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矜野

7、大画家

　　沈向寻午睡前向陈迹要了学校的时间安排表，按午自习结束的时间定了个提前十分钟的闹钟。

　　闹钟响的时候，沈向寻没赖床，径直到宿舍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接了把冷水洗脸。

　　洗手台的墙壁上挂了面镜子，大概是常常有人照的缘故，上面没积多少灰。

　　沈向寻抬头看了眼镜子，美滋滋地勾起唇角。
　　不错，出水芙蓉，绝世大美女。

　　沈向寻临出宿舍时想了想，从书桌自带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素描本，又带上了她的宝贝画笔，心情愉悦地出了宿舍楼，去教学楼。

　　这个时间陆陆续续的有学生往校内走。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这会儿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沈向寻抱着素描本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陈迹。

　　走廊上不止陈迹他们班，还有其他班的人。有人聊天，有人吹风，有人谈恋爱……

　　沈向寻轻轻依靠在走廊的围栏上，偶尔有微风吹过，发丝被吹乱。

　　沈向寻用手指头勾了勾，低头瞧见陈迹进了校园大门。

　　在这个每一刻都充满无限可能的年纪里，大多数学生都穿的青春十足。饶是沈向寻简单的白T配黑裤，也彰显着活力。陈迹一身黑，格外显眼。

　　沈向寻垂着眼，眼见陈迹一步步走进教学楼，视野里的一抹黑消失。她收回目光，落在手腕上的白色手表上。
　　还有三分钟上课。

　　沈向寻转过身，后背倚在围栏上，注视着楼梯口。

　　刚刚消失在视野里的一抹黑再次出现，姿态随意的走到她面前。

　　沈向寻弯了眉眼冲他笑：“下午好！”

　　陈迹微挑了挑眉：“下午好。”

　　目光瞥见她怀里抱着的本子，问：“你专门带本来做笔记？”

　　沈向寻一脸“我要放大招了”的表情：“素描本，等会儿看我给你秀一秀。”

　　陈迹点了点头，噙着笑，说道：“是，大画家。”

　　上课铃在一片谈笑声中响起，全班人到操场上集合。

　　操场旁边有个小树林，里面有石凳，是校园约会的最佳地点之一。学校里的情侣数不胜数，约会的也就多了，所以石凳并不怎么脏。
　　但保不齐会不会走鸟屎运。

　　初秋的树叶还未落，枝繁叶茂，撑起了一片林荫。

　　沈向寻没跟陈迹一起集合，她跟陈迹说了声，自己走到小树林里，挑了处没鸟屎的石凳，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坐下，目光落到操场人群里的陈迹身上。

　　操场是水泥的，用白漆画了几条线，分出跑道。

　　每节体育课都是要先围着操场跑上一圈，然后自由活动。

　　陈迹长得高，站在班级队伍的后面。

　　一圈跑完，体育老师宣布解散，人群拍着巴掌，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沈向寻看见陈迹跟几个男生说了些什么，那些男生露出了然的微笑，一行人拍着篮球往篮球场走去。

　　陈迹不止长得高，身材比例也好，此刻大步流星的向沈向寻走过来。

　　沈向寻想，啧啧啧，当真是人间极品。

　　没过一会儿，陈迹到她面前：“就这么直接坐，不嫌脏？”

　　沈向寻脑子里正开着小差，闻言疑惑了一下：“啊？”
　　随即回过神来，一脸“我很聪明”的样子，说：“奥，我吹过灰了。”

　　陈迹看了眼石凳。
　　很好，没有鸟屎。

　　陈迹也吹了吹，坐了上去，然后看向沈向寻，嘴角带着笑，漫不经心地问：“大画家，不是要给我秀一秀么？”

　　“啊。”沈向寻笑笑，把手里的素描本递给他，又笑眯眯的道：“没办法，我实在太有天赋了。”

　　陈迹哑然失笑，他翻开素描本，前几面画的都是些风景和人惟妙惟肖。

　　陈迹的漫不经心收了起来，认真的翻看。他虽然不太懂美术，但他觉得沈向寻画技应该相当不错。

　　直到他翻到某一页，手指一顿——
　　那一页上画了风景和人，不过和前几页不同的是，画上的人十分眼熟。
　　那是陈迹。

　　陈迹看向沈向寻，轻轻笑了一下：“想不到我还给你当了回模特。”

　　沈向寻：“！”糟糕！忘记这事了。
　　沈向寻还没开口说话，就听陈迹吊儿郎当的笑着说：“两份谢礼了。”

　　沈向寻：“？”
　　果然还是，地痞流氓。

　　素描本到这里就没再画了，陈迹合上，递给沈向寻。

　　他问：“有喜欢的美术学院吗？”
　　“嗯。”沈向寻点点头，“蒂达美术学院。”

　　陈迹也点了点头。

　　下一瞬，所有的枝繁叶茂都沦为模糊的背景，陈迹清晰的面容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风声，树枝摇曳的声音，操场某处飘来的谈笑声，以及从教学楼窗户泄出来的老师的讲课声，也全部变得模糊不清。

