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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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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简适早早洗漱完换上较轻薄的运动衣去外面跑步,四年前中考体育的分值还只有三十分,现在已经涨到了七十。
她不擅长跑步,从初二开始练习,至今也没见长进。
不过胜在坚持,说不准考试那天,情绪高涨就跑满分了呢。她跑的筋疲力尽,还是慢了十秒,没有力气了,只好自我安慰的这么想。
她家住六区,从钢厂职工体育场出来,天色蒙蒙亮,出了铁门就是平房区,黑黝黝的屋顶连成一片,体育场的外灯只能照亮几米远,她是借着天色,摸黑往外走。
越往西边走,越荒凉,先是路过一条宽敞的国道,大清早的车很少,路灯明晃晃映着两边未开发的荒地,接着是片麦田,现在是冬季,杂草长得低,露出后面村庄的边边角角。
走了大概十分钟,寒风把汗吹干了,后背发着凉意,天边透亮的时候,她走进村庄,敲开了一家人的门。
谢序起床有一会了,一直躺在床上玩手机,等着简适来。
他家的院子不大,门口栓着条花狗,生了一窝的小狗崽,谢成正蹲在窝旁,手里端着的小铁碗里盛着干净的牛奶,花狗舔了几口就不喝了。
简适看了一眼,说:“得喂羊奶。”
谢序长腿一直一屈,头发像是没打理有些乱,声音懒洋洋,“这就是,”他抓了下头,打着哈欠,困的像几百年没睡似的,“昨专程去宠物店买的。”
“花了老子几百大洋。”他长腿划拉了一下。
简适看到门口还有些标着外语的大牌子狗粮,“哦对了,你的寒假作业我带来了。”
她习惯性买两份寒暑假作业,依谢序的懒性子,估计到开学了,都不会去买。
不记得买作业题的人居然记得要给小狗崽买羊奶粉。
是不是该夸夸他……有爱心?
简适又拿出几颗水果糖给谢成,十岁的小孩还很爱吃甜食,高兴的忘记说谢谢,撕了包装就丢进嘴里,两颗葡萄大的眼珠盯着简适看。
随后,童言无忌道,“姐姐,我们同学都说你是我哥的童养媳。”
“噗——”谢序一口冰水全喷了出来。
“!”简适双眼瞪得浑圆,难以相信十岁大的小屁孩,聊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谢成也不懂“童养媳”是什么意思,反正话带到了,就开溜,又蹲下去掰着花狗的嘴巴给它塞狗粮。
简适跟谢序从小一起长大,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简家没搬迁前,俩家是挨着的,大家伙只当是邻居,也习惯他俩形影不离。
但上初中后,懵懂的青春期,大家格外在意些捕风捉影的事,传来传去,就好像普通关系上一定有点什么似的。
简适以前都不在意,现在也不在意。
她拎着书包就往里走,像往常一样霸占谢序的学习桌,反正他从来不学习。
简适粗鲁的像拨垃圾似的,一呼啦把谢序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拨到床上,身后的人看着她的操作,已经习以为常,“喂,你好歹给我留个躺的地方吧。”
“谁让你不爱干净,东西扔那么乱。”简适做了个狗刨的姿势,“刨一刨,卧。”
谢序被她逗狗的语气给气笑了,大喇喇坐到床边,看着简适已经把三科作业一次排好,像准备奋战似的,撸起胳膊。
他屈指,毫不留情的弹了下她的脑门,算是解气了。
对上简适仰头剜了他一眼,他从衣架上随手一捞,扔过来盖住了她毛茸茸的脑袋。
简适被厚重的棉衣砸的发懵,嗅到衣料上是谢序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皂香。
“出去跑步,也得拿件外套啊。”
简适没客气,衣服一拽,露出两只眼睛,扯着衣袖穿起来。
想说点“算你识相知道替爸爸着想”的感激话时,就又听到谢序发着懒音,吐了串字,“是不是蠢啊。”
好!从现在开始,她简适要再理会谢序,她就是小狗!
简适不回他,低头开始唰唰写作业,谢序也安静下来,一直窝在门口的单人沙发里打游戏。
谢序的父母都是高材生,自学成才的那种,去年双双考上了公务员,换了单位,二人也忙起来,无暇管教谢序和谢成。
他们也开明,见谢序不爱学习,便由他,弟弟谢成倒是学习的料,散养长大,科科第一。
她周末都会来这做作业,因为安静,没课的时候,简母跟她的牌友爱来家里打牌,声音吵的人头疼,乌烟瘴气,实在不适合做作业。
简适不止一次的羡慕,想跟谢序互换人生。
她才不喜欢她的酒鬼父亲,和只知道赌的母亲。
“休息会吧,别把眼学瞎了。”谢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拿着两颗红彤彤的苹果。
苹果很大个,她怕一个吃不完,犹豫了一秒,想问“怎么不切”,谢序垂眼盯着她,然后两手使劲一掰,递了一半给她。
谢序吃相很大条,口齿不清的嘟囔她,“讲究。”
他手伸到书包夹层,摸出两张深蓝色纸片,伸到她面前,“电影点映去不去看?”
简适眼睛都亮了,欣喜的接过去,“去。”
影片正好是前不久刚和白念逾谈过的,她俩都很喜欢的片子,简适把两张都接过去了,谢序见没给他留,回过神,“你打算跟谁去?”
