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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劳燕分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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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马厩一看,火凤凰睁着眼睛,口吐白沫,一动不动!阿离把行囊扔到一边,一边叫着火凤凰,一边摸它的颈,没有了跳动,将手帕放在鼻子前,纹丝不动。
“火凤凰,你应我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火凤凰没有回应。
阿离不相信,摇了摇它,还是没反应。它身体还是温的,眼睛一动不动,像是中毒身亡不久的样子!阿离贴着它耳朵叫道:“火凤凰,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火凤凰还是老样子。
阿离抱着它,大哭了起来。
哭够了,把眼泪一擦,杀气腾腾地站起来问道:“香迎,今天都谁来过马厩?”
香迎结巴结巴地回答:“从马球场回来,我,我,还没,没来过,马,马厩呢。”
“把大家都叫到院子里,我要一个一个问。”阿离杀气满脸。
众人皆说自己没来过。
那么只剩一个人。
顾睿,你恨我就好,何必迁怒于火凤凰?!
她问香迎:“镇国公府怎么走?”
香迎知道她想干什么,她赶紧跪下道:“阿离姑娘,绝对不会是小少爷干的!我家小少爷爱马如命,不会是他。”
阿离道:“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找到!”
香迎吓得一把抱住她的脚道:“阿离姑娘,真的不是小少爷!真的。”
“香迎,你让开,我不想伤了你!”
“阿离姑娘,真的不是小少爷。”
“如果不是他,你拦我做什么?”
香迎一愣,道:“我看你拿剑,我怕你一时冲动……”
顾睿此刻回来了,他开好阿离路上所要用的过所,买了路上的吃食,都是阿离爱吃的,再备了一车草料,打算送阿离和火凤凰出城。他看见香迎抱着阿离,阿离提着剑,一脸杀气,于是问道:“你已经忍不住,现在要大开杀戒了?”
阿离一看见他,怒从中来。
香迎看见顾睿,叫道:“小少爷,快走。”
“我为何要快走?”顾睿不解。
阿离的剑已出鞘,剑尖直指顾睿心窝。顾睿见状,叫道:“你们都躲开!”
他侧身避过剑锋,阿离见没刺中他,变招再来。
两人在院子里大打出手。
若阿离内力够强,顾睿手无寸铁,是要顾忌三分。可她内力不足,在顾睿眼里,便是花拳绣腿。只是顾及不想伤了她,才一再退让。可阿离咄咄逼人,招招直击要害,都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打法。逼得顾睿出手,他一掌打过去,阿离后退了几步,顾睿顺势将她手中的剑夺了,问道:“你闹够了没有?”
整个院子如被飓风扫过,两人所到之处,树木倒伏,桌椅歪斜。两人立在残骸里,阿离怒道:“你杀了火凤凰,我杀了你!”说完,没有剑,一掌劈向顾睿。
顾睿斜斜避过,没还手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敢做不敢认!真是伪君子!”阿离又是一掌。
顾睿又急又怒,不得不出手制止她。她被顾睿捉住,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竟像三岁小儿一样,一口咬在顾睿手上。顾睿吃痛,点了她的穴道。他问香迎道:“香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香迎躲得远远的,听见顾睿问自己,颤抖着回答道:“火,火凤凰,没,没了!”
“什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就没了?”
“顾睿,你少在这里假惺惺……”阿离怒道。
没等她说完,顾睿点了她的哑穴。
本就心烦意乱,听得阿离责备,更是烦躁!他抱起她,一道去马厩。
火凤凰还是刚才的那个姿势,口吐白沫,眼睛大睁,死不瞑目地看着顾睿。
顾睿心乱了。他放下阿离,走到火凤凰跟前,叫它:“火凤凰?”一边叫,一边把手放在它的鼻前,和它的脖子上,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火凤凰已魂归天国。
顾睿比阿离冷静,他拿起草料闻了闻,无色无味,草料还是草料的气味。倒是空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阿离的,也不是香迎的。
阿离见他的动作,也冷静下来了,也闻到了这股若有如无的香味。她好像在哪里闻过这味道。她懊恼自己刚才没有像顾睿那样闻一下草料,也许她有解药。如果有解药,就能救火凤凰,可恨自己只知道哭!
顾睿对香迎说:“把李威喊过来。”
李威是他的亲兵,带队护卫这个宅子。
李威来了后,顾睿说:“李威,方才可有人进来过?”
李威想了想道:“不曾。至少不曾从大门和后门。”
“也就是你也不确定?”
李威说:“若是有贼人选择马厩翻墙而入,属下,属下一时疏忽,也不是不可能。”
“你派人把何启东那队人也喊来,从现在起,这个宅子只准进,不准出。直到查明是谁杀了我的马。还有,你派人去府衙,找我表哥周其德,告诉他我的马死了,请他派人过来彻查谁是凶手。”顾睿有条不紊。
李威喏一声,退下。
火凤凰,我一定会找出是谁杀了你!顾睿用手盖住火凤凰的眼睛,替它闭上眼睛。
他看到阿离的行囊扔在一边,简单的一个小包袱。她这是准备走了么?刚好。他将剑入鞘,拿起那个小包袱,背在肩上,再抱起阿离。
阿离狠狠地瞪着他,认为刚才他不过是在做戏。只有他一个人进去过,而且火凤凰不会吃别人给的东西,只有他!
