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涂山希未

6、不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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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殿下的府邸里，有猫。
　　皇亲贵胄的宅院，便是野猫也能被将养成家猫。
　　阿离不懂宠物的品种，也分不出家猫野猫。她从前是不碰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的，虽然可爱，但是家中没有饲养，故而接触到它们的机会不多。
　　李念白府里这只猫——不知何时起，四皇子在阿离心中改了称谓，可能是那日俩人误打误撞了一回，他便显得不那么高高在上了。
　　那日晌午，四皇子不在府中，阿离跟阿碧便在他房间里候着。府里的一个采办丫头咳嗽发热，央了阿离跟阿碧帮她代为排队买一屉团糕。
　　沉香楼的点心，尤其是刚出炉的，很多老百姓抢着买。顾客里也不乏达官贵人——的小厮。便是御膳房都做不出那样好的味道。
　　或许正是因为其中的平民烟火气息，阿离排队的时候这样想着。她不能与阿碧都离开四殿下的书房，按道理来说，应该是阿碧出来的，因为阿离身子不太行。
　　然而太久没有出去透过气了，阿离是真的很想，像个正常女子那般，走在热闹的街市里，就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她还是一个干干净净、毫无瑕疵的她。尽管喧嚣与华美，再也不属于她。
　　她与阿碧商量了一下，阿碧总是有成全别人的美意。阿离想，真的很感恩，有阿碧如此清白的女子愿意陪在她身边。
　　从袖中拿出一粒止痛丸，阿离便一个人上了街。
　　沉香楼她是去过的，自然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只是从前，她不是排队的那个人。她也只是在一旁观望一下，又或者自己去到附近的茶楼歇息，侍女会帮她买一些特色点心，供她品尝。
　　她已不再是那个可以一手品着香茗，一手捏着甜糕的她。
　　她知道方向，却走向了反方向。
　　官巷的另一头，陈家旧宅。
　　她远远望着，那封条还在，红漆木门想来已然落了许多尘埃。
　　看着看着，那封条脱落了，大门开了，里里外外，家人进出，仆役张罗，喜气洋溢。
　　她听见自己在叫：哥哥，爹爹，娘亲。
　　一个激灵，腿猛然颤抖，她顺势跌坐了下来。原来，只是幻想。
　　满身泥泞，孰曾想今时今日，如此境地。
　　她爬起来时，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终于，不再回头，义无反顾，走向反方向的反方向。
　　沉香楼就快到了，阿离看着前方长队，心里瘪了一下，知道人多，不知道人何以如此多。
　　她刚要继续迈步，巷口冲出来两个小孩子，一个追着另一个，被追的那个手里拿着小糖人，哭哭啼啼，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连带着糖人也“吧唧”落地，碎了。
　　毫不留情。
　　娃娃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轻声啜泣果断变作哇哇大哭，而且这娃就在阿离正前方，整得好像她欺负了人家似的。
　　娃娃尖锐的哭声，震颤着阿离的心脏，她一时没能理解这是怎样的身体反应。许久之后，她才想起柳原曾经叮嘱过她，不能受到外界刺激。
　　受损的经络跟脏腑都非常脆弱。
　　阿离捂住耳朵，连连后退了步子，却忘记了自己本就躯体不稳，倒退着身子的平衡更是难以为继，冷不防向后栽去。
　　在她快要倒地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撑住了她。随后，她意识到了，那是一双手。应是一个男子，用他的力气支撑起了她的身量。
　　待阿离刚刚重新直起身子，本能想要道谢，还未及她转过身去，她便被推到另一个人怀里。
　　她彻底懵了。
　　完完全全地，即便是又一次重新站稳。
　　她是被一个人丢到另一个人那里。然后她挣扎着起身，回过头去，见是一熟悉的面孔，再斜眼看向方才那人，更是熟悉得叫她惊吓。
　　“四——”
　　“在此处，不必行礼。”四皇子露出英邪的笑容，眸意悠悠。
　　他以为这个被唤作离儿的小姑娘会愤慨，毕竟他表现得挺粗暴。
　　他在刻意玩世不恭，世人视之纨绔。
　　他很好奇，想要挑逗一下，又或者是捉弄她。
　　可是——没过多久，惶惑的人就变成了他自己——因为他看见，她的神情从懵怔到讶异再到恭敬，竟然毫无他想象中的愤怒，张扬或是不屑，哪怕是一个撇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