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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初雪之宴 ...

  •   秋远去,天气日渐寒冷。十二月,裴赐迎来了京城第一场薄雪。
      都说瑞雪赵丰年,皇帝为了庆祝这个好兆头,命裴赐进宫赴宴。

      养心殿外,冷风吹得人直哆嗦。裴赐呵气搓了搓手,早知道京城的冬天也是如此寒冷,她便多穿几件了。

      她畏寒的模样被沈流看在眼里。沈流凑近她,站在风吹来的方向,试图用肉身挡住寒风。

      她被逗笑了,“你挡不住的。”沈流比她矮一截,怎么可能挡的住?

      冷风刮起沈流的衣角,她站直了身子,张开双臂面对裴赐,“那不如我们抱一下,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裴赐笑得更开心了,她抓住沈流的手,将其放下,“这里可是皇宫,让别人看到可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呗。皇帝叫我专门保护你,不就是默许我们在一起吗?”

      “你呀。”她将沈流的手揣到怀里。与她冰冷的十指截然相反,沈流的掌心是源源不断的温热,握上去,连寒冬都好过了些。

      “待会我进了殿内,你可别背着我偷偷喝酒。”她嘱咐道。上次沈流随她去江府,去的时候生龙活虎,回来的时候醉成一滩烂泥。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靠不说,脸上还带着伤。
      好在江琼澜及时命人包扎了,这才没留下疤痕。

      回想起上次发的酒疯,沈流也觉得丢脸,“我这次绝对不喝了。”她发誓道。

      “那就好。”

      两个人在殿外嬉笑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裴赐瞬间慌了神,立马与沈流分开。

      领路的是杨公公。杨公公身后,一位眉眼清秀、温柔如水的女子挽着太子往这边走来。一见到裴赐,那女子眼如弯月,“这位便是二皇子吧。你来京城那么久,身为皇嫂,我却身体抱恙无暇看你,还望二皇子见谅。”

      裴赐回礼道,“不碍事,皇嫂的身体更重要。”

      闻言,太子体贴地揽过太子妃的肩膀,“惜雯,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同我说。自家的事又何必告诉二弟。你说是不是?”
      太子妃温柔的笑僵在脸上,“夫君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裴赐又何尝听不懂太子话中之意,她反驳道,“大家都是自家人,何必说这些?”

      太子倨傲地瞥了她一眼,“皇弟知道我的意思就好。”

      沈流嫌弃地看了眼太子,在她身后嘀咕了两句,“什么自家人不自家人的,话中有话真没意思。”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干两招。

      太子将沈流的话全听了去,他冷哼一声,“粗人。”

      沈流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挑起来了。要不是他是太子,裴赐亲缘上的大哥,她早就把这个欠扁的打得屁滚尿流。

      杨公公适时地插嘴,“外面风大,几位还是先进去。”

      太子率先进了养心殿,脸色不佳的太子妃欲与裴赐说些什么,却被太子打断,“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欲说还休的太子妃只好听话地走了。

      沈流想要跟裴赐一同进去,却被杨公公拦在了外面,“这是皇帝的家宴,侍卫不得入内。”

      沈流嚷嚷道,“我是皇帝钦点的贴身侍卫,要时刻跟随皇子。”

      杨公公还是重复道,“你不能进去。”

      裴赐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在外面等我。”

      沈流只能作罢,望着裴赐的背影,被杨公公打发到偏殿旁的小屋子休息。

      养心殿内,皇帝还未到场。圆桌上,太子和太子妃坐在裴赐对面。宫女们端着各式美味佳肴上桌,谁也没有说话。即便是这样,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这种对立的氛围被皇帝的到来打破。

      “儿臣拜见父皇。”裴赐与太子齐齐出声。

      皇帝见两人不约而同地行礼,面露欣慰之色,“你们兄弟二人真是心有默契,有你们两个儿子。是上天给朕的恩泽。”

      她与太子对视一眼,剑拔弩张的气势被压抑在眼底。世人皆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自她回京以来,她与太子之间,谁也看不出皇帝偏向谁。这样一来,原本作壁上观的臣子更不敢有大动作了。

      “父皇,”方才坐着的太子妃起身将酒壶握在手中。一一将他们面前的酒杯倒满,“儿臣身子不适,今日才来拜见。我自罚一杯,向皇上赔个不是。”

