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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道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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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大雍国
晨雾在山间弥漫,天色蒙蒙,草地沾着昨夜收集的夜露,树枝偶有水滴自叶片滚落,早鸟吱吱的晨叫断断续续传来。
夜雨过后,山间树林散发着植物的清新,唯独林间小路被雨水冲刷略显泥泞。
竹舍干净清幽,院子里的小池塘游鱼静静,对落在水面细小的雨丝毫无反应。
与外表的简朴随意不同,屋里物什摆放整洁,看似简约,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所有物件都是经过斟酌挑选,做工精巧。
桌案上散放着两三本药书,左上角香炉轻烟袅娜。
左侧竹帘后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白色外套与浅蓝中衣挂在床边,靴子整齐地放在床前的地板上,靴底干净异常,似乎从未在泥泞的小道上走过。
靴子的主人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丝绸绒被,一头青丝铺散在枕头上,如上好的黑色绸缎,衬得面庞如玉般剔透,只是此刻他正闭着眼,唇色略显苍白。
燕洛羽从桌案站起,拨过竹帘,看着里面尚未清醒的人。
此时太阳未出,天色尚早,屋内晨光蒙昧,略显清幽,光线照在那人身上,像冒着寒气的玉雕,只是那人失去意识,眉眼没有了往日沉凝的冷色,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燕洛羽走到床头坐下,一手挑起对方的一束头发,在手中卷了卷,随即又叹了口气,
“唉,真奇怪~”
----这人真奇怪,既清冷,又温柔,说他少言寡情,却又次次临危相救,说他外冷内热,大多时候却又表现得淡漠平静,怎么会有这样矛盾的人。
而自己又何尝不奇怪,自从那日接下昏迷的清以风,借着法器之便当着四灵的面脱身以后,他做了很多反常的事情,就比如现在这样。
原本他应该在脱身以后,像之前对待云渺的弟子一样,将清以风丢在他们人间的宗祠里,任他自生自灭才对。
或者应该尽早动身返回妖界,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没做,可他却在这山间竹舍里守了清以风七天。
那天清以风昏迷前说的话,每每在夜里梦回时萦绕在自己耳边。
他忘不了当时自己的内心似有什么破土而出,酸涩麻痒感自心脏蔓延致全身,甚至感受到体内加速流动的血液。
另一只手探到被子底下,抓过清以风的手腕探查他的伤势。
----灵力枯竭,灵脉受损,但脉相稳定,不应该沉睡至今才对。
将清以风的手放回,燕洛羽又伸手抚了抚他的脸,自言自语地呢喃,
“怎么还不醒。。”
他不能很好地解释自己如今反常的举动,但对清以风亲近时滋生的愉悦,让他喜欢,他想亲近他,想跟这个人建立更深刻的牵绊。
正当燕洛羽垂眸凝视着清以风出神时,屋外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打破了山间晨曦的宁静,
“主上,药已熬好。”
燕洛羽收回手,扭头对着屋外应了一声,
“恩,拿进来吧”
女子闻言轻踩台阶,小心踱步进入屋内,双手捧着托盘,见到燕洛羽,屈膝躬身将托盘举出,托盘上的汤药灵光莹莹。
燕洛羽走到女子面前拿过汤药,一口喝下,走到床头俯下身。
于此同时,屋内一阵暗流波动,一名劲装青衣男子出现在燕洛羽身后,单膝跪地行礼,
“流影参见主上。”
不一会儿燕洛羽直起身,坐回床头,拇指细心地轻轻拂去清以风嘴角流下的药水。语调平淡地问道,
“那边有消息了?”
“回主上,灵越已夺回天水和扶风,将对方驻守的将领擒拿,目前在等主上下一步决策。”
“我不在的这些时间,对面有什么动静?”
“明王已在全域下了通缉令,并且亲自动身找您,目前他已不在妖界,想是已到人界,如今主上朱雀印在手,很容易暴露行踪。”
擦过脸上的手指一顿,燕洛羽眸色一冷,
“哼,我还会怕他?”
“主上法力高强自然无需担心,但目前妖界大乱,还需主上回去稳住时局。”
燕洛羽收回手,转身看着仍旧躬身低头回话的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越过男子走到桌案前,对着女子嘱咐道,
“灵瑶你留下。”
“是”
随后又对着男子安排道,
“你先回去告诉灵越我即日动身,另外罗刹和幽都那几个守将没必要留了,都杀了吧。”
“可是。。。”
“听不懂我的话?你以为那人会为几个守将心平气和地跟我谈条件?”
