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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成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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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帮辛姮拍着背,“是观澜很奇怪吗?我熟识的人也不多呀。”
“你真的喜欢他?”辛姮目光复杂。
清和微微点头。怎么可能一点心思都没有,恰到好处的容颜,恰到好处的行止。很奇怪,观澜主动表意之前,她丝毫不觉得二人会有更深的瓜葛,忘忧桥上双莲子,却某一瞬间让她觉得……能配成婚,不是天上月,是眼前人。
她其实没有打算在莲池待太久,遇到观澜后第五年,随着坚持不懈地练剑,她体内灵力汇聚越来越多,足以支撑她御风回到流霞山。
或许在等观澜先离开,常家的事让她动了离开的心思,莲池虽好,非久居之乡,归去来兮。
……
春日清晨,清和在湖边散步。照水桃花树,春风灼灼开。莲池桃花是复瓣深红,这条环湖□□便走得不多,但一年也有一回。
顾盼中,她远远瞧见观澜站在一棵桃树下,轻盈缟白的广袖长袍被春风吹得扬起,越发衬得身姿优雅修长。清和驻足凝望几息后,脚步微转准备走进桃林错开,观澜却于此时转身望过来,桃花瞬间黯然失色。
清和颔首遥遥致意并不近前,观澜却向她招手,清和以为他有事说道便走过去。观澜一言不发,只是做出邀请同行散步的姿态。两人间隔一臂宽,慢慢从花树下走过。
他们经过拱桥的时候,游过几只灰鸭,其身后还缀着一串黄色毛茸茸的小鸭,嘎嘎的声音有几分娇俏。
再往前十几步便是酒肆了,上午酒肆不开门。
“清和,伸出手来。”观澜脸上看不出异样。
清和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心,观澜松开拳头,落下一颗莲子。
莲子?怜子?莲池男女求爱的信物。清和怔怔地看着他,花朝节只做解围而已,她并未入心。
观澜含笑在她手心又放下一颗。
不是错觉,一对是求偶之意。收下两颗是喜欢对方,但不确定是否接受为偶;收一返一,是同意亲事;都不收,是拒绝。
清和颊染红云,又从耳根红到后颈,心慌意乱中掌心虚握着,两颗莲子像烫手山芋。观澜眼波清潋,耐心地站在她面前等她决定,左手无意识中捏紧了扇柄。
清和于眩晕中拼命抽出一丝理智,不断逡巡他的细微神色,试图窥探出是否仍为玩笑谑闹,然而一对上观澜温情含笑的双眸便再次沉沦。
清和忘却了身在何处,呼吸间仿佛度过了无数个花开花落的春秋,头晕目眩中再一次勉力平复热意。清和继续逼自己与观澜对视:你是认真的吗?
观澜不躲不避,眼神笃定,清和仍皱着眉,似是无法相信,她垂目思索着,也没思出个所以然。
最后清和只收下一颗莲子,并从袖中胡乱找出一枚青竹玉簪,连同另一颗莲子放在观澜手心。
观澜握住她的手顺势将玉簪插入自己发上,不容拒绝地拥她入怀,看着清凌凌的莫愁湖水,在她耳边尘埃落定般低声道:“好。我们成亲。”
清和耳畔发热,她低头不自在推了推身前人,还在忘忧桥上呢。
观澜不以为意,此刻莫愁湖桃梨花下相拥私语的男女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他还记得刚刚一路走来,清和见到那些鸳侣目不斜视、故作正经的样子。
清和不得不任他继续紧抱着,也渐渐忘记桥上人来人往,温热的布衣下泛着浅淡的松墨清香。春光落在二人同样乌黑的长发与白皙的面颊上,仿佛渡上一层明光。
许久后,观澜松开清和,执起她的左手向酒肆的方向走去。清和神思飘浮,他的掌心很软嗳。好像一罐蜜糖被打翻在阳光下,炽热的甜蜜肆意流淌。