      “惜雯说的哪里话,”皇帝示意太子妃放下酒杯,“你身为荣家长女,嫁给太子以来,将太子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惜雯能成为朕的儿媳,朕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要是你能给太子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就更好了。太子今年也二十五了,你们可是要抓紧些。”

      皇帝突如其来的催生让太子夹菜的手一顿。裴赐细细品味他的表情,紧皱眉头的下边,两只深邃的眼睛暗含着狂躁和隐忍,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却无法反击。太子妃则是面上苦涩,隐忍不发,一看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子之前未曾露出过这等表情,裴赐看在眼里,心中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儿臣同太子一直在努力,只是儿臣的肚子不争气了。”太子妃声音中带有一丝哭腔。

      皇帝见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反而将目光转向裴赐,“你也是,二十岁了也该成亲了。”

      万万没想到皇帝端水能端到如此地步,前一秒刚向太子催生,后一秒就催起她的婚事来。这下轮到太子看起她的笑话来了。

      “儿臣觉得为时尚早。”她回道。

      “不早了,京中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早就许人家了,你可要抓紧些,”皇帝说着,又看向太子妃,“惜雯,京中女眷你知之甚多,还望你多帮裴赐留意些。”

      “好。”太子妃恭敬地应下。

      裴赐只好再重申一遍,“儿臣只是觉得,娶妻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她的再三推托让皇帝起了疑心,“难道你心中有人?”

      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沈流。从黑山寨到京城,不知不觉间。沈流已经陪她走过整整一个秋天。她们之间,有过令她啼笑皆非的洞房,有过救命的恩情。她三番两次想要拒绝沈流的相伴相依,却还是抵抗不住自己的内心,与她在这如柳絮纷飞的小雪天,揣着手,亲密地谈笑。

      她止不住地笑。
      可皇帝凝重的脸色又生生将她从与沈流的美好相处中拽出来。

      她敢说出皇帝面前说出沈流的名字吗?她敢吗?

      皇帝特意夹菜至她碗中,“身在帝王家,自然要舍弃一些平民百姓拥有的东西。皇家所选的良人,向来是出身良好、知书达理的女子。虽说舞刀弄枪的,也可做武官,但拿来做夫人,实在是有损皇家脸面。”

      这一番话几乎是明示了。
      她垂着眼眸,耳边传来太子低声的嘲笑。
      “父皇多虑了,儿臣——”她抬眼看向皇帝,语气平静地说道,“没有喜欢的人。”

      皇帝瞬间变得和蔼、慈祥,“我儿真是深得我的喜爱,”他又宠溺地往她碗里多夹了些,“若是满朝文武,都能像你一样识朕的心就好了。尤其是钦天监的秦德厚,说什么天降大雪,是大梁的不详。这古人都说,瑞雪兆丰年,秦德厚难道比得上古人的大智慧吗?”

      裴赐将菜送往口中,竟是一口也咽不下去。

      “父皇说的有理,秦德厚好大的胆子,胆敢咒我大梁,真是其心可诛。”

      太子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皇帝一杯酒下肚,兴致更甚,“念在他秦家是大梁的良臣,朕命人打了他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太子又接话,“父皇英明。”

      裴赐听他们父子俩相谈甚欢,其乐融融,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不过,在座的局外人还有一个。太子妃也同她一样。她时常给太子夹菜,时常给皇帝添酒,二人议事时,她不插话,全程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不过话说回来,今年的冬天确实格外寒冷。户部的人说,今年的粮食有盈余,这天下的百姓为我裴家日日耕耘,我也决不能让他们忍饥挨饿。这样,你上次跟朕提过的那谁来着?”

      “回禀父皇,是范同。”

      “哦,对,户部不是还缺人吗?让他去,负责今年冬日的钱粮救济。”

      太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欣喜若狂。皇帝已经很久没有重用过他的人了,陈山青去剿匪是又累又没捞到什么好处。户部可不一样,赈粮赈钱可是美差。里面油水颇丰。看来太子府又可以进些新鲜玩意了。
      “那我就替范同谢过父皇了。”

      谁知皇帝又加了一句,“裴赐也去。”

      几乎将头埋在碗中的裴赐猛一抬头。

      皇帝又说了一遍,“你与范同,一同负责赈粮之事。”

      越过皇帝,她看见太子的脸色骤变。

      “儿臣遵命。”裴赐心底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它在高歌着——掰倒太子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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