顾睿没理会阿离,将她的行囊和剑连她一并放入马车里。再将草料卸下。火凤凰没了,这草料自然也没用了。
香迎一直跟着他,见到顾睿将阿离放进马车,弱弱地问:“小少爷,你要带阿离姑娘去哪里?天黑了半天,马上要下雨了。瞧着这么黑,这雨不会小。要不改天再走?”
顾睿没有理她,自顾自忙活着。
香迎见他不理自己,转身进去拿了把伞道:“小少爷,要不带把伞?”
顾睿不说话,接过那把伞,一并放进马车里。
香迎可怜兮兮地问:“小少爷,你们可回来用晚膳?”今天的小少爷和阿离姑娘都好陌生,全然不是自己往日熟悉的样子。她好怕。
顾睿没答话,直到弄好,才对她说:“香迎,我迟点会让东墨把这个宅子处理了。你是我顾家的人,到时跟我回镇国公府,你收拾收拾东西。”
香迎颤抖着问:“小少爷,你这是要带阿离姑娘去哪里?”
顾睿没回话,立在那一会,最终还是转身,驾着马车离开了。
香迎想到自己一个孤立无援,前途未卜,不由得哭了起来。
阿娘,你让我跟来西京,可曾料到如今局面?
谁又能知苍天的旨意?
唯有见一步,行一步,仅此罢了。
顾睿心里何尝好受?他不得不这么做,为自己犯下错,承担责任。是他引狼入室,自然是该他重新将她拒之门外。
外面,乌云黑漆漆一片,压在城头上,不一会功夫,便落下黄豆大小的雨滴,砸得油纸伞砰砰响,落在地上,绽开硕大的水花。路上的行人四散躲雨,昔日繁忙的大道,此刻只有顾睿这辆马车逆行,也只有训练有素的军马才能在这种大雨天气前行。
顾睿没戴斗笠,也没披蓑衣,雨从头浇到脚。
就算是下刀子,他也要把她送出城。
他的马车后,有人尾随,尾随的后面,也有人尾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第一批跟着顾睿的是国师和冯嬷嬷等人,第二批跟着国师的,则是樊楼的小小。
大雨滂沱,视线模糊,谁跟着谁,不易察觉,所以,国师并没发现自己身后也有尾巴。
国师一早便候在南门内街等着看戏。其实,小小比她还早派人盯着了樊楼,一开始没发现国师,直到顾睿离开后,国师翻墙而入,才知道除了自己外,还有人对这宅子感兴趣。小小看见国师对火凤凰说:“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火凤凰!你带阿离认识顾睿,不消说,也是你带着顾睿去杀了阿信!你心里可曾有南燕?有四方神山?你迟早难免一死,不如我今日成全你!”说完,一掌将它劈翻在地。然后对冯嬷嬷说:“冯嬷嬷,你将这造成是中毒而死。”
阿离,你的男人杀了你心爱的马,你会如何?
冯嬷嬷是制毒用毒高手,这点小伪装,不费吹灰之力。
然后顾睿回来,架马车离开。
国师跟上。
小小自然也跟上。在樊楼见到阿离,她已起了疑心,在南门内街再见,怀疑更甚!国师和冯嬷嬷现身那一刻,虽然国师带着面具,凭着过去的记忆,认出这便是小师妹。她已经断定阿离便是师姐的女儿。小师妹,你杀了师姐,却留下了她的女儿,此番又将她带回西京,意欲何为?她想不明白,于是一直紧跟不放。
顾睿架着马车出了西京,在城郊七里亭停下。他打开马车门,他对阿离说:“你从此离开西京,不要再回来了。回四方神山,找你师父。从此……”顾睿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保重。”说完解开她的穴道。
阿离穴道刚解,一时气血凝滞,行动不畅。她恨声道:“我要杀了你,给火凤凰报仇!”
“火凤凰不是我杀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不过,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想杀我,就杀吧。”顾睿闭上眼睛,淡淡说。
阿离拿起剑,手竟抖得厉害。她看见被淋得像个落汤鸡的顾睿,竟然下不去手。她嘴上虽然叫得凶,实际从没杀过人,是纸老虎一枚。
良久,顾睿见没有动作,睁开眼睛,看见阿离手抖得厉害,转身想走。
阿离叫住他:“等一下!”
顾睿转身看着她,她从脖子出扯下他送的那个玉佩,扔回去给他,恨道:“还给你!”
顾睿接过,玉佩上还有她的体温,过去曾是那么的美好,没想到竞走到这一步!顾睿问:“阿离,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恨你!总有一天,我杀了你!”阿离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回去。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顾睿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往城门方向走去。他要在天黑前回到城内。
阿离下了马车,看着他远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爱,也有恨,有难过,也有愤怒……她的眼里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分不清,总之是模糊了前路,看不清方向。一个念头闪过:对,回四方神山找师父!又一个念头闪过:不,去西京报仇!去给阿爹阿娘报仇,去给火凤凰报仇!另一个念头有闪过:你打得过他吗?你杀得死人吗?
