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行》寻常人

6、猎场之上

　　宴饮正酣，忽见席中走出一人，向着皇帝行李礼道：“臣世受陛下天恩，无以为报，今又受陛下赐下美食，心中感动尤甚。今日宴中歌舞皆是江南乐曲，不闻北音，臣斗胆请陛下与诸位移步殿外，臣有一物欲献予陛下。”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此人是谁。原来出列的人虽一副公子打扮，但那股英气却不是久在金陵城中被吴歌软语浸泡地全无斗志之人所有的，此人原是南阳侯之子司徒曜，南阳侯镇守重镇寿春多年，战功赫赫，祖上更是随着□□起兵的将领之一，可以说是朝中勋贵世家。南阳侯司徒定北身负重担，于是遣世子司徒曜入朝替父述职，皇帝对少年英杰的司徒曜颇为喜爱，就将他留在朝中任职，将来必然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司徒曜少年之时就随着父亲在战场上长大，对金陵城中的尔虞我诈向来看不过眼，因此少与人往来，今日宴饮本来应该是宾主尽欢的场合，然而少年意气的司徒曜看着眼前这些三公九卿，六部尚书在吴歌西曲中摇头晃脑，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心中再难忍受，中原陆沉不过数十载，这些人难道就忘了自己原本是北方人吗？才有了他出列的那番话。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说完，满座卿相皆是对其另眼相看，有愤怒有不屑，更多的是嘲讽，太子元衡看向司徒曜的眼神带着几分惋惜几分欣赏，眸中异彩连连，二皇子元琦似乎是没听到的似的，依旧在和铃铛说些什么。皇帝放下手中的玉箸，抬眼看了看众人，点头道：“爱卿既有此意，朕便随众卿一起去看看。”
　　此时夜色已深，猎场上自然不如大殿中灯火通明，只有一圈圈的火把给众人带来些许光亮，随着众人到来，众多侍从们才给皇帝大臣所处的位置点上了一圈火把，不过场中还是看不太分明。待到众人站定，司徒曜回头抱拳行礼：“陛下稍待，臣之前与北夷交战之时俘获了一批乐手，今日正好带来请诸君静听，不知可否有在场诸位的乡音啊？”说罢不看众人在火光中变化的脸色，双手一拍，便响起了一阵厚重的号角声，在夜空中尤为响亮，角声刚停，场中呼地亮起一列火把，接着又是一列，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个方阵！紧接着乐器声响起，不是南方乐曲的那种温婉，反倒是阵阵铿锵，似是宝剑出鞘，箭雨呼啸之音，又接着喝声唱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喝声三遍而息，在场众人皆是学识广博之人，岂能不知道这是《秦风?无衣》？公元前361年，秦孝公即位，秦魏大战，秦河西之地尽失，秦国内有贵族作乱外有强敌环伺。秦国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幸有明君贤臣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卧薪尝胆后大败强魏，为秦国一统奠定了基础，这与此时此刻的大齐何其相似？大臣中不乏有人偷偷落泪的。喝声刚停，火把尽灭，场中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忽得，又一片火堆亮起，场中的竟然是一位身着软甲的少女，长发扎成一个长马尾，额头以丝带束发，手中提着一根长绸，两端各连着一个铜球。众人皆不知此是何意？连司徒曜都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当然知道场中的少女是她的亲妹妹司徒婉，可她不应该在和其他其他贵女在一起吗？怎么会身着软甲在此？此时，只见场中少女随风舞动，一颦一笑虽是舞姿，一招一式却是招式，虽是舞蹈确似剑招，手中的长绸随着舞动呼啸而过，一下下锤在一旁的战鼓之上，一下下锤在在场的少年郎心里。少倾，少女额头沁出了一丝丝汗滴，那舞动的身影却越来越快了，鼓声也越来越疾了，只见少女轻轻跃起，双手横展，如一头欲上九天的凤凰般，长绸两端的铜球一起敲在了两旁的鼓上，发出的震声在夜空中经久不息，随后火光尽灭，再看不到一丝人影。
　　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不出一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众人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未能想到老夫今生还能再听到北音啊！”之后又是一片附和声，皇帝才反应过来，看着一旁以军礼站着的司徒曜，忍不住说道：“爱卿，好，你很好！”司徒曜单膝跪地：“谢陛下赞赏！”皇帝似乎是累了，带着众多大臣向着大殿去了，留下一众金陵城中的少年公子们，公子们还在踟蹰着，二皇子元琦却毫不客气地靠了上去，轻轻用肩膀挤了挤司徒曜：“哎，小侯爷，那女子本殿下要是没看错的话是婉婉妹妹吧，我看你的样子怕是自己都没想到婉婉妹妹会来这一出吧。”“是啊，谁能想到她这么大胆呢。”司徒曜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也没认出问他话的是当朝二皇子，就那么偏着头回话。大皇子元衡这时候走了过来，还特地偏了偏方向，让自己出现在司徒曜的视野里：“小侯爷今夜可是大出风头，但今后朝中视你为敌之人怕是如过江之鲫，小侯爷就不担心吗？”司徒曜洒然一笑：“若是朝中尽是微臣之敌，那微臣纵使今日得以身免，他日恐亦难以脱逃；若是朝中多是胸中热血尚存之人，微臣又有何惧？”“朝中若是多一些如小侯爷这般赤胆忠心之人，我大齐又何至于偏安江南？”大皇子今日似乎格外多愁善感。“皇兄莫要如此说，世事无常，不正是皇兄与诸位立万世名的好机会吗？”二皇子倒是坦荡，似乎是没看出或者是根本不在意场中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