　　她在一片沉沦里，看到少年眼里的真诚。

　　少年笑的清澈明亮，言语一字一字的钻进她耳朵里。
　　他说：“清风人间，祝你心如所愿。”

　　＊＊＊
　　唯美的画面维持了几秒，有人轻弹了一下她脑袋。

　　沈向寻回过神，看向刚收回手的陈迹：“干嘛？”

　　陈迹今天好像格外喜欢喊她大画家，嗓音莫名有些蛊惑人心：“大画家，要不要看我打球？”

　　“好啊。”

　　篮球场上，刚才那几个男生挥汗如雨。他们不是职业球员，也没接受过正规训练。体育课过了快半节课，也没投进过几个球。

　　其中有个人带着球到三分线外，球在手里拍了拍，随即身子半蹲，球举过头顶，忽的向上一跳，同时把球抛了出去。
　　球与篮球架碰撞发出声响，随即滚进球网，落到地上，被人接住。

　　那个人似是也没想到，说了声“我靠”。有人吹了吹口哨，有人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
　　“厉害！”
　　“可以啊我去！”

　　有人看到陈迹，喊了声“陈哥”。

　　陈迹应了一声。

　　那人目光移到沈向寻身上，笑了笑：“嫂子好。”

　　沈向寻暗地里美滋滋地没解释。
　　陈迹瞥了沈向寻一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没解释。

　　另外几个人听到动静，也纷纷喊。

　　“陈哥好。”
　　“嫂子好。”

　　最先开口的那个人招呼着陈迹：“陈哥来耍一下？”

　　陈迹应声：“来。”
　　随即，他偏头问沈向寻：“我也给你秀一秀，想看什么招？”

　　沈向寻眼睛里写着“期待”两个大字，还是加了光边会发光那种：“什么都可以吗？”

　　“嗯。”

　　沈向寻舔了舔嘴唇：“□□投篮和扣篮组合在一起行吗？”

　　有人吹了声口哨，吹的沈向寻心有些慌。
　　她说的会不会太难了？

　　下一刻，她就见陈迹笑的意气风发：“行。”

　　陈迹走到篮球场上，有人把球拍给他，他接过，在地上拍了拍，找了找手感。

　　他站在离篮筐几步远的地方，右手拍着球，目光盯着球框，锋利如鹰，宛如一个盯上猎物的猎人。

　　下一秒，就见他带着球向前跑了几步，身子微蹲，脚一蹬，身体腾空。他把球从□□运到另一侧，左手迅速接过球，然后向上一伸，带着球往下扣。
　　“嘭——”一声，球入筐。
　　陈迹松手落地，接住球，拍了几下。

　　一行人里爆发出更大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陈哥，牛X！”
　　“陈哥这操作秀啊！”

　　有人打趣道：“陈哥，要不你什么时候教教我们，我们也带这招去撩妹。”
　　“去去去，撩妹的是招吗？”
　　撩妹的是陈迹。

　　陈迹听见这话，吊儿郎当的笑道：“是啊，撩妹的是招吗？”
　　一行人大笑。
　　说完，他把球抛了出去：“你们继续。”

　　陈迹的看向篮球场外，沈向寻早已不在原地。

　　他向四周看了看，也没看到沈向寻的身影。

　　陈迹不由得蹩了蹩眉，人去哪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慢慢向他靠近，他抬头，看到沈向寻抱着几瓶水向他跑过来。

　　沈向寻刚刚见陈迹投完篮，想到一般这种情况下女生都会送男生水，她看了看旁边。
　　没有一瓶水。

　　她先把素描本和她的宝贝画笔放到教室里，那天来住宿时她有观察学校的分布，记得有家小卖部，于是又跑到小卖部去按刚刚篮球场上的人头数买了水。

　　沈向寻在他面前几步停下，把好几瓶水放到篮球场边上，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吧。”

　　陈迹接过水，常温的。

　　还未开口，就听见沈向寻指了指地上的水，说：“这些水是给你那群朋友的。我没买冰的，你刚出汗，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陈迹拧开瓶盖，递给沈向寻，又从地上拿起另一瓶水，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喉结滚动。
　　他笑了笑：“大画家说的对。”

　　他拧紧瓶盖，问：“怎么样？大画家满意么？”

　　他指的是他刚刚的招。

　　沈向寻使劲点点头：“满意满意！帅呆了！喜欢你的女生估计都能从这排到银河系去。”

　　陈迹起了逗她的心思：“那你在排着队吗？”

　　沈向寻错愕了一下：“排啊，你给个直通证么？”

　　“那可要收费的。”

　　陈迹附身，漫不经心的用气音在她耳边说：“你脸红了。”
　　然后起身，好以整暇的带着抹痞笑看她。

　　沈向寻心跳错乱，她顶着陈迹的目光，面色不慌不忙，不动神色地转开话题：“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放在仙侠小说里像什么吗？”

　　“什么？”

　　“勾人心魄的大魔头。”

　　陈迹低低的笑了一下：“那你是什么？”

　　沈向寻拧紧手中的瓶盖，把水放到地上。然后微微退后两步，双手合十，向他欠了欠身：“阿弥陀佛，小女是佛祖派来感化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