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幕剧》陌上烟花

1、初遇

　　第一幕 初遇

　　阳光明媚。
　　下午，两点十二分。

　　一个身穿笔挺的灰色西装，身材略微偏瘦的年轻人轻轻推开路边的一家西点店的大门。门框上的铃铛，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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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小店，老板很有巧思，用大胆的弧线的规格来安排座位，使得每一组座位都可以独立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甜蜜的空间。

　　如此贴心的设计，让这个小店成为了附近年轻人，特别是情侣们最喜爱的约会场所，甚至有人传说，在这里相识的两个人，一定可以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当然。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准不准，那个还得另说。

　　相信呢，您就睁大眼睛认真瞧着，别错失了机会。
　　不相信呢，您呢，也别笑。

　　毕竟，有时候，渴望爱情，或者享受爱情的人们总需要一点梦幻的东西来支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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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店内的一角，一个五官清秀却面色不善的男子，正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对坐在对面的人抱怨。
　　“梁翼，你不觉得，咱们这些大男人在这里——”男子比了比四周的情侣们，“有点格格不入？”

　　对面，被称为梁翼的男子抬起头，一张颇为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点嘲弄，“不是‘各个’不入，而是只有一‘个’而已。”

　　“你！”听出了梁翼口中的隐语，清秀的男子差点把手里的精致小蛋糕给砸过去。

　　“抱歉，来晚了，”这个时候一道中低男音穿入，清清爽爽的声音刚好打破了刚刚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阿萧，你又迟到了。”清秀的男子开口，有丝取笑，却不认真。
　　“肯定是又睡过了，我说老大，你这种闷牛一般的性子，再不改，真的会成为钻石光棍王老五的。”梁翼挑高浓眉，跟着开口，潇洒不羁的样子，立时吸引了四周不少女孩子的眼神。

　　男子一笑，斯文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被消遣的不快。

　　“很不错的小店，你选的？”他坐下来，对着梁翼问道。
　　“恩，有名的情侣约会店，气氛很不错吧？”梁翼一脸自得地回道，“不过，再有名气，有气氛，想必你们这两个只知道方程式和逻辑程序的家伙，也根本没有什么概念。”

　　“哼，会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你下周要交给教授的程序设计不用我们帮忙了？”坐在另一边的清秀男子不服的开口。

　　“呃，这个……”开什么玩笑，没有他们两个帮忙，他早就被那个秃头教授当死了。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尴尬，又仿佛只是偶然，后来到的男子温文地开口，“是不是一会儿有约会？我们还是赶快切入正题吧。”

　　“咦？老大，你怎么知道？”梁翼瞪大一双俊目，“一会儿约了企管系的女朋友来这里吃甜点，你知道，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

　　“难怪约我们来这里，原来是为了自己方便啊。”清秀的男生很不齿地摇头，接着转过头来，对身边的人说，“阿萧，我就说，他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已经没救了，你还不信，你看，是不是吧？”

　　“好了，别说了，我没救，我没救还不行吗？”梁翼一脸我投降状，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摞复习题，递给阿萧，“老大，你先帮我看看，这些程序，到底哪里有问题？我都想了两晚上了，头都大了。”

　　可惜，纸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抢了去，“啊，梁翼，你是个笨蛋吗，拿这个问阿萧，简直是对我们软件开发系第一交椅的侮辱。”清秀的男子逮着机会，狠狠地反击。

　　“哼，死王跃，嚣张什么，你就会吗？”
　　“我当然会，看我的。”

　　说着，斗着，两个人倒也真的开始讨论课题了，虽然中间的争吵贬损也是不间断。

　　被唤作阿萧的男子，安静地听了一下他们的谈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后决定让他们讨论去，自己先休息一下。

　　不过，就在他放松地把身体靠在沙发上没有多久，就听到了——身后座位中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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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瑶，我知道你在生气，你也有理由生气，可是，你也知道的，男人有时候，难免会有些逢场作戏的时候。”一道有些紧张的男子声音透过座位间的花阁传了过来。

