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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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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沿官道一路向南,说笑打闹,走走停停。
曲墨非始终不忘华阴郡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一路上对张黄二人连环追问,纠缠数日,终于从张钧嘴里磨出整件事情始末。众人听罢皆是唏嘘,没想到一个巨阵背后竟是这般模样。
特别是黄羲,一听莫名其妙黏上团邪恶火焰,皱起眉头牢骚:“这玩意儿不会也怂恿我作恶吧?早知道它弄不下来,就不伸手抓了。”
“大概不会,莫担心。”张钧现在也摸不清那团火,明明熟得不能再熟,开口却变成个极其陌生的存在,仿佛先前千百年时光都是虚度。
但火焰收归灯盏的这段时间还算老实,没吭一个字。
“这传说中的宝物能附到身上,你该感到高兴。”曲墨非一脸欠揍安慰。
话没落地,大团烈焰当即迎头招呼。
“想当块炭直说,我现在就成全你!”黄羲气恼一乜,扬出火穷追猛打。
曲墨非熟练闪身,窜到安全距离继续说:“世间千千事,万般皆是缘,你能拥有三昧真火,说明彼此之间有缘分哟。”
再瞧势头不对,麻溜撒腿改逃命方向,绕着另外两人跑,边跑边嘚瑟:“嘿嘿,打不着~打不着~”
数团烈焰化作流星,从天噼里啪啦坠落,落于地面炸开大片绚烂火花,留下一个个焦黑坑,张钧和文景淇笔直站在火花中央,看另外两人上蹿下跳,愣是不敢动一步。
烈焰连炸,蹦地火星四溅,不幸飞到衣角上,燎出串窟窿。
文景淇抽几下鼻子闻到股糊味,拽起道袍一瞧,额角噗地爆出青筋,直接祭出长剑一声大喝:“他娘的都给老子住手!”
剑锋如雪,凌空劈出条分割线,正断打闹双方中央。
其余人同时一愣,六道视线齐刷刷看过来,无比安静。
文景淇轻咳声遮过去,召剑入鞘,换回平时口吻道:“你们先冷静,想取出三昧真火,宗门内除了师祖怕是无人能做到……”
曲墨非快嘴插话:“可师祖至今闭关未出,何时出关谁也不知道。”
“我还没说完呢。”文景淇抄起剑鞘堵住他嘴,接上话道,“但我曾听闻,现今终南山的掌门已身入仙境,通天彻地,无所不知,不如我们前去拜访,请他指点一二。”
“好啊好啊!那咱们就快去终南山,找那个什么掌门!”黄羲一听有希望,马上连声赞同,拽住张钧足下生风,眨眼窜出二里地。
文景淇见前面背影就快消失,立马拔腿去追,却被曲墨非拦住:“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回宗了。”
“回宗?晚几天也没关系吧,师父又不会罚咱们。”文景淇总觉得对方神情透出古怪,仔细打量几眼,挨近问,“大非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哈哈哈才没有,你多心了。在下先行一步,咱们宗门再会。”曲墨非嬉笑贫句嘴,十分随意摆摆手,不等对方再问一句,转身快似风般离开。
夏日未尽,暑气正浓,太阳晒得人疲马乏,大路上没多少赶路车辆。
黄羲拉着张钧只顾向前冲,忘记自己压根不认识去终南山的路,很快遇到两个岔路口,拿不准该走哪一边,扭头想询问别人,发现周围空空如也。
“黄羲,等一等他们二人。”张钧微喘气提醒,被拽着走出一头汗。
“你不想早点拿回丢失的宝贝吗?”黄羲有点不悦反问,跳到路边一块巨石上坐下,等落在后面的人。
巨石旁生了棵榕树,绿荫如盖,正遮去顶空骄阳,夏风吹过树荫下,微凉又几分舒服,很是惬意。
两人静享树下凉爽,之间又变成一种微妙距离。过了半天,黄羲悄悄斜眼身旁人,朝他挪了挪,开口搭话:“我还没问过,你怎么会有三昧真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遇见的东西。”
张钧如实道:“我曾经的职责便是看着它。”
“曾经?”黄羲歪头认真思考这个回答,总感觉要记起冥冥中哪个重点,沉思片晌,忽地闪过个激灵,恍然大悟喊,“哦!我懂了!”
张钧心脏不由快跳一拍:“什么?”
黄羲又挪了挪贴近,两只猫眼里放出光彩:“你曾经跟某位高人偷偷修炼,然后那个人让你保管这宝贝,结果某天你不小心弄丢了,所以才出来找,对不对!”
“……”
本以为能听到他想起玉虚宫的哪些事,没成想竟是瞎猜。张钧汗颜应和:“这样说似乎也没错。”
黄羲瞧对方眉宇间神情不对,直觉没说到点上,又朝另一边挪了挪,回到先前那种微妙距离。
两人继续享受凉风,约摸过了一炷香,落在后面的人才气喘吁吁赶来。
“怎么只有你一人?曲墨非呢?”黄羲探头远眺,没望见另一个相同白道袍。
文景淇喘匀气道:“他先行一步回宗,让咱们去终南山,届时在宗门汇合。”
黄羲纳闷:“你不跟他一起走?”
文景淇:“我们虽同来,未必同归。而且我对三昧真火很感兴趣,想搞清楚这宝物由来。”
黄羲一听,猫眼立即散出戒备:“这是别人的东西,你可不要打歪主意。”
“你想到哪儿去了。”文景淇不屑斜眼,“我不过是想多搜集些奇闻异事。”
张钧好奇多问句:“搜集这些有何用?”
