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番外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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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伯裘当然不信流言，他不认为顾嫚是那种人。
即便如此，当他来到顾家时，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战栗。
那么难得，他这些日子来的努力就是为了心上的少女，可如果顾嫚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其他男子呢？
那他也只是无能为力。
男子来到顾家铁门，发现曾经辉煌亮丽的大铁门看着比以前残旧了几分，连一旁小亭子中的看门人也不在。
看来流言还是有几分真的，顾家真的是大不如前了。
青少不复前来时的兴奋紧张，按下一侧的门铃。
过了好几分钟，还是没人回应。他又按了好几下。
慢慢走出来一个瘸腿老人，眼神混浊，手上还拿着个大铁棍，还未等他开口，已经大声叫喊︰“滚出去！你们这些混蛋？这里没有你们想知道的！滚！”
季伯裘一愣，连忙道︰“阿伯，我是来找顾嫚的，没有恶意的。”
老伯一顿，“顾嫚？大小姐？”
“是的是的，顾嫚！我来找她的，你看！”青年把手上的花展示给他看，脸上微微红了。
老伯微微看着他手上的花，想了下道眯起眼不善道︰“你认识大小姐？你就是那个野男人？”
季伯裘呆住了。他最多就离开前和她吻了那么一下，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野男人，可是，从他和顾嫚避人耳目的交流来看，就某程度上算起来，也可以说是野男人？
“我、我也、不知道。”青年红着脸回答，又道︰“可是，我对顾嫚是真心的，我这次来，便是来找她求婚。我不是来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
老伯狐疑地看了青年好几眼，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季伯裘！我叫季伯裘！”
“你在这等等。”
季伯裘在外面等得心里忐忑不安。
没一会，老人沉着脸回来道︰“跟我来。”
说起来，这还是季伯裘第一次进入顾家。虽说和以前每天都来这里送报，可也是止步于顾家大门。
顾父在几个月前醒来，忍着身子不适，处理了家中大事，把一小部分家底变卖后，才没让顾家继续走下波，可和曾经的时光相比，现在的顾家也是大不如前。原来在城内的六家工厂只剩下两家，遣散了大量的员工，就连家中，也只剩下少量佣人。
尽管遭受了些生意场上的挫折，可始终是城中大户，还是有点底蕴在的，对普通人来说，顾公馆依然是个庞然大物。
季伯裘跟着走来，脚下踩着的精美波斯地毯，墙壁被涂上枣红色，挂着些水墨花鸟画，头上的是西洋水晶灯，比他在外面看过的都要大而亮。墙壁两侧放着木柜，柜子上的要不是西方的烛台、银器，要不是就是古旧的玉雕佛像，摆在那里像是在告诉别人顾家的辉煌。
季伯裘这下更能感到他和顾嫚的差距了。
顾家，没他想的那样差，就算是没落，也不会像是外人猜想的那样穷困交加，这不，家中还养着好几个佣人，光是这点，顾家情况已经比外面人所说的要好多了。
至少，原来还有点信心的季伯裘这下已是毫无底气了。
虽然不知那些东西的价值，可他想，就他赚的那点钱，大概还不够人家买个木柜。
青年脸上淡定依旧，可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他发现自己有和这个家格格不入，光是踩在地毯上的每一步，他都觉得怕会弄脏地毯，他凭什么来求娶顾嫚。
穿过长廊，便是来到偏厅，老伯让他在这等等。
季伯裘坐在西式沙发椅子上，悄悄打量这里的一切。厚重的淡金色窗帘，西洋大水晶吊灯，地下的刺绣地毯，错落有致的中西方精致摆件，各种圆形木桌，墙上的西方风景画，还有放在桌上的蝴蝶兰，连花盆都是上等白瓷。
季伯裘僵硬得完全不敢动，腰板挺直，淡漠的脸上不见慌张，可后背却在消然冒汗，他突然觉得手中的月季有点廉价了。
前方的一道小门突然打开。
青年把腰挺得更直了。
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拿着拐杖慢慢走来。老人一半头发发白，穿着一身上黑色下红的马褂，悠悠走到他不远处的座位上坐下，老人身侧另一名佣人放下茶壶茶杯，便慢慢退到一旁安然站着，垂头，盯着手上的木盘子，连呼吸声也听不到，像个雕像一样。
老人虽是头发半白，可依然梳理得整齐，双眼中还是炯炯有神，唯有苍白的唇色说明了他才刚从病中痊愈。老人没说话，只拿起一旁的茶杯，自顾自地倒上一杯，慢慢地喝了几口。
隐约间，季伯裘能看到他袖子中的同色刺绣暗纹，似是流云一样，唯有在老人动作时才能看到。