　　“小瑶，我跟她没有什么的！”
　　“你要相信我啊。”

　　男子一直解释着，可是，却丝毫不见对方有什么反映。

　　看来，是情侣之间有了什么误会摩擦吧……座位这边，他有点尴尬地想着，他现在，算不算是非自愿偷听？还是算了吧。
　　可是就在他想调整姿势，尽量远离声源的时候，一道比平常女生要低沉，却非常清冽的声音，却止住了他的动作。

　　“哦？逢场作戏？”半晌后才响的女子声音，低沉而有点微微的沙哑，可是矛盾的却有一丝童音。

　　他猜，这个女子应该年纪不大。不过，听了她后边的话后，他又不确定了。

　　“逢场作戏，的确是自古以来，男人就善用的最佳借口啊。”她似乎轻笑了，声音中带着些须笑意。

　　他不懂，她怎么会笑了呢？而且，听上去，似乎不是那种女生惯用的冷笑，娇笑，而是，很干脆的，好像真的是觉得好笑而单纯地笑了。

　　“小瑶！”男子对她的笑，似乎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很有气势的话，只不过，听上去，却有些气虚。他在这边听着，习惯性地分析。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很抱歉，我没有想过要你怎么样。”

　　冷静自持的声音，让男子一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而他，也莫名地一震。

　　“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感情的维系要靠两个人，你可以随便地去‘逢场作戏’，但是我却不可以轻贱我的感情。”

　　“小瑶！”

　　“分手吧。”

　　真是，很直爽的女生呢。他想着，她的人，就如同她的声音那样，给人一种，干脆而直爽的感觉——发觉到自己居然专心地“偷听”起别人的对话，他有着片刻的怔忪。

　　真不应该。
　　他浓眉微微皱起，为了自己的行为，更为自己居然丝毫不知到悔改，还想继续贪听着她的声音。

　　“小瑶！我不要分手。”男子似乎很激动，声音大到把店里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甚至连他对面正在又贬又损的两个大男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清秀的男子王跃抬头问道。
　　“吵什么啊？”而梁翼则是很直接地反应出被打搅的不满。

　　摇摇头，他表示不清楚。

　　接着，身后又传来一阵咆哮。

　　“小瑶，我不会分手的。”

　　“抱歉，我想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身后的沙发一动，相连的，背对背坐着的他也感觉到了她的动作。

　　她似乎站了起来。

　　“小瑶！”男子的声音，有着一种难堪和愤怒，“我爱你啊！”

　　四周已经被吸引的人立时有了不小的骚动。

　　梁翼痞痞地吹了一声口哨，“很敢嘛，当众示爱啊。”
　　他一边的王跃则瞥他一眼，“你又不是没有做过，你脸皮绝对不比那人薄。”

　　没有分神理会两个人又说了什么。阿萧贴着靠背，仿佛可以感觉到背后的□□气氛。她……不该这么冒失的。
　　莫名其妙的，他居然有点担心她。
　　真是奇怪，他甚至没有见过她啊。

　　被叫做“小瑶”的女子似乎叹了口气，她那略低沉的声音清楚地说道，“如果你以为‘我爱你’这三个字可以当作犯错误的护身符，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简直就是在侮辱爱情。”

　　说的好。他唇边不觉带上了笑，身侧的手握紧。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梁翼探身看看，对着自己的两个好朋友道，“只不过，这么挑衅一个男生，可是会吃亏的——”