“写书咯。”文景淇说着从袖间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朝两人晃了晃,“我喜欢看话本,久而久之也想写,所以但凡遇上奇异故事、志怪传说我都会记下来,存着编在书里。”
“吔~给我看看都记了哪些趣事。”黄羲快手抢下小册子,走马观花翻纸张,忽地停在某一页,仔细阅读其中内容,眉头逐渐蹙起。
少时抬眸,隐隐散出几分杀意,阴声质问:“这里面为什么有我?还写着可以变化外形?”
文景淇回道:“你第一次下河那天,上岸不一会儿就变成只三条尾巴的动物,我们仨全看见了。”
顿下又道:“顺带一提,还是我贡献出道袍把你包起来,躲过其他人的视线。”
黄羲目光转向另一人,眼神询问这话是真是假,张钧如是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闹闹,你究竟是什么?妖精?灵怪?”文景淇颇有兴致追问。
“就不告诉你。”黄羲顿时耷拉下嘴角,感到心口有点别扭,唰地撕下记有自己内容的纸页,一把火烧成灰烬。
其实那疑问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原本外形是只三条尾巴的动物,直到遇见林纾白混进太苍宗,在丹房偷吃了一堆补药,而后意外化成人形。
我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黄羲也很想搞清楚,可惜没人能回答。
但自己还不晓得,现在能回答心中疑惑的人就站在身边,安静注视略显失落的面庞,薄唇欲启又止。
“你别烧了我的心血!”
文景淇趁机伸手夺小册子,努力保住其余内容,猛地从对方手里抽出,不巧甩出一张夹在其中的纸,张钧拾起来无意瞄到,当即感觉眼睛发疼,太阳穴突突突猛跳。
纸中央涂了一团极其诡异的东西,说是诡异,实际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外形完全超出认知,看得脑壳发疼,并且选用色彩异常离奇,不知是混了多少种颜料,让人看一眼有种要吐的冲动。
然转念又想,这种走形到一种境界的画风似曾相识,好像前不久刚折磨过双眼。
“这画的什么东西,眼睛好疼!”黄羲也无意扫到纸上大作,揉眼直喊难受。
文景淇十分淡定拿回画作,不着痕迹向远处后退,嘴上慢悠悠说:“这个啊,是那天你昏迷不醒的时候……”
待撤退到差不多的距离,突地转头玩命狂奔。俄顷,从远处飞来答案。
“大非画的你——”
白日偶生插曲意外加快赶路进度,一天多走了几十里,可离终南山尚有百里之遥。三人中只有文景淇一人会御剑飞行,但功力尚浅带不动其他人,也蹭不到一辆顺风车,大家只得整齐划一,靠两条腿徒步奔赴目的地。
一路上黄羲脸色黑的堪比锅底,眼神里像含了刀子,看谁就扎谁一身,扎得另外两人浑身刺挠,都自觉躲着走。
某日林间搭灶休憩,文景淇最先溜走去抓鱼,丢下张钧继续僵持。
两者静默无言半天,张钧实在不习惯那张如玉之容变成黑锅底,开口轻声安慰:“曲道长也是无心为之,不要生气了。”
片晌,黄羲扭头甩过记刀子眼神,恼嚷:“我要是把你画成那坨恶心模样,你敢说毫不在意!”
“你要是想劝我不生他的气,还是免了!”扔出去这句话,扭头不再搭理。
“黄羲……”
“不听不听!”
“唉。”张钧大感无奈,知他脾性若是不把对方往死里打,怒火恐怕也消不下去,暂时把所有开导话咽回肚子里,默默退到旁边生火。
从前在玉虚宫不通人间琐事,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如今干了十多年农活,这种事熟门熟路,架柴火、打火石,不出三两下,彤红火苗跳跃枯枝上,熊熊燃烧。
正此时文景淇也抓鱼归来,两人剖开鱼肚取出苦胆,简单收拾番,用树枝一串,架在火上烤。
燃烧红火带着噼啪声舔舐鲜鱼,勾出鱼肉内脂肪的鲜美焦香,渗出的油脂滴在火焰中,爆开一个个香味炸弹,随风香飘十里。
黄羲正坐在火堆下风处,鱼香迎风扑面,挡也挡不住,不禁抬头抽几下鼻子,偷偷瞄烤鱼咽口水,想过去又抹不开面子。纠结良久,终敌不过肚里馋虫,黑着脸回到两人对面,拿起一条烤得火候刚好的鱼,带怒气大嚼。
文景淇见状,悄悄抬胳膊搡张钧:“他怎么还在生气,你没哄好?”
张钧遗憾摇摇头,表示这次无能为力。
“哎!那家伙死定咯。”文景淇惋惜感慨,琢磨要不要给曲墨非准备些元宝、纸钱,好在清明节祭奠。正寻思着,黄羲莫名站起身,二话不说扬出团烈焰,抬手击中远处树林。
火光炸开下一瞬,林中蓦然冲出一辆马车。
车不算大,外形古朴简约,竹帘遮住门看不见里面是何。奇就奇在车前一没车夫、二没辕马拉拽,整辆车居然自我飞驰,如头失控猛兽横冲直撞!
三人皆是一惊,看马车飞溅沙石迎面而来,文景淇最先挡在前,长剑出鞘,出令斩破怪车。
不想车门前竹帘一掀,从中露出个人,满脸惊恐高喊:
“道长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