“遵命”
流影躬身行礼后身形一隐,消失在竹舍里。
燕洛羽低头从桌案上拿起宣纸,上面挥毫泼墨铺满一个男子的侧脸,头发上的墨渍未干,笔锋精巧飞扬栩栩如生,那是当时清以风顶着雷灵的攻击,带伤为他挡下三次雷霆后转头问他时的样子。
燕洛羽把手中的画挥出,贴在案桌后面的墙壁上,
“灵瑶你过来”
“是”女子从屋内掀起竹帘走到桌案前。
燕洛羽从手中变出一支流光溢彩的黑色凤尾翎,继续吩咐道,
“你在此处照顾他,如果他清醒了把这个给他,此处我设了禁制,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立刻用魔莲告诉我。”
女子看着燕洛羽手上的凤尾翎瞳孔一紧,随后躬身谨慎地接过,
“主上放心,属下一定会照看好公子。”
“恩,你先下去吧。”
“是”
女子消失后,燕洛羽走回屋内,看着尚未清醒的清以风,用手轻轻破开散落在他额头旁的头发,然后俯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触。
“我走了,保重。”
十日后
烈日当头照下,林间树影斑驳,偶尔飞鸟从天空掠过,带来一阵啾鸣。
阳光因被树林的枝叶遮挡变得细碎,穿过窗户,零散地投射在卧室的地板上,偶有一两束洒在床头。
清以风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素雅的帷幔,微微偏头便看到交叠搭建木梁,他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此刻仅着单衣,原来的外衣也不知所踪。
这时,竹帘被人掀开,一名女子端着水盆进来,见到靠在床头的清以风,面露喜色,
“公子你醒了?”
“你是谁?”
清以风意识尚且有些迷糊,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是燕洛羽接住了他,不过他很快根据周围灵气浓郁程度,判断出现在大概是在人间,由此推断当时燕洛羽应该是顺利带他安全离开了秘境,想必这女人也是燕洛羽安排留下的,思及此,打算起身下床探问,
“燕洛羽呢?”
女子凝眉疑惑了片刻,又似想通了什么,走到床边将清以风扶起,并解释道,
“主上有其他要事已在十日前离开,嘱咐灵瑶留下照看公子,公子身体尚未痊愈,应多修养几日。”
在灵瑶的搀扶下,清以风从屋内走到前厅桌案,一掀帘子便看到桌案后的墙壁上的画作,
“这谁画的?”
“回公子,是主上所画。”
“?”
----这燕洛羽在搞什么?
清以风疑惑,好端端的画他做什么。不过眼下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问,将目光从无关紧要的画作上移回,待灵瑶将他扶坐在桌案后,清以风开口,
“我在这里待了多久?”
“今日刚好是第十七日,眼下公子才刚清醒,十多日未进食,属下建议公子吃点东西,这样对身体恢复更有利一些。”
灵瑶小心翼翼地搀扶好清以风入坐后,又悉心给他提出建议,
“属下已在厨房熬好粥点,公子需要的话属下这就去取。”
“嗯,顺便帮我找件衣服。”
“遵命”
“还有你不用属下属下的称呼,我不是你主子,你直接叫名字就好。”
“可主上有令,见公子如见他,属下不敢怠慢。。。”
“。。。。。。”
清以风彻底无语。
女子对着清以风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屋内又恢复安静,清以风双指搭在左腕探查自己的伤势,
----灵力恢复三层,灵脉受损未完全恢复,但脉象平稳。
----不对劲,照理说未飞升召唤法相本就是逆天之举,重则身残灵损,再轻的反噬也会重伤,断不可能只昏迷了十七日便无大碍。
“公子,这是粥点,还有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
女子的声音将清以风的思绪打断。
接过粥点,清以风用勺子舀了舀,任热气在空气中升腾,
“我昏迷的这些时间,他在做什么?”
“主上一直亲身照顾公子,药也是主上亲自喂的。”
清以风并没有细究这药燕洛羽到底是怎么喂的,他的关注点全在这“药”字上,停下手中勺子抬头,眸色清透,
“什么药?”
“。。。是。。七神还灵汤。。”
女子犹豫开口,此药是他们妖界四大秘药之一,七种药引更是天地难求,何其珍贵,但燕洛羽就拿这药整整喂了清以风七天,不免让人心疼。
闻言清以风垂眸沉默了,他知道这药的珍贵,心里默默把这份人情记下。
“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是”女子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清以风低头将手里的粥喝完,随后又换上了备好的衣服,不同于以往的白色外袍,女子准备的是一身浅蓝色长衫,清以风本以为不会很合身,没想到换上后发现裁剪得宜,尺寸刚好。
换好衣服后,清以风走出竹舍正打算御剑离去,又被女子焦急的声音打断,
“公子,您伤势未愈,不宜远行,主上让我在这照看您到痊愈为止。”
“无妨,你直接告诉他我已无碍,现在有事要赶回门派。”
女子再三斟酌,最后无奈叹气,从手中变出一支流光溢彩的黑色凤尾翎,双手捧至清以风面前,
“既然如此,这是主上要属下留给公子的,主上再三叮嘱请公子务必收下。”
清以风不明所以,但见燕洛羽如此强调,还是接过了凤尾翎。
刚一触碰,凤尾翎灵光一闪,随后清以风额间灵纹同样一闪,燕洛羽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灵识里,
“拿到凤尾翎想必你已经醒了,我还有事要回趟妖界,我查看了你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灵识里的燕洛羽笑了笑,继续道,
“我让灵瑶守着直到你醒来,如果你要离开直接告诉她就好,这个凤尾翎你收好,以后如果要来妖界,可以凭借这个信物找我。朱雀印我还有用,就不留给你了,但我保证不会再随便开启,你可以放心。”
而后燕洛羽顿了顿,面上仍是熟悉的笑意,不同的是眼眸中不再有以往那种漫不经心的玩笑,而是盈盈熠熠,璀璨如辉,看向自己,
“还有,下次见面,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