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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米糕看着瘦弱,饭量倒是不小。玄晷一直保持夹菜的姿势停在半空,愣是半筷子都没抢到。米糕仿佛是那饿了三天三夜的难民,见到啥都往嘴里面塞,丫鬟为他们倒茶时,发现装饰用的花都被太尉带回来的姑娘吃了。

      “你别是饿死鬼投胎吧……”玄晷放下筷子,活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像米糕这般能吃的女子,也不怕撑破肚皮。

      听见玄晷的抱怨,米糕也不在乎。昨天到现在她就吃了一口东西,还没有巴掌大,能不饿得慌吗。解决掉最后一颗肉丸子,米糕也放下筷子,边拍肚皮边打了个饱嗝儿,这才算是吃饱了。

      玄晷看着桌上被吃得干干净净的八个碟子,三个空碗,默默把头转向米糕,在无言中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好夸的。米糕摆了摆手,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玄晷也是佩服米糕竟然能真当做自己在夸她,要说不说,从她答应跟郡主互换身份这件事上就足以证明,她很蠢。

      委婉地说一个人蠢并没有多大意义,除非米糕据理力争,玄晷会看在梨花飞的面子上,改用不大聪明。

      离昭月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为了逃婚,更为了能够摆脱郡主这个身份。她兵行险棋,找到米糕,也正是因为风险太大,离昭月才会舍弃的那么利落。

      如果按照离昭月的计划,当晚刺客杀掉米糕和苏玉,米糕作为郡主替她死去,自己的身份就再不会被怀疑。

      至于现在,虽然局面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但也只是顶替郡主死的人,从米糕变成了离昭月派的刺客而已。

      她要的,已经得到了。

      玄晷想起他们兄妹俩小的时候。离岁川和离昭月乃是周太妃所生的一对龙凤胎,两人出生没多久,周太妃就因为每况愈下的身体,最终病逝腊月,之后兄妹二人便交由太后抚养。

      太后早年也曾跟先帝育下一子,可惜还没满月就已夭折。对待离岁川和离昭月,太后是真把他们当亲生儿女。

      后来离岁川被封太子,离昭月也被赐封为紫阳郡主。两年前先帝驾崩,离岁川登基帝位,改年号佑德,特赦天下。也就是盛世太平,不然以离岁川的能力,玄晷肯定他做不了太久。

      可能真的是老天爷跟离昭月开了一个玩笑吧。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从小到大尽管她每样本领都比离岁川强,太后还是会把更多心思放在他身上。

      因为离岁川才是太子,以后要当皇帝的人。纵使她身份再高贵,也逃不过一句女儿身的命,都是要出嫁的。

      其实玄晷见离昭月的次数并不多,以他看人的眼光来说,离昭月的确相当聪明。她明明一身傲气,却知道收敛锋芒,从未在人前表现出格,只要离岁川在场都会假装输给他。

      离岁川心眼太少,喜欢离昭月,全然不知自己被妹妹当猴儿一样逗。

      若是离岁川没有提出赐婚,兴许离昭月还愿意多陪陪她这个皇兄。显然小皇帝自始至终就没弄明白过他的胞妹到底想要什么,区区驸马?离昭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他困住。

      玄晷不知道离昭月如今身在何处,又在计划怎样的事,但她已经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玄晷不信她会就此罢休。

      米糕。望着眼前不过十八岁的小丫头,她仅仅因为容貌相似,就被离昭月哄骗利用,不需要的时候丢她又如同丢一粒沙。纵使米糕以郡主之身死去,受人纪念的还是离昭月,根本没人会记得她这个小毛贼。

      因为毫无价值,人一出生就决定了其价值,后来翻身的也只是极少数。

      就连米糕,她已经足够幸运,如果没有梨花飞托他相救,恐怕早已败露跟郡主互换身份的事。哪怕离岁川不杀,离昭月也肯定会派杀手过来灭口。她若不是米糕,而是什么烧饼油条,结局也无非惨淡二字。

      如今劫后余生,不是都说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嘛。玄晷倒也希望,这个傻丫头接下来的日子能过得顺风顺水些。