“白念逾啊,”简适把寒假作业往书包里塞,留了一本给他“借鉴”。
谢序挑着眉梢,狠狠啃了口苹果,咬牙切齿,“童养媳,么良心。”
“?”声音不大,简适听到了,毫不留情踹了他一脚。
谢序预判到了,灵活的像弹簧跳到一边,语气凶巴巴,却带着笑,“滚啊。”还自顾自给她开电脑。
简适家里没电脑,要想网上联系白念逾只能来谢序家。
开机后,她快速的登上Q.Q,跟白念逾确定好时间,看了眼时间也到中午了,她得回去做饭了,抓了书包就往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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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发现她还穿着谢序的外套,懒得回去送,又因为脱掉实在冷,她便穿回家,想着改天去写作业一并带着。
票是晚上八点,白念逾早早的在影院门口等简适,她个子高挑,穿着冬裙,面容姣好还化了淡妆,在人群里很显眼。
简适跑到她面前,看着她穿着单薄,担忧的问她不冷吗?
“不冷,”白念逾有舞蹈证,初中不用剪短发,乌黑的长发微卷,明眸皓齿,是公认的班花。
念逾性格也好,大大咧咧,跟简适很合拍,俩人从初一玩到一起,关系很铁。她望了眼身后,“就你一个人吗?”
“嗯。”
“哎,很少看到你跟谢序分开。”
简适拉她进影院,在买可乐跟爆米花,“我们又不是龙凤胎,连体人什么,干嘛要成双成对。”
白念逾笑了下,打趣,“可是学校都在传你们俩哎,”
进了展厅,白念逾自觉压低声音,光线很暗,简适踩在低低的小台阶去拉白念逾的手,五指伸到身后,抓了个空。
刚想收回时,左偏碰到一个人的手,很冰。
简适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白念逾已经先她进去了,显然是自己抓错了。
“抱歉。”她拿着可乐,冲那个人说。
“没关系。”声音很轻,那人没怎么在意。
他穿着深色衣服,回头掠了眼,冷白的皮肤跟衣服的颜色冲击感很强烈,光线暗的瞧不清面容,但简适还是认出来了。
是昨天弹琴的那个男生。
真巧,又碰见了。
对方刚要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后面进来的人没看清路,撞了过来。
男生身子往前靠了靠,手掌撑在简适身后的座椅,堪堪站稳。
对方突然“扑”过来,简适吓得呼吸都停住了,手里的可乐顺势泼洒了出来,落针可闻的展厅里,饮料倾泻洒下来的声音格外突兀。
俩人距离近,大半的可乐都洒在了男生白净的鞋面上,绽放开来,像莫测的黑色曼陀罗花。
男生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松开包围住简适的手,两双眼睛齐齐盯着脏污的鞋面。
简适认得鞋子的logo,很昂贵,至少值一万,她觉得血液倒流直冲脑门,脸色都白了。
男生怔了几秒,声线很淡,像是安慰她,尾音轻和,“没关系。”
然后他就朝后面的位置走去。
白念逾听到动静跑过来,男生已经坐到后面去了,深色袄消失在空旷的过道,只有呆愣住的简适还停在原地。
“没事了,是后面人撞上,你才没拿稳的。”白念逾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简适淡淡的嗯了声,心脏还扑通的跳,像找不回原本的频率似的,乱了节奏。
影片近三小时,她看的晕乎乎的,手指机械的往嘴里塞爆米花,大脑指挥不了意识,控制不住去想刚才发生的一幕。
男生突然靠过来,距离好近啊。
近到她看清了对方的睫毛,很黑很长,后背被撞的那一下时,他微蹙着眉,嘴巴绷成了直线,但还是好脾气的说了,“没关系。”
要是谢序在,他准能跳脚,爆粗口说:“你丫不长眼!”
简适抿了下唇,随后猛地甩头,干嘛要比较他们俩呢,那个男生很温柔,比谢序温柔十倍。
离开电影院,简适只记得影片名字,讲的什么一概不知。她拿着烤红薯暖着手,边撕皮边听着白念逾谈论着剧情。
冷风席卷街道,市中心的路灯很亮,地上的人影拉的老长。
白念逾倒着走,问她,“你知道学校怎么谈论你和谢序吗?”
简适太饿了,咬了口热腾腾的红薯,木讷的摇摇头。
人行道上有亮堂的餐厅,西餐中餐应有尽有,有家童趣十足的肯德基像是在搞活动,门口挂着彩绳,倒贴着红色的“福”,添了些年味。
小孩子推开门跑出来,手里都拽着氢气球,里面空荡荡晃着亮片。
“我也想要。”白念逾撅着嘴巴,喃喃自语。
简适的红薯快啃完了,也顾不上形象,余光瞅了眼店里,直接被吓的一噎。
谢序坐在红红绿绿的圆桌前,手里举着个鸡腿,鼓着腮帮子,也像是随意一瞥,就跟站在窗外的简适对上了眼。
二人都一愣。
白念逾的声音还在,她回头望了眼,说了后半句,“大家说你是谢序的‘童养媳’,哎简适,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简适,简适?”
女生没回神,下意识抬胳膊到唇边,擦了擦,又放下。
谢序对面坐着个人,他褪去了深色的袄,露出里面藏蓝色的毛衣,肩膀很宽,手腕处微撸露出白皙的皮肤,他的手很好看,五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下,顺着谢序的目光,说了句话。
看口型,是在问,“认识?”
谢序忘记吞咽点点头,举着胳膊傻气的挥了两下,示意她进来。
外面的风又紧了些,卷到耳边时,裹挟着白念逾的话。
她往回走了几步,也看到了店里的人,惊讶的声音埋没在风中,“那不是白帆吗?”
简适很懵的回头,“什么?”
“坐在谢序旁边的人,是白帆。”
“他叫白帆。”
“白色的白,帆船的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