两人开始筹备亲事,在酒肆外贴上“东家有喜”,本月内限量酒水画作半价,售完为止。
旬休日,辛楼一家三口过来贺喜。
“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白檀问清和。
“准备了九成吧,红绸喜服都定好了,婚书也过了衙门,香满居定了两桌,有一些老主顾,再就是你们兄妹几位了。你也知道,我和观澜此地没有亲眷。”清和含笑注视着白瓷瓶中的桃花枝,眉间带着一丝温柔春意。
白檀有些沉默。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之知”。不会一无所知,清和从不忧伤,只是那种安静无声的出神,她觉得清和定心有所爱,又爱而不得。但现在却决定成亲,往常与观澜并不算亲昵,甚至不如辛姮。
清和见此,与观澜打了个招呼:“我和阿檀出去走走。”
二人沿着长街步行,身边不断有行人经过,一时不知从何谈起。
“我生来平凡,却很容易喜欢上那些不平凡的人,情不知所起,未有始终。”清和自嘲一笑,看着自己的掌心握紧又松开。世间纷繁,美的千篇一律,丑的千奇百怪。
阿檀轻声道,“观澜,怕是不能给你想要的感情。”至今她与辛楼看不透观澜深浅。在这个小镇,观澜与清和有不少相似之处,同样带着疏离的旁观姿态客居在此,只是一个浮于表面,一个藏于深处,均是不知何处来又何时归去。
清和面带微笑道:“我喜欢他,他在我身边,足矣。”想起他,唇齿间念着他的名字便心生无上欢喜。
她曾以为自己对师兄有意,但遇到观澜后又不确定,她喜爱的似乎都是一个模样的,所以对观澜的喜欢大概是浅薄的,不曾了解他的过去未来,他能在莲池待多久呢?但他未娶,她未嫁,掌中落入莲子的刹那,筑起的心墙寸寸碎裂,只想成全心意。
清和将最近几年的积蓄全部投进婚事,连辛楼都惊讶,“日子不过了?”
“一生只有一次。”清和笑着解释,这场婚事可能注定结局,但婚事本身就是一种未知,当下正是好时节。
“婚期怎么这么赶?他有让木匠过来量床柜吗?我那边还有些老红木……”白檀咽下心事,开始为她筹谋。
清和轻松地回她:“趁你们和阿姮都在嘛!不必重置家具的,我当初买院子时上任房主附带送了一套,八尺八的,好像是花梨木吧?”
白檀无奈:“新婚自然配新房……”
那好像婚期真的有点赶,不知来不来得及重新打制一套。
辛姮现在倒是相信,清和是真的心悦观澜。
辛楼也道:“观澜来到酒肆后,清和明显宽心很多。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白檀扯出了个笑容,两个冷静克制的人如何能得长久呢?
清和诚然会忍不住注目于观澜,但不论是一整个白天还是半个下午,甚至晚上的一个时辰,她长久的目光停留不超过三次,一次进门,一次打烊。所以辛姮如何能看得出来,八年来白檀也只遇过两回啊!
观澜在小破客栈里住了八年,眼看他连成亲都打算在客栈里办,白檀赶紧说,让清和从她的一座别院出嫁,观澜再迎回酒肆。
上巳节前一日,清和凤冠霞帔,手执纨扇,扇面并蒂红莲开。
辛姮背着她出院门,清和手背上落了一滴热液:“我是回家,你怎么哭了?”辛姮才不理她。
拜过天地后,进入前后院,后院的垂花门第一次对外打开,正中的老杏树繁花绽放,似天上云霞落入人间。院中挂满了红色灯笼,栏杆乃至杏枝都系了红绸花。
合卺结发,吉日良辰。
前院喧嚣,后院静谧。清和一身红衣,站在窗前等待她的新郎。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观澜走至杏花下,驻足与她对望了片刻,清和迎向他,脚步越走越快,脸颊微烫扑入他的怀中,双臂紧紧抱住他,鼻间尽是翰墨清香。
月十分圆满,十分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