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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沉默 ...

  •   后半段路是王行珂开的车。

      张书远见池南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一直走神,叫也没反应,池南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只说可能是累了,让张书远去开车。

      虽然窗外的雨小了一些,但张书远毕竟是新手,车里的人又多,他担心自己开不好,王行珂就主动说让他开,“我开了几年车了,让我来吧,今天要不是遇见你们,我跟阿沉估计还困在半路呢。”

      张书远跟王行珂聊得来,不过十来分钟就聊得有些熟络了,他知道王行珂虽然是个人人尊敬的教授,但其为人不拘小节又热情,没有一点儿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架子,更不会摆脸色,所以不会在意这种虚礼。

      见王行珂坚持,张书远没有推辞,于是池南就跟王行珂换了位置。

      雨势渐小,车子平稳起步,张书远不用伸长脖子凑到后排,就自然靠回椅背去了。

      前面的谈论声依旧,后排的气氛却尴尬到了极点,池南坐在最靠近车门的位置。平日里两条长腿无处搁,他都是懒散地斜坐着,好让腿能伸到旁边的空位去,如今却坐得笔直,目光像是被钉在了窗外,一动也不动。

      前任见面,分外不知所措。要是手机还有电,池南也不至于只能尴尬扣手指。

      心跳很快,脑子却也很乱,思绪的线一圈圈缠绕,怎么都理不清,池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那条匿名短信。

      字面上的匿名,因为那条短信的确没有署名,但池南一看到短信的内容,就已经知道是谁发来的了。

      -你最好记得当年你说过的话,并且遵守它。

      当年说过的话……当年是哪一年了?已经太久了,久到他以为就算陈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做到波澜不惊,并按照计划让他认清他的“真面目”。

      他当年迫不得已与陈沉分开,曾经跟陈母发过誓,再也不会与陈沉纠缠不清。

      他知道陈沉这几天会回来,他的那些高中同学告诉他,当年的高中群都传遍了,陈沉会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到宜市一中给学弟学妹演讲,传授经验的同时,给他们树立一个榜样。

      只是他没想到陈沉第一天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就撞了个正着。

      在此之前,池南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重逢”这个词的力量。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当初分开时有多么不愉快,再见到陈沉的池南,一如当年那样对他心动。

      可是,谁会相信呢,又不是拍电视剧,又不是写什么破镜重圆的he小说,谁会相信池南一直喜欢着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已经和他分开九年了。

      在和陈沉分开后的九年里,池南依旧喜欢着陈沉,依旧想尽办法想在角落里偷看他一眼,想疯狂一场,抛开世俗的偏见与他远走高飞,去一个承认他们的地方。

      可现实是,有来自主观世界的阻力,跨越不了的身份上的距离,和被时间冲淡了的联系。不管过去多久,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他们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少年了。

      越想越烦躁,委屈和无可奈何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池南抬手狠狠砸了一下玻璃窗,声音不大,却异常突兀。

      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池南低着头,幸而头发湿了,正好可以遮住他那双通红的眼,不至于让他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池南的左手死死握紧,忍住哽咽的腔调,苦笑道,“抱歉,窗上……有个虫子,我想拍它来着。”

      一双宽大的手轻轻拍在池南紧握的左手上,很轻的力度,像哄孩子睡觉时轻拍孩子的背一样,一下,两下……

      陈沉的帽子就在他们的手上面盖着,看起来就像陈沉随意将帽子放在座位上,他们并不知道,陈沉的手很暖,暖到足以让池南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张书远眨着眼睛,缓和气氛道,“哦哦哦,下雨嘛,山里多虫子,见惯不怪,见惯不怪!”

      王行珂也问道,“书远兄弟,你看看是不是快到了?”

      张书远探着半个身子,说,“是快到了,你看前面那个,对,有灯光的那个位置,就是便利店。”

      车子缓缓靠左,绕过外围的水泥路进入便利店的门口,张书远指了指前面说,“再往前面开一点,到那个空位就行,山旮旯没什么人来,也没那么多停车的规矩。”

      王行珂打配合,很快停好了车,关灯,熄火,前面两人率先开门走出去,就听到王行珂说,“书远兄弟,帮我去车尾箱拿一下行李箱吧,等会可能用到。”

      “好咧,直接拿进屋,我师父和师伯都在屋里。”

      两人忙去了,只剩陈沉和池南两人,车内有些暗,池南瞥过脸去擦了擦脸,作势要下车,而原本覆盖在他左手上的那只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池南。”陈沉语气有些焦急,叫了他一声。

      池南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正竭力压制情绪,他一把甩开了那只手,低吼道,“别碰我。”

      当年说过的话,呵,去他妈的纠缠你儿子!

