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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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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我说,你看帅哥眼睛都看直了。”
等简适反应过来,她已经被白念逾拉进店里,在生人面前,她显得有些呆板,两眼认真的注视着对方,没说出一个字来。
头顶上方就传来谢序万恶的声音,他甚至伸手在简适眼前挥了两下,想确认是否被帅哥勾走了魂。
白念逾也察觉到了,轻轻的拽简适的衣袖,“才发现,原来我们简适也喜欢看美男子。”
简适被俩人一起调笑,脸红的厉害,像煮熟的虾,想狡辩否认,但一开口,就不知怎的没过大脑,说了句,“……帅,帅哥谁不爱看啊。”
瞬时,喧嚣的背景乐跟流动的空气都凝固了。
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呆愣的时间线里,只有简适后知后觉发现说出了心里话,脸烧的更红了,像是灶台里多添了火把,褪去虾壳,一片沸红。
简适牙齿咬了下下嘴唇,心想要不还是走吧。
站在对面的白帆,忽而轻轻一笑。
空气里像是有暗香浮动的梅花苞,不经意缠上来,停滞的空气又重新流动起来。
他牵牵嘴角,面颊上就露出两颗很小的酒窝,眼底通透明亮,像星星偷偷沉醉在了眸底,看过来时,瞳仁的琥珀色弥盖不住细碎的笑意。
“你好,我叫白帆。”
简适看着他笑了,那笑容让她沉湎了好大一会,终于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
白帆的侧颜很完美,又安静,笑容散开不显单薄,像柔软的云,湿润的芦苇,山风过境,呼啦啦吹倒一片野草,他撩起黑睫,眸底的情绪纤毫毕现。
野草经脉跟着在风中起伏,描摹出了笑容的轮廓,直抵人心里,像重心不稳,思绪跟着陷了大半。
“你讲话真有趣。”白帆看着她笑。
简适觉得脸又要红了,她拼命压抑住,像抑制咳嗽一样,吃力的点了点头。
当他是夸赞吧。
谢序的个子略高些,手肘搭在白帆的肩膀上,于是那里的衣料被压得不平整,“白帆,我朋友。”
“这是简适,简单的简,适合的适。我的……”谢序话卡了半截,眼睛牢牢的盯着简适,弯起的眉梢都带着狡黠。
简适抬头望着他,听到谢序拖着长音,“我的童……”
字咬的厉害,简适瞪着他,看他做出了个“童养媳”这仨字的嘴型,马上要脱口而出了,简适张口抢先,“同,同学。”
她有些结巴了,脸上的烧红没褪去,反应过激,显得诡异心虚。
天知道她今天听到几遍了“童养媳”这个词语,这会都眼皮直跳。
谢序懒得逗她,直接说:“我发小,简适。”
白帆又点了些套餐,简适只吃了些薯条,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天,想着自己该回家了。
她都不知道谢序是怎么认识白帆的,盯着白帆那张动漫男主的脸看了好大会,惊叹道,他皮肤好白,睫毛好长,眼睛好漂亮。
谢序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我先声明一下,你不准打白帆主意。”
这说的哪跟哪,她只不过是出于对美丽的向往,多看了两眼,可没什么歪心思。
简适愤懑的在桌下踢了回去,脸又腾的红了,嘴上不甘心回怼,“这么护着,难不成被你占了?”
“……”
空气一滞。
谢序跟白念逾的眼睛肉眼可见,睁大了一圈。
简适被看的直发毛,心里暗暗叫悔,她平时话不多的,不是说话随便的人,可不知怎的,在谢序面前,尤其是唇枪舌剑的时候,腹语像是长了逆鳞跟翅膀。
张口就从贝齿里溜出来,拦都拦不住。
她缩了下脑袋。
白帆又一次被逗笑了,眼尾漾起的弧度发着懒意,停到了简适慌乱的脸上,他念了遍她的名字,像是记在了心里。
“我很喜欢你讲话,很随意,很轻松。”他又一次,安慰道。
吃过晚餐,几人告别,两个男生在后面买账,简适跟白念逾出来等。
简适小声的问,“你怎么认识白帆的?”
