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涂山希未

7、不离7

　　7
　　李念白感到一阵阵尴尬在胸腹间翻涌，良久，他咳了一声，解释道：“我的怀抱，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阿离闻言，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她轻轻鞠礼：“是。”
　　这家伙，是不是跟我一样，喜欢拆人台啊？他边寻思边瞥向身旁的侍从。
　　跟在四皇子身边的是他的贴身侍卫吕从。
　　吕从看到四皇子的示意，得了指令，便去旁边的摊贩那里买了两串糖人，分别赠给了还在前方哭闹的小孩。
　　四皇子走过去，扶起那个哭得厉害的小家伙——她在后面看着，她以为他会把娃娃抱起。
　　然而，他伸出的手，却是捏向了娃娃的脸颊：“小不点儿，跟着哥哥有糖吃，别哭了。”
　　娃娃肯定没有反应过来他被眼前的大哥哥吃了豆腐。“男子汉，哭也要哭在值得的地方。”
　　“......”娃娃也懵了。
　　“噗嗤”一下，阿离笑了。
　　四皇子转身，瞪了她一眼，“笑甚！”
　　阿离赶忙捂住嘴，这个李念白，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大哥哥，我跟着你就有糖吃吗？”小娃娃的语调稚嫩极了，嗲声嗲气。
　　李念白点点头。
　　娃娃没等他开口说话，接着就问出下一句：“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念白又捏了他的小脸，幽幽道：“谢不。”
　　娃娃迷了，没听过这样的名儿，阿离也感觉有点迷。谢，不？
　　只听他又道：“反过来就是不谢，小弟弟，不用谢懂吗？大哥哥我做好事，从不留名。”
　　阿离忽地想起，四殿下的母妃，似乎是姓谢，宫中的一位昭仪。
　　娃娃被李念白哄得一愣一愣地，末了还差点真跟了这位自称“谢不”的大哥哥。
　　阿离想：若李念白是个人贩子，那岂不......
　　欸，人不可貌相啊，啧啧。不过，李念白身上透出的清贵劲儿，人贩子混不来，李念白俊美如玉的容颜，人贩子也长不来。
　　李念白好不容易送走了俩娃娃，然后似乎才意识到她还在，他勾勾手，叫她上前去。“说说罢，你怎么一个人上街了，本——我允许了吗？”
　　阿离哭笑不得，怎么都这会儿了，居然问起了这个。自然，她从来不是个会看人颜色行事的女子，若是阿碧，肯定不会这样想。主子见自己房里的丫头悄悄出门，必定是要盘问的。
　　“为您采买吃食。”阿离指了指前方，“小诺生病了，央到我与阿碧这里，望您见谅。”既然李念白不叫她用礼数，她便如此说了。
　　“哦，”李念白瞅了瞅她，没有问为何只她一人，而是脱口道：“你手里怎么没有啊？”
　　“......”阿离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
　　下一瞬，李念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于是拽了拽她的衣袖，把她往沉香楼的队伍里拉去。
　　一个是皇亲贵胄，一个是落魄大小姐，话本里的好故事搭档。阿离心道：可惜李念白偏偏要表现得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队，是她排的。李念白在附近晃悠，然后再回来监督一下，手里拿着肉串跟烤饼，时不时诱惑诱惑阿离，“想吃么？”
　　阿离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含糊着“嗯”。
　　他笑道：“就不给你吃。”
　　“......”阿离倒是想流露出气恼的神情，然而，从她认出他那刻，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说：“四——”
　　他道：“在此处，不必行礼。”
　　很多天以前，在那个鲜血淋漓的刑房里，也有过类似的对话。
　　那时，她因为伤重，已然意识模糊了。
　　此时此刻，阿离终于明白，对李念白的熟悉感源于哪里了。
　　他们见过面，他或许没有认出自己。他无意间救下了她。
　　他说把还活着的陈家女眷都送入教坊司。
　　可是最后还活着的，就只剩她了。
　　这一定是他没有想到的。
　　因为认出了他，便知道他是个心存善念的皇子。因为认出了他，便知道世人眼里的李念白，许是故作纨绔。因为认出了他，阿离知道，他只是把善意与柔软藏在心间。
　　他是故意把自己丢向侍从的，他或许并非这样的本性。
　　最终，阿离用最为恭敬的眼神，注目着四殿下李念白。
　　好不容易排到了阿离，李念白噌地跳过来，于是她刚付了钱，他便拎走了团糕跟奶酥。
　　奶酥也是李念白指明要的。好在，出府的时候，从小诺那里多拿了些银子。
　　“新鲜出炉，”李念白裹着阿离的还没来得及张口的话匣，“真好！”
　　回府的时候，这个自称“谢不”的李念白，分了一份点心给阿离，阿离刚想道谢，他却道：“想多了，不是给你的，府里有猫，喂喂去。”
　　阿离呵呵一笑，她就知道，他一定要表现得没良心。不过转念，阿离反问：“嗯？”猫还吃点心？
　　“它喜欢舔团糕跟奶酥里的甜心。”李念白幽幽道。
　　府里的狸奴，金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