托,说:“我给你们杜家找了个合作机会,要是做成了,日进斗金。区区十万都只是毛毛雨。”
他转达了周耀宗想和杜家合作的意愿。
亚瑟杜的神情恢复了正经,摩挲着下巴说:“刚好,老头子最近想要拓展中国市场。这事倒是可以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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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集团在美国主要有两块业务,分别是物流和房地产,遍布全美各大华人区。随着华人市场的饱和,杜氏集团的业务增长也遇到了瓶颈。
亚瑟杜的父亲,也就是杜氏集团的掌门人杜振甫,开始将眼光转向了国内。
开拓海外市场,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最便利的方式便是和本土公司成立合资企业。
筛选了一圈,杜振甫最想合作的是华远集团。华远集团知名度高、实力雄厚,而且和杜氏的业务又有重合,是合作的最佳选择。
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但周耀宗说:“华远集团的高层人事发生了变动,新总裁上任不过半年。这对华远集团是好是坏,建议杜先生再观望一阵。”
杜振甫意外:“您难道不是代表华远集团的?”
周耀宗说:“是,也不是。我也是代表周氏建筑来的。”
两家大人在书房里秘密商谈,亚瑟杜带着周明琦靠在院子里晒太阳。
杜宅建在华人区的中心,是一片仿四合院的中式建筑。为了闹中取静,又在院外造了一圈绿色的小花园,开放给周围的居民散步遛狗。
亚瑟杜在老杜眼皮子底下,老实很多。不要说抽烟了,连发蜡都不敢抹。蓬蓬松松的一头短发支棱在头上,配上壮硕健美的身躯,妥妥的一个憨厚阳光大男孩。
周明琦憋笑:“原来你中文名字叫杜家宝,哈哈哈……”
杜振甫虽然也是在美国土生土长,但思想中依然保留着深刻的民族情结,喜欢住四合院、睡红木拔步床,不喜欢儿子取的英文名。
亚瑟杜翘着二郎腿,吐着瓜子皮:“我的嘴可严。就不知道你的怎么样?”
周明琦知道他在暗指那晚的事,顿时没了兴致,噤了声。
亚瑟杜期待:“我还没去过中国呢。你说,中国好玩吗?”他有种预感,老杜与老周很快就会谈妥一笔生意。他会被老杜当做排头兵派到中国去。
周明琦嘲讽:“中国是法治社会。对你来说,一点也不好玩。”
亚瑟杜捶着周明琦的胸口,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