      池南径直走进了屋,王行珂和张书远随后而至,陈沉最后进来时,只是沉默地倚在门边上。

      张书远把两个行李箱推到角落,艰难直了直腰,才悠悠道,“师父,师伯,这两位是在路上遇到的,他们的车子出了点问题,所以只好先带到师伯您这里了。”

      彼时孙羌和康纪元正坐在屋内畅谈,见屋子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异常兴奋,康纪元说,“我这山间陋室好久都没这么热闹咯,老羌,托你的福,今晚可得好好喝一杯,菜是不是备好了,赶紧跟我上菜去,书远,阿南,招待两位客人!”

      孙羌一边笑着说康纪元太猴急,一边被拉着胳膊到厨房端菜去了,张书远搬来几个小凳子,让王行珂和陈沉随便坐,“屋子简陋,两位将就一下。”

      屋子确实简陋,自己搭建的木板房,目测不过几十平方米,原本没多大地方,一下子来几个人,就更显得没地儿站了。

      屋内前面是厅,前后有隔板遮挡,估计后面是房间。正厅只有一盏用花线吊在中央的灯泡,光线却不算暗,靠近隔板的位置是一张桌子,桌上有茶杯,是那种非常平常普通的陶瓷杯,周围凌乱地摆着几个椅子,许是因为下雨天,四周的墙壁冒出一层浅色的青苔,散发着淡淡的泥土的气息。

      出门有几处另外搭建的小单间,紧紧挨在左右,据张书远介绍是厨房、洗手间和客房。

      向外看去,门上用几根木头固定,可能是房梁,往外只有屋前一小段是水泥路,再往外就是他们刚才走过的那条泥巴路,康纪元搭建的屋子在路旁凹陷靠山的地方,并不会有丝毫阻碍交通的嫌疑,而张书远所说的便利店只是外面撑起的一个四周围起的铁棚。

      铁棚不大,里面缺了腿的几排木架子上摆着几样零食和一些日用品,旁边的破冰箱放着几瓶饮料而已。

      康纪元说,本来他是没打算弄这些东西的,他一个人住在这远离喧嚣之地,图的不过是逍遥自在,只是这方圆几里就他一户人家,有些路过的进来讨口水喝,或者借个洗手间,又或者求购这样那样,康纪元就干脆搭个铁棚作便利店,给路过的人提供一点便利。

      王行珂听着,连连赞叹,又疑惑道,“按照你这么说,那康伯出行岂不是不方便?”

      张书远笑道,“没事,别看他年纪大,手脚利索着呢,而且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很孝顺的,隔天就过来看他,他儿子想接他去市中心的别墅住,他先前不乐意去,非要一个人跑到这山郊野外来,一住就是好几年。”

      池南沉默地坐在角落,他一抬头,就对上了陈沉的目光,且在池南看他的时候,没有丝毫回避躲闪,他好像一直在看他,也一直倚在门口不说话。

      池南带着警告,示意他不要再看了,可陈沉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池南怕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正想起身往外走,这时孙羌和康纪元端着菜进来了。

      孙羌说,“菜都凉了,书远,快把桌子拖到中间,阿南去盛饭过来。”

      池南毕恭毕敬应着,起身往门口去,门小,池南避免不了与陈沉擦肩而过,陈沉默默让了一下。

      池南没说什么,往旁边的小单间去,听到那熟悉的嗓音说了句什么,随后便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池南从碗柜里拿出碗盛饭,陈沉就趁机凑上前来,“我帮你。”

      池南说,“哦,那你来端饭。”

      池南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很快盛好一碗给陈沉递过去,因为是用的是陶瓷碗,容易发烫,池南递过去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心烫。”

      他可不是在关心他,主要是怕他打烂碗,师伯该心疼了。

      陈沉终于弯了弯嘴角,“嗯。”

