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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画斋 ...


  •   拦话虽快,怎奈剑锋更快,迅如白电一击贯穿,当即将车辆斩成两半。

      车中人吓得嗷牢大叫一嗓子,登时被甩飞,摔在地上叽里咕噜滚了七八下,而那马车一分为二,两半车身完美擦过正前方三人,撞在后方石块上,翻倒在地散成烂木头。

      车里面的货物在疾驰中全部掉出来,洋洋洒洒铺满一地。

      几人低头一看,发现全都是丹青,人物居多,兼之山水、花鸟,还有几副字。

      片晌,车里飞出去的人哎哟叫着爬起来,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不待整齐衣衫,瞧见满地狼藉的绢帛,顿时两眼变成清醒光,双手捧起残片直打颤,痛心喊:“我的货啊!这、这这这、变成这样如何卖的出去!”

      “切,为了几副破画连命都不想要。”黄羲撇眼心痛万分的脸暗嗤。

      张钧朝他打个手势,意思不要乱说,黄羲会意又轻嗤一下,闪到旁边懒得搭理。

      那人捧着绢帛连哭带嚎、涕泪四流,仿佛毁的不是售卖丹青,而是祖传宝贝,一口气连嚎大半天,也不喊累,也不停下换口气,看得旁边几人难以插话打断。又过许久,那人终于停下哭喊,拿帕巾擦干净眼泪鼻涕,朝张钧等人谢道:“曲某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方才失礼处还请见谅。”

      曲?黄羲一听这个姓,当即甩过两记刀子眼神怒瞪。

      “您……没事就好。”文景淇无语暗呵,转言问,“先生的马车无外力牵拉却疾奔如猛兽,实在奇怪,不知您是否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引得非人之物作祟?”

      “这……”对方来回思索一番,笃定回答,“没有。”

      “那就怪了。”文景淇挑眉古怪嘟囔,走到马车旁抽出张符,聚灵催动,看是否能找出端倪。符纸亮起白光,扫遍残骸每个细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道长,情况如何?”飞出来的人发问。

      “似乎没有邪物。”文景淇多撇端详眼废马车,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那人听到这结论,似是松了口气,整个神情状态都变轻松,再次拱手一谢,说道:“即是无事,曲某便不再叨扰。不知诸位将要去何处,在下前面还有辆车,若是顺路可几位捎一程。”

      张钧道:“我们将要去终南山。”

      那人惊讶:“还真巧,曲某去往汉中郡,正好与诸位同路。”

      去往终南山,过汉中郡是最快的一条道,可以少走五天路程。三人商量几句,决定应下对方美意,搭他的顺风车赶路。

      马车徐徐前行,沿路进入耕种田地范围,车窗外随之展开一副麦浪长卷,绿波翻涌,沙沙作响,麦芽清香随风钻入车内,掠过每个人鼻尖。

      途中彼此道出姓名,张钧等人才知那位从马车里飞出来的人,是全国第一画斋、宝晋斋的掌柜,曲羡鱼。本人原是在王都总店取了一批货物,亲自运到汉中郡的分店贩售,哪知路中横生变故,两车丹青只留下一车。

      文景淇惊道:“原来您竟是宝晋斋的曲掌柜,失敬失敬。”

      黄羲拿胳膊肘暗捅下,带着不悦语气低声问:“喂,那人很有名吗?”

      文景淇凑近答:“人说不上很出名,但店可不一般,宝晋斋是全国第一画斋,里面出售的丹青墨宝动辄千百钱,还有一部分专供王公贵族赏玩,听说也给王宫内特供。”

      “意思就是他很有钱咯。”黄羲简要总结,嘴角不怀好意上挑,猫眼泛起隐隐亮光。

      张钧见状立马拽了下他衣袖,递个眼神轻摇头,提醒不要用天赋随意迷惑人,黄羲不屑切声,又噘嘴缩回座位,目光静瞪坐在最前的驾车者。

      起初听见对方姓氏,脑中即刻蹦出那个毁自己形象、杀千刀的家伙,不觉多打量人几眼。细瞧下来,曲羡鱼年过不惑,浓眉朗目,身材微胖,唇上留着一撮小胡子,但眉宇间藏着一股精明劲儿,和那个杀千刀的家伙颇像,不过他更显奸诈。最特别是脸上带笑的时候,嘴边也有个浅浅梨涡。

      “这两个家伙一定有关系!”黄羲在心里万分笃定。

      马车驶出绿浪麦田,进入山林地带,路面上多出不少小石子,变得有些颠簸,黄羲和文景淇坐在车内摇来晃去,竟逐渐晃出睡意,接连打呵欠,最后一人一边靠着张钧打起小鼾。

      张钧被二人当成靠垫夹在中央,听两个轻微鼻息在双耳旁此起彼伏,也不忍心把他们推开,只得坐得笔直,侧头遥望车外景色打发时间。

      此刻车外已换成秀水明山之景,云遮青峰,薄雾升腾,偶有飞鸟山林清啼,空谷回响,恍若世外仙境。

      如此奇景,不由得回想起在玉虚宫的时光,也是这般宁静淡泊,许是在人间呆久了,竟心生几分慨然。

      午后,马车终于行到汉中郡,停在宝晋斋门外。

      车轮刚止,文景淇最先醒过来,打个呵欠,眨巴睡迷糊的双眼四处打量:“咱们到了?”