她立在雨中,彷徨无助。
国师等人也出了门,但在城门外,不再前行。直到见到顾睿一个人歪歪斜斜地回来,冯嬷嬷问:“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去找阿离?”
国师道:“如果阿离就此不回来,我们不必再找。”
“我们怎知道她回不回来?”
“等。”国师惜字如金。
冯嬷嬷不敢多问。
顾睿眼里也分不清前路,仅凭惯性往前走,他路过国师等人藏身处,没发现她们,路过小小的藏身处,也没发现她。他浑身的力气一点点在散失,阿离最后一句话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由始至终,是自己自作多情,付出一片真心,开门揖盗。顾睿啊顾睿,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也不是一个称职的良人。他的心好痛,疼得一抽一抽。阿离的剑虽没刺中他,可她的话已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他不知道自己最终是如何回到镇国公府的。恍惚中,看见自己阿娘问,也不知道她问了什么,也忘了自己是否有回答。他只记得自己找东墨要酒,越烈越好,烈到可以忘记一切,忘记阿离。
众人见顾睿浑身湿漉漉,三魂不见七魄地回来,对问话视若无睹,吓到了!老夫人闻讯赶来,见自己儿子这副模样,也是吓到了,她问道:“睿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顾睿用蚊子大小的音量回道:“阿娘,我好累,我想休息。”
“好,好,休息。先把湿衣服换了啊。这一层秋雨,一层凉,比不得夏天。”老夫人看着他穿过自己,无视自己的话,一直往前走,吓坏了!赶紧示意东墨拦住他,带他回房。哪知他看到东墨,张嘴就是:“东墨,拿酒来,越烈越好。”音量还是蚊子般大小。
东墨也从没见过他这般样子,赶紧扶他回房,帮他换衣服,发现他给了阿离的玉佩又在他怀里,像是明白了几分。顾睿犹自在那说:“东墨,去拿酒来。”
东墨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说:“去吧,顺便去厨房拿几碟小菜了。淋了雨,喝点酒也好,不过别太烈的,睿儿酒量不行。比不得老爷。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她用手摸了摸顾睿的额头,没有发烧,还好。“睿儿,你可用过晚膳了?”
顾睿没说话,眼里满是悲伤。
“这早上出去还是好好的。怎地晚上回来就这样了?”老夫人见老将军也过来了,对自家相公说道。“老爷,睿儿怕不是中邪了吧?”
老将军是过来人,安慰自己夫人说:“哪有什么邪!什么妖魔鬼怪见着老子,都得绕路走!等东墨过来,问一下今天发生什么事便知。睿儿,怕是情伤,伤狠了。这孩子也是倒霉催的,之前喜欢和庆公主喜欢得不要不要的,结果死了;好不容易又喜欢了一个,又搞成这样!”老将军叹了口气。
“我就说那个阿离姑娘没那么喜欢睿儿。若喜欢,那有什么都不图的?巴巴跟来西京,是为了什么?要么为男人,要么为钱,可她两个都不要。”
听见阿离的名字,顾睿看了看自己阿娘,想起昨儿自己还一心想成亲,他开口道:“阿娘,不用成亲了。”
老夫人听得自己儿子气若游丝,心痛极了,连忙应道:“好,不成亲。睿儿,你可用过晚膳了?”
顾睿又似老僧入定,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老将军说:“夫人,看他这样子,就是不曾。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让他醉一场就好了。”
“阿娘,阿爹,我累了,我想静静。”顾睿又说。
老将军拉着老夫人说:“夫人,别担心。我们搁这里,孩子心里更不痛快。”
老夫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放心不下,见东墨来,才肯离开。
东墨拎了一个食盒过来,内有三样小菜,和一壶新丰酒。见只得一壶酒,顾睿说:“东墨,酒少了。再去拿来。”
“少爷,你酒量浅,这壶够了。”
顾睿拿起那壶酒,直接全倒在嘴里,呛得他咳嗽连连,一边咳,一边说:“不够,咳,不够,咳咳,再去拿,去咳,去啊。”
东墨只知道少爷早上和阿离姑娘像是吵了一架,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刚才趁着去拿酒,已经让人冒雨去南门内街那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他喝得这么猛,他劝道:“少爷,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也别糟蹋自己啊!这酒不能这么喝!”
本就是吃酒图醉,难道还闲将美酒对银灯?顾睿摇摇晃晃站起来说:“你不去拿,我自己去。”说完,摇摇晃晃要往外走。
东墨怕了他,又把他扶回床上道:“我的好少爷,我这就去拿,你别乱走。我这就去拿一坛子来。”
一坛子新丰酒,足够醉倒他。
三碟小菜,顾睿碰也没碰,他一杯接一杯灌自己酒,直到醉倒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