      两人默契配合,等饭全部端上来,他们几人已经做好了等着开饭,康纪元抓起桌上的筷子一对对分下去,头也不抬,用筷子指了一下侧边的位置,说,“阿南,阿沉,都过来坐,屋子小,你俩就坐这边。”

      两人同时看去,只剩那两个空位,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小板凳,池南往里走了几步,一脚跨过小板凳坐了下来,两腿自然曲在桌子底下。

      孙羌说,“你这小子,坐没坐相。”

      虽然是责备的话,但孙羌脸上却没有丝毫愤怒,反而带着一丝宠溺,他又看向陈沉,见他愣着,“阿沉,过来,坐阿南边上去,阿南你给我把脚收回去。”

      池南一脸狗腿笑,嘴上不答应,暗地里却悄悄收了收腿,陈沉像是低声笑了一下,可能其他人都没听到,但是池南听到了,是那种无奈的、宠溺的笑。

      就像他们还在一起时那样,陈沉经常这样笑他,又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

      陈沉规规矩矩坐到池南边上去了,康纪元也懒得再说什么,直接让众人动筷子,孙羌笑说主人还没动,孩子们怎么敢动,康纪元大笑着夹了一块肉,“还讲究这些,这下行了吧,快吃快吃。”

      张书远试探道,“师伯,酒呢?”

      康纪元皱着眉头说小孩子喝什么酒,却自个儿从桌底摸出一瓶白酒给孙羌和自己倒了一杯,“喝酒是大人的事,孩子们看看就行。”

      张书远说,“师伯,我23了。”

      康纪元瞪大眼睛,“你23,我还61了呢,说你是小孩,你就是小孩。”

      众人哄堂大笑时,陈沉的目光看向了池南。

      -

      吃完饭,一屋子人在屋内闲聊,康纪元就拿了烧炭的暖炉过来,众人围着暖炉,算是在寒风刺骨的冬日里添了一丝温度。

      康纪元说,“老羌,你们明天就回去了?”

      孙羌说,“是啊,本来元旦就想抽空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临时有事又推迟了一天,明儿店里还有事要忙,听说你也打算跟儿子回市中心住了?到时候就不用大老远开车过来了。”

      康纪元是孙羌的师兄,逢年过节,两人都会找时间聚在一起喝喝酒。

      康纪元摆摆手,“这事往后再说……对了,阿珂是吧,你跟阿沉联系家里人没有,他们说什么时候来接一下你们,哎哟,老羌,干脆你让阿南开车,把他们送回市中心得了。”

      王行珂挺直脊梁,恭敬道,“康伯,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已经带来很多麻烦了,您放心,等会儿我去联系家里人过来。”

      康纪元只好作罢,见池南一个人默默用火钳子搅着炭,坐在他旁边的陈沉也不说话,于是说道,“阿南,再搅估计炭火星子要往师伯脸上飞咯。”

      池南尴尬一笑,“我突然想起来,刚刚换下的衣服还没晾,我出去晾一下。”

      池南慌慌张张走了出去,陈沉见状,也起身了,“我去帮他。”

      张书远说,“那我也去。”

      “书远,坐下,跟阿珂,跟师伯我聊聊天,都多久没来了,一来就一个两个想跑外面去,外面现在多冷,晾件衣服不需要这么多人。”

      康纪元说完,看向门外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就算外面冷也随他们去,孩子们偶尔闹闹矛盾很正常,哄哄就好了。

      张书远得令,只好乖乖坐回去,康纪元和王行珂闲谈,张书远立马抢答道,“师伯,我跟你说,他跟外面那个陈沉,他俩是教授,C国凯里西大学,我的天,太厉害了。”

      张书说得满眼骄傲,好像他才是那个教授一样。

      王行珂谦虚道,“不敢当,书远兄弟性子活泼热情,正当少年意气风发之时,前路坦荡辽阔。”

      张书远说,“没想到我还有值得夸赞的地方。”

      没想到的又岂止张书远,王行珂也没想到,本以为车子半路抛锚是不幸,但偶遇张书远、池南这样的性情中人却是难得,康纪元的好客更让他觉得温暖、亲切。

      就像池南没想到会在这样的环境下与陈沉重逢,而陈沉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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