      “嗯。”张钧轻声回应,轻拍另一个倚靠的肩膀,温声道,“黄羲,醒醒,已到汉中郡,该下车了。”

      黄羲双眼撑开一条缝,极不情愿离开“靠垫”,抻个懒腰跳下车,有点烦躁踢开鞋边小石子。

      早有店里伙计候在门外,马车一停,曲羡鱼立马招呼他们,麻利将车内装丹青墨宝的木盒、箱子搬进画斋,腾空的马车则由另一个伙计赶到斋后面。

      “曲某尚有要事,便不再同诸位多叙话,就此别过。”曲羡鱼再次拱手道谢,折身匆匆走进画斋。

      三人接连数日兼程,如今也是神疲力乏,环顾四周,决定今天在汉中郡暂住一晚,养足精神继续赶路。

      汉中郡比华阴郡大了一倍多,郡内商铺林立,檐下红灯盏盏,各处人声鼎沸,贩夫走卒往来穿梭,吆喝叫卖连绵不绝;郡外汉江流过,带来千里沃野,一望无际。

      张钧和黄羲头回来此等繁华之地,看哪儿眼中都带着新奇,倒是文景淇显得习以为常,随他们逛了一会儿,瞧到家卖羊汤的路边铺子,自行落座叫了三碗羊汤和三个烧饼。

      等了片晌,另外两位才转回来,貌似格外高兴,特别是黄羲一扫满脸阴沉,眉眼间都洋溢着笑。

      “哟,闹闹你消气了?”文景淇试探问,悄悄抬板凳挪到对面。

      黄羲丢个不屑眼神,端起羊汤吸溜一大口,乳白羊汤还冒着热气,入口不膻不腥、细腻柔滑,一撮盐恰到好处吊出汤中鲜美,碧绿葱花再增别样风味。

      连喝几大口,咂咂嘴回味,才说道:“没有,等我再见到他,一定把他烧成炭!”

      “你不是曾说过,你的火焰烧不死人?”张钧一直对这点不解,他听过黄羲的火曾把村子烧成灰烬,村民安然无恙,但文曲二人却特别怕他的火焰,恨不得躲到十万八千里。

      文景淇喝口汤解释:“这个嘛,他的火焰比较特殊,不止能攻击有邪气的东西,也能攻击有灵气的东西,所以打到没有灵根的人,则安然无事,打到有灵根的人,则烧骨烂髓。”

      言外之意,我们怕他的火就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张钧若有所思嘀咕,又想起在村落斗肥遗那时,黄羲也曾一把火直接扔到自己身上,当时灵根已觉醒,可完全感觉不到痛,相反还十分轻柔又温暖。难道是曾身为执灯童子的特权?

      对比文曲二人反应,心底忽地冒出一点窃喜。

      “哼,你还记得就好,以后说话做事小心点。”黄羲大咬口烧饼含糊不清威胁,顺手抢过对面的羊汤喝个精光。

      文景淇顿感委屈:“那画又不是我画的,你不要把气撒在我头上。哎,店家!再来碗羊汤。”

      黄羲哼道:“他作画时你肯定也在旁边,没有制止,就算同谋。”

      文景淇立马叫屈:“冤枉啊!是大非拍胸脯保证能绘一副绝世佳作。”

      张钧在旁听着很想笑,但考虑到某位情绪还是努力憋住,那副不堪入目的画某种意义上也算“绝世佳作”,同时兼具攻击性。

      好不容易把笑压下去,问:“曲道长这般画技,是否也不擅阵法、符篆?”

      “这话也对也不对。”文景淇脸上泛出难以形容的表情,思考半天才说,“他是宗门内记阵、符篆最快的人,符篆、阵法仅看一遍,便能融汇贯通,这点连三师兄都自愧不如。但是他每次画出来的东西,师父看了直接晕倒。”

      “那家伙的手、眼和脑子绝对没长在一起。”黄羲毫不留情嗤笑,喝干净自己碗里羊汤,打个饱嗝,歪撑着头眺望街道风情。

      铺子对面是一排商家门店,户户生意兴隆,人潮如织,花花绿绿的幌子连成一条超长彩带,延伸向两段看不见尽头。其中最大、最显眼的便是宝晋斋的幌子,柘黄缎面大小赶上旁边两家铺子加在一起的门头。

      三人吃饱喝足,将要起身离开,临走前黄羲朝那醒目大幌子再次一嗤,忽地双目捕捉到一个熟悉身影,又转头定睛细看。望见宾客盈门的画斋前,多出个身着道袍之人,衣为白色,祥云作纹,背负把长剑。

      太苍宗弟子的装扮,那个人难道是……

      黄羲再望,见那人探头扫眼四周,又瞧眼画斋,而后转身,趁人来人往一个错身之际,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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