　　他口中的“吃亏的”刚刚说出，就见一道水柱泼了过来。

　　“我闪！”由于是刚刚好面对水柱过来的方向，所以梁翼最先反应地退开，免除了被泼一身水的下场。

　　而一边的王跃，由于本身的位置就不在水柱的“攻击范围”内，所以，也没有问题。

　　不过。

　　不过，正好背对着水柱方向而坐，又完全处于“攻击范围”内的某个人就惨了。

　　“阿萧！”王跃看着身受无妄之灾的男子大叫一声。

　　而随后，梁翼则直接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观感，“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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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她搜刮了附近所有的面巾纸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来，可是，一碰到水，面巾纸都糊成了一团。他看看手里的纸糊，“有手绢就好了。”他喃喃道。

　　她却听见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用手绢的习惯。”她有些尴尬地搓搓手。天知道，自从幼儿园毕业后，她就告别了那种四四方方的东西。

　　“啊，”发现自己的低语被听到了，他有些慌张地抬头，“我不是，我只是——”

　　四目，相接。

　　第一次，视线，对上视线。

　　空白。

　　一片空白。

　　除了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其他的任何人，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

　　“要不，你先用桌巾擦一下吧。”仿佛很自然的，她率先移开了视线，略带粗鲁地扯过桌子上的桌巾，递给他。

　　“啊，好。”没有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接了过来。

　　“小姐，”这个时候，站在一边的梁翼忍不住开口，“我可以问一下，刚刚被你赶出去的那位先生点的是什么饮料吗？”饮料的原形已经不可见了，因为，都洒在了某个倒霉蛋的西服上。

　　“摩卡。”女子看了一眼已经惨不忍睹的西服，叹息着说。

　　“没事的，我不碍事。”他看着她，没有移开过视线，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盯”，却也是目不转睛地“看”。

　　“真不好意思。”女子见他温文的笑，愣了一下，随后笑开了，“我不该闪开的太快。”结果，她身上的白色长衫上依旧一尘不染，他的西装却全军覆没。

　　“不，你闪的好。”而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

　　她看着他，笑了。

　　他看着她，她的人，果真是很爽朗，声音，或是长相，都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没有多余的雕饰，却自然得自有一份清醇动人。

　　突然，一阵马刀进行曲响了起来。
　　是她的手机。

　　她接起来。“喂，是我，怎么了？……真的？你在哪里？……好，别担心，我马上过去……恩。”
　　她收了线，看向他，还没有开口。

　　他却开口了，“你有事情，可以先走，我没事，等衣服干了就好了。”说完又是温文的一笑。

　　“那，我先走了。”她似乎真的有急事，也不和他罗嗦，“很抱歉，”她指了指他的衣服，笑着，“真的，很抱歉。”

　　他摇头，笑笑。

　　向他及他身后的梁翼和王跃点点头，然后，她便大步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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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萧，你的这件西服是不是上次去参加展览时买的那套？”见佳人一走，王跃才上前开口，带着惋惜。

　　阿萧收回视线，点点头，然后低声道，“好可惜。”

　　“是很可惜，八千多块的西服啊，不知道还洗不洗得掉。”王跃翻翻白眼。

　　可是，阿萧却没有反应，而是接着说，“忘了问她的名字。”

　　“什么？”王跃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这家伙是受刺激过大了吗？怎么看上去有点傻傻的？

　　“哼，”梁翼拍拍王跃呆掉的脑袋，“笨蛋，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什么？”

　　梁翼冲阿萧比了比，“我们的大工程师，一向眼睛里只有电脑和程序的男人，终于，春心动了。”

　　“啊？”王跃这次真的跳起来了。

　　“阿萧！”

　　“啊，春天啊。”

　　与他们的耍宝相比，阿萧反倒格外的安静，他看看两个好友，然后淡笑着，继续擦拭着自己的西服。

　　春心动了吗？

　　不是吧。

　　心，只是跳得有点快而已吧。

　　他笑笑，发现西服的色渍去不掉后，索性把桌巾放回去。放手间，突然发现，桌巾上印着的小店名称——“Encounter”。

　　“Encounter……”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词在中文中的意思是：相遇。
　　尤其是指没有计划，出乎意料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