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矜野

8、谢礼

　　下午第二节课，上的是自习课。

　　李班来班上晃了一圈，然后坐在讲台上守班。

　　教室内时不时响起翻书声，偶尔有几个人小声讲话。

　　坐在陈迹前面的是身高体壮的两个男生，借着他们的遮掩，陈迹在抽屉里玩起了消消乐。

　　沈向寻瞥了一眼，拿出铅笔打算写纸条给他，发现自己身上只有素描本。
　　沈向寻：“……”

　　她放下铅笔，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不写作业？”
　　然后轻轻的拍了拍陈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陈迹低着头扫了眼，退出游戏，也打开备忘录。
　　“作业多着，写不完。你呢，不画画？”

　　沈向寻：“我这不是想着占你桌子不好意思嘛。”

　　陈迹笑了一下：“没事儿，你随便占用。”

　　“好的！能麻烦你再当下我模特吗？”

　　陈迹对上沈向寻的目光，后者笑着看他，像初春时破冰的泉水。

　　陈迹唇角微勾：“行。”

　　＊＊＊
　　沈向寻挑出她最常用的那支铅笔，在素描本上勾出了大概的轮廓。

　　陈迹就坐在她身旁观望着。

　　早上的高马尾被丸子头取而代之，两鬓边的几缕碎发全数被沈向寻勾至耳后挂着。头微微低着，眼神专注，时不时向陈迹投来一眼，然后又投入画中，嘴唇微抿，手上动作不停。

　　沈向寻画的人物速写，没过多久就完成了。

　　她悄悄弯了弯嘴角，递给陈迹，眼神无声地说：“看，我是不是超厉害！”

　　陈迹对上沈向寻的目光，笑了下，当目光落在那张画上时，忽的一顿。

　　画上是刚刚在小树林里的时候，旁边还题了字：
　　“清风人间，祝你心如所愿。”
　　他刚刚对她说的话。

　　静了几秒，陈迹偏过头看向沈向寻，眉眼间尽是笑意。

　　他压低了声音：“送我的谢礼么？”

　　“嗯。”沈向寻放轻了声音，手指虚点了旁边题了那句话，“这句话，也祝你。”

　　清风人间，祝你我都心如所愿。

　　＊＊＊
　　沈向寻这几天基本上就是画画和旁听，她文化课不错，旁听就听了个大概。

　　李班应该是和其他科任老师讲过她旁听的事，所以其他科任老师见到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心血来潮点她起来互动一下。

　　沈向寻注意到了陈迹上课基本上不听讲，要么在抽屉里玩手机，要么在草稿本是写些什么字。

　　这节英语课，黄老师讲到了一个知识点，教室里响起细小的的笔与纸张之间的摩擦声。

　　沈向寻偏头一看，陈迹在玩消消乐，手机开了静音。

　　她微微低了低头，小声说：“你不用记笔记吗？”

　　陈迹把目光从消消乐上移开，轻轻笑了一下：“用不着。”

　　沈向寻本能的出口问：“为什么？”

　　陈迹的一双黑眼珠仿佛深不见底：“我没打算高考。”

　　“为什么？”
　　不高考怎么办？

　　“你这是搞采访来了？”陈迹挑了挑眉，“小记者？”

　　陈迹好像很爱给她起些称号。

　　沈向寻还未回答，就听见黄老师说：“来，这位旁听的同学。”

　　沈向寻把头转了回去，抬头看向黄老师。

　　沈向寻：“？”

　　黄老师向她笑：“对，就是你，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沈向寻站起身，不好意思的向黄老师笑笑：“老师抱歉，我刚刚没听讲，您问的什么问题？”

　　黄老师莫名对她很有好感，没说她刚刚开小差的事，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是让她翻译一句英文句子。

　　沈向寻回答完，黄老师笑着说：“Good.Sit down，please.”

　　经过这么一出，刚刚的事就掀过去了，而且陈迹明显不太想回答那个问题，她也不好再问。

　　时间晃眼过去，已经到星期五了，今天下午沈向寻就要启程回京南。

　　今天上午，沈向寻没去旁听，她和陈迹说了声，睡了个懒觉，然后在校园里闲逛。既然来这了，采采风也不错。

　　篮球场仿佛永远都不空缺，总有少年的身影。操场的水泥地中央是土地，长了些杂草，平添了几分生机勃勃。校园围墙外的树长得旺盛，有树枝分枝伸进校园内，一窥三年青春。

　　沈向寻一个人闲逛着，有男生走上前来：“同学，那个……能……要个联系方式吗？”

　　沈向寻愣了愣，想起自己与陈迹的初见，不自觉弯了嘴角，随即说道：“抱歉。”