      至少在被对方喷一脸茶前,玄晷还是这样想的。

      水珠顺着头发正往下滴,玄晷从怀里掏出粉色方帕,面无表情擦掉脸上的水。米糕捂着嘴巴,十分尴尬,她也没想到这茶会苦成这样。

      “对不起…噫,我都不用粉色。”

      “要你管!”玄晷嗓子都喊劈了叉,只觉胸口有一股浊气堵着,他真的快要被气死,甚至想把刚才的祝福打包喂狗。

      “真的对不起嘛。”米糕低头道歉,摆出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我从没喝过这么苦的茶,所以没忍住喷出来了,太尉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玄晷擦去脸上的水,甩了甩帕子,叫来丫鬟,吩咐她打两盆水进来。米糕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吧,在他眼里自己就这么脏?甚至还要洗两遍脸。

      “我又不是老鼠……”看着玄晷恨不得洗掉一层皮的力度,米糕碎碎念道。

      “嗯?”玄晷从水里浮出来,甩了甩多余的水珠,转头看着被他逮住冲自己做鬼脸的米糕,“你可不就是只小老鼠么,依仗着偷别人家的油生活。”

      米糕伸着长舌头,听到玄晷这番话,慢慢把舌头放回嘴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他要讨论这个问题,米糕也不抗拒,自己确实做了将近十年的贼,也从未打算抛弃这段过去。米糕很清楚,即使金盆洗手,日后多行善事弥补,她也不会以好人自称。

      真正的好人,即使衣着褴褛,露宿寒风街头,也绝不靠偷靠抢,因为他们有为人的尊严。

      只不过比起这些,米糕更想单纯地活着而已,哪怕活得毫无尊严。

      捡剩饭,被人驱赶,甚至沦落到跟狗抢吃的。米糕没有三岁前的记忆,一醒来就在破庙里,旁边是老瘸子。其实老瘸子以前也有家,只可惜家乡蝗灾,闹了饥荒,举家上京讨生活的时候失散,从此再没见过妻儿一面。

      年幼的米糕不懂,老瘸子这样活着不是很痛苦吗。直到快死的时候,老瘸子才告诉她,是因为心中有挂念,盼望妻儿都还活着,彼此还能相见。如果死去了,那自己活着就是他们的挂念。

      “娃娃,你好好活着吧,就当做是老头子我的挂念了。”

      米糕当然不可能只因为老瘸子这样一句话就拼死活着,她恨这人间,却又贪恋这人间。可能说白了她就是贪生怕死之辈,米糕没觉得哪里不好,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偷,是她唯一赖活着的法子。米糕毫无选择,只能做玄晷口中的老鼠。

      “过去我是靠偷东西为生,为人不耻,但如今我已经决定金盆洗手,至少这点我不希望被嘲笑。”

      米糕神情认真,看起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玄晷愣了一会,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戳人痛处了。他自负惯了,说话向来随心所欲,这句不能说?那句不合适讲?玄晷通通当耳旁风。

      自打跟米糕接触以来,玄晷只看出她又笨又怂,常常不敢说真心话,想不到关键时候还是有点小骨气的。

      要他道歉说不出口,活这么大,自己还没跟谁说过对不起呢。玄晷摸了摸鼻子,干脆改口道:“老鼠也挺好,至少味道尝起来还行。”

      啥?这人还吃过老鼠??这回换米糕连连后退八步,五官扭曲,就差把“一言难尽”四个字写脸上了。

      玄晷又郁闷了,有没有搞错,有气无力地问米糕:“你没吃过老鼠吗?”

      “你不怕得鼠疫啊!”米糕大声反驳。

      他堂堂猫妖,没化形的时期大约有五十年,他总不能一出生就知道吃人的东西,猫吃老鼠那还不是天经地吗。虽然化形后就没吃过了,玄晷也没真的觉得老鼠味道好,刚刚纯属随口一说。

      唉。玄晷是解释不清了,猫妖的身份是秘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对,我就是喜欢吃,我还喜欢清蒸红烧油炸着吃,你有意见吗?”

      玄晷昂首挺胸,说的巨有底气。米糕都被他唬住了,挠挠头,慢慢走回桌边,好像爱吃老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毒…毒也只毒死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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