“他是我表哥。”白念逾答的轻松,“不是亲的,没血缘关系。”
简适听着发懵,依稀想起来白念逾的确提起过,她有个哥哥,在海城生活,过年过节会给她邮一些零食跟礼物。
白念逾都拿来跟她分享,都是进口零食呢,来自不同的国家。
毕竟是给白念逾的,简适最后只挑了个手工木制书签,桃木做成的,风干的碎花瓣被滴胶压在下面,复古文艺。
但后来忘记夹在哪本书里了,简适感觉有些可惜。
四个人告别,谢序和简适往西走,两人站在阴影里,上方的路灯切割着光明,路口车辆川流不息,商场上空的LED滚动屏跟斑斓的霓虹灯糅合,影影绰绰。
白念逾冲他们招手,身旁清瘦的男生也侧身,椭圆形的光束落到他肩上,一半浸在黑暗里,一半伫立在彩灯下。
他回头说:“下次见。”
没有念名字,简适朝他们摆摆手,心里悄悄的回,白帆,下次见。
下次是什么时候,应该会很久,像等一场初雪那么久吧,反正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她没想到,他们真的很快再见面了,就在隔天。
过年开始倒计时,喜庆的红元素铺张了大街小巷,家里的小孩子都迫不及待换上红袄,只有简适还穿着颜色暗沉的旧衣服。
她才不舍得弄脏新衣服呢。
出门去谢序家写作业那天,天又阴了,空气潮湿弥漫着雾蒙蒙的水汽,出门前飘着小雨,简适穿着雨衣骑上单车往外赶。
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她怕雨下大,骑得飞快。
雨帘顺势刮到脸上,雨帽被吹掉几次,脸上湿漉漉满是水,开始还停下来理一下,之后便任由风吹。
到谢序家门口,她推着单车直闯院子,发丝被淋湿贴在脸上,她把黏在嘴角的勾下来,白生生的瓜子脸上被雨浇的很狼狈。
简适刚支好车子,雨衣没脱,看到白帆站在院子中间,他穿着黑色连帽宽松卫衣,露着雪白的脖颈,他撑着雨伞,手里还拿着一个。
看了眼来人,“你好,简适,又见面了。”
简适额前的碎发淋湿,雨水还在顺着鼻梁骨往下淌,她胡乱抹了下脸,没想到,这么狼狈还被认出来了……
院子的白漆架台上摆着品种不一的花,没开花,现在只是一堆草,地上的君子兰围成半弧,深灰色墙角的高花盆里,种着花椒树,枝杈枯瘦,轻轻一折就能断掉。
冬雨倾注而下,劲头十足往下砸。
白帆撑开伞,遮盖住几盆刚露芽的盆栽,水珠顺着伞面往下滑,温柔了许多。
……
一楼客厅茶几上,三个初中生各坐一边在做作业,静谧的空间里时不时传来谢序苦恼的轻啧声。
气氛安静极了,像温和的茶,软着叶脉,裹着薄凉孤绝的梅花香,一阵阵送进来。
白父跟谢父在二楼的房间考究学术,下来时,手里提着电脑包,后面穿正装的助理抱着一堆牛皮档案袋,大部头似的。
白父看到他们在作业,对白帆说了声,“爸爸先回去,一会让司机来接你。”
“好。”白帆点头。
简适抬头看了眼,撞见白父隐在镜框后的双眼,很慈爱,说话客客气气,一身衣服被熨的齐整,文化人的书卷气。
旁边的谢父也是如此。
简适咬着笔杆在写题,长辈走到院子说话,空间又安静下来。
步骤写到一半,没了墨迹,简适拧开甩了甩,无功。
“用我的吧。”白帆递过来一支黑色签字笔。
简适道了谢,其实她的笔还能用的,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接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根笔就这样留了下来,每次大小考她都带着,白帆的东西,一不小心就被她珍藏了好多年。
简适作文写的还行,看到白帆也在写作文,她不自觉的好奇,想要多看两眼。
这一下,直接被抓包。
白帆笑笑,“给你看。”他大方的递过来。
谢序也凑着脑袋,两颗毛茸茸的头挤在一起,抢着看学霸的作文。
白帆的字写得漂亮,他写文字、数字很有特色,简适见了几次,便记住了。之后可以凭借写字的习惯,神奇的从几百份作业里认出白帆的字。
时间长了,那份作文内容已经记不清了,简适只记得结尾他写了这么一句:
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语,遵遁自心。
她盯着看了好久,久到白帆都看过来,他笑着解释,简适安静的听着。
那个绵长的午后,外面的雨可算停歇了,瓦檐往下坠着雨滴,落到门台上,细细听,像是断线的玻璃珠摔到地上,碎成了两半。
白帆说话很温柔,很有耐心,给他们讲数学题,又教写作文,那个灰蒙的冬天像密不透风的瓦罐,困住人的心绪,等不来睡醒的日光。
简适忽然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没那么重要了,单看白帆漂亮的字体,完美的试卷,和他那安静的面容,就像吹到了一股春风。
从南方而来抵达这个北方的小城,冬季被拖拽的冗长,外面的寒风呼啸了一阵又一阵,这股春风盘旋、停留,久久不散。
晚上,简适留在谢序家吃完饭,目送着白帆离开,跟他告别。
“简适,你很会写作文。”白帆个子高,微垂着头看她,轿车门开了,他的手掌搭在车门上,五指修长,指甲边缘修的干净,圆圆的,能看到白色的月牙。
淡青色的血管在白净的皮肤上很明显,也很好看。
简适听到他的夸赞,笑了下说:“谢谢。”
简适一直觉得,风是没有形状的,可是她此刻觉得,冬风壮阔,无边无垠,大的像深海又小的像张白纸,它柔软又辽阔。
你轻轻捏着四角,好似就能翻折,折成玫瑰、龙胆或是千纸鹤,全凭心情。
她此刻好想折成白色帆船,小小的,是船也是鸢,无论是在天上还是海上,迎着滔天骇浪,都能扬帆起航。
简适看着黑色名贵的私家车驶离小巷,车尾卷起团团的烟。
谢序又弹她的脑门,“别看了。”
简适悻悻的回去,她只是留恋一股春风罢了,春天总会来的,到时候,她等着看枝头春意闹,撷朵瘦骨嶙峋的花叶夹到书里,用来祭奠每一场逝去的、坦荡的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