　　那个男生被拒绝，挠了挠头，脸微微红，不好意思的走了。

　　沈向寻来到那片小树林，里面有一对情侣，体育课在这里约会。

　　什么时候能和陈迹来这约会就好了。沈向寻美滋滋的想。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跟罗良他们班同一节。沈向寻刚好趁体育课跟陈迹和罗良告别。

　　陈迹得知她要走之后，蹩了蹩眉。

　　罗良一脸惊讶，说：“啊？嫂子你这就走啊？”

　　沈向寻点点头：“嗯，明天早上要到家。”

　　罗良看了眼陈迹，大哥，人姑娘都要走了，您好歹说点什么啊。

　　沈向寻把目光投向陈迹，笑着问：“你要和我说什么吗？”比如说表达一下自己的不舍或者挽留挽留。

　　后者挑眉，漫不经心地向她笑了一下：“一路顺风，大画家。”

　　沈向寻心里泛起一阵失落，随即向他露出一个笑：“会的。”
　　然后向他们招招手：“有缘再见啦！”

　　＊＊＊
　　沈向寻到家已经是星期六凌晨。

　　她轻手轻脚的回了家，没打扰王姨。

　　到家后，她洗了个澡，定了个七点半的闹钟。

　　沈立义昨晚给沈向寻发过信息，今天早上九点半落地，她得去接机。

　　窗外太阳升起，阳光洒在窗户上，被窗帘阻挡。公路上的汽车来来往往，路边行人川流不息，地铁里挤满了上班族。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响起，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按下一个按键，闹钟停止了声响。

　　床上的人坐了起来，眯着眼清醒了几秒后，趿着拖鞋去洗漱。

　　沈向寻洗漱完下楼，餐桌上摆好了早饭。

　　“小姐你醒了，快来吃早饭，还热着呢。”王姨招呼她，“回来怎么也不和王姨说一声，王姨去接你啊。”

　　沈向寻坐在餐桌旁，咬了一口吐司面包，笑眯眯的说：“今年过完生日我就十八了，立志要做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嘛。”

　　王姨也笑笑，随即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和沈先生他……”

　　沈向寻闻言，抬头弯着眉眼：“他今天回家。”

　　知道两个人这是和好了，王姨笑了笑。

　　吃早饭的时候，沈向寻给江子桥发了条信息。

　　沈向寻和江子桥上的是同一个高中——屿禾私立高中。屿禾私立高中和别的高中不一样，假期不是以月为基本单位，而是以周，每周六下午会放假，第二天照常上课。

　　沈向寻打算下午和江子桥聚聚。

　　江子桥应该正在上课，回信息慢了点。

　　[江子思密达：终于回来了想死你了今天下午放假去找你玩]

　　[千与千：收到！]

　　对面半天没发来信息，沈向寻吃过早饭，和王姨说了一声出了门。

　　沈家只雇了王姨一个人，沈立义是在阮寻去世后雇佣的王姨，他想着沈向寻终归是个女孩子，只靠他一个大男人总归会有些地方照顾不当。

　　没有司机，沈向寻打车去了机场。

　　飞机冲上云霄的声音不绝于耳，广播里播放着相关信息，机场人来人往。

　　一架飞机落地，乘客从出口涌出。

　　沈立义一身西装，身边没带助理，一个人推着行李箱。

　　沈向寻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沈立义，挥了挥手：“老爸！这儿！”

　　沈立义闻声看去，脸上顿时挂了笑，朝沈向寻的方向走。

　　两个人抱了抱，沈立义笑着说：“来让爸爸好好瞧瞧，几天没见，我们家小寻变瘦了。”

　　沈向寻对她爸的客套话已经免疫，学着他的腔调笑着说：“来让我好好瞧瞧，几天没见，我们家沈先生变帅了。”

　　沈立义笑着说了句：“没大没小。”

　　沈向寻挽着沈立义的胳膊：“没办法，我们家沈先生惯的。”

　　两人一派欢声笑语。

　　两个人从机场到家后已经十点多了。

　　沈立义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沈向寻：“惊喜，拆开看看。”

　　沈向寻接过，拆开包装后，里面是一幅画。

　　“J大的画？！”沈向寻一脸喜悦，随即一脸不可思议，“沈先生你从哪搞到的？”

　　J大是近些年出来的画家——Mr.J，Mr.J画风小众，想象力丰富，豪放又细腻，作品单单黑与白两种色彩，却给人的目光强烈的撞击，黑白相接处合为一体。沈向寻偶然看过一副Mr.J的作品，很感兴趣，便又去了解了Mr.D的其他作品，算是垂直入坑。

　　Mr.J与世无争，为人低调，极少办画展，作品也不曾出售过。

　　所以，沈先生怎么搞到的？

　　沈立义见沈向寻欢喜的表情，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提那件事，故作高深地笑眯眯说：“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