季伯裘一声不吭，他不能完全确定对方是个顾嫚的什么人，毕竟整个顾家，他就认识顾嫚一个。可就这一身气度和穿着，再结合老人微带病气的脸，他觉得很有可能是顾嫚的父亲。
老人喝了好几分钟的茶，一时间，茶香四溢。季伯裘是个粗人，他才不知道这是什么茶，只觉得很香，比他跑商时喝过的茶都要香太多了。
“喝点茶吧。”
沉厚和的声音响起，季伯裘一愣，抬头时，见老人又已经在专注喝茶了。
青年心中一沉，这种不痛不痒的、慢悠悠地交流方式他实在是不太习惯。而且这让他感觉对面的老人并不怎么把他放在眼内。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而顾嫚现在又在被人说着那些话，他和顾嫚是怎样认识的别人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大概在对方眼中也不是个什么好人罢了。
季伯裘应了声是，再拿起杯子，学着老人般的慢慢喝了一口。
口齿留香。
茶，应该很贵。
老人把杯子放到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引回青年的注意。
也就是这时，老人才正眼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你说来求娶顾嫚？”老人眯起双眼，像只狡猾的老狐狸。
感受到对方暗暗施加的压力，季伯裘悄悄吸了口气。
“是的，先生。”
“什么时候认识顾嫚的？怎样认识？”没问他的身份，老人单刀直入，看着是半点也不放他在眼内。
季伯裘一顿，微微垂下眼帘。虽说后来是他的别有用心，可一开始他和顾嫚的相识，还真是一场意外。
后来的少女偷偷和他说，要不是那一场风，她也不会留意到他，之后也不可能和他发展到变成恋人关系。
“那一定是上天替我们拉的红线！觉得我们很般配，才会吹来那一阵风！”彼时的少女笑得眼睛都变成了月牙儿。
“所以说，我们可是由老天爷给决定的恋情！季小哥就大胆一点吧！老天爷是祝福我们的！”少女活泼地道，这是季伯裘听到过最好的情话。
他也觉得是，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就在那天，他刚好决定要试试卖五十份早报，刚好没卖完手上的早报，刚好决定到城郊去，刚好跑到顾家，刚好在卖完给顾大少爷后经过后面，刚好顾嫚的手帕就被风吹掉了，刚好，他又听到了那声娇柔的“哎呀”
这中间，如果他没决定额外多进二十份，没到城郊，迟了或早了一分钟，没遇到顾嫚，没听到她的“哎呀”。
那他和顾嫚这辈子都不会认识。
青年眼里一片温柔，他是个幸运的。
给自己找到勇气后，季伯裘便一五一十的向老人道明当日的意外，是如何导致日后两人的相识。
老人不时喝上一杯，连听到他后来日日蹲守在顾嫚阳台下、学堂外的事，也不惊讶，只不时的喝口茶，瞧着他眼睛看，当真是听故事一样。
季伯裘不知道老人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继续，心里有点慌，可他依然道明，没打算说半点谎话。连听到后来顾嫚给他钱，帮他集资时，老人也只是在喝茶时慢了半拍。
待他说完，老人又慢悠悠的喝了好几口茶，才看向他，眼神似鹰一样的锐利。
“那么说，你之后每天都是故意来勾搭顾嫚的了。”老人肯定道。
青年一僵，硬着头皮道︰“是的。”
老人重重地哼了口气，能听出他十分不满。
老人突然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把茶都给溅到满桌子，语气愤怒︰“小伙子头脑是挺灵活的，这可真是好手段！把人家千金小姐迷得七荤八素了，还敢拿出钱来给你做生意！哈！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下贱地方学来的技巧！现在还敢向我家顾嫚来求娶！好你个季伯裘！”
这还是老人第一次喊他名字。
季伯裘被他说的话吓得愣了一瞬，听到老人暗示说他不怀好意学来的勾搭千金小姐的指控。青年顿时皱眉，赶忙道︰“不是的！先生，在与嫚嫚、顾嫚认定前，我是从没和任何女子有任何瓜葛的！除了我娘，之后和我最近的便是卖早茶馒头给我的老阿婆了，我是清白的！”
老人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说的可是真话，清白的男子会守在女子闺房外吗？”
季伯裘认真道︰“我敢用性命保证，我所说的一切皆为真实！刚才的一切，若有半句假话，那便让我，季伯裘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没想到他这样的大胆，这下连墙角的佣人也忍不住愕然抬头看向他，老人就更惊讶了。尽管现在世界已和旧时大为不同，也有了如电、西方的轮船等发明，可说到生死鬼神之说，始终是一个大忌，普通人都不会说这些不吉利话，更不要说像他这样狠的敢用自己性命作咒。
老人一脸奇异地看向他，语气没之前的重，可依然不好︰“小伙子可真会说。”
季伯裘情色没变，他句句属实，自然不怕。
“不过，你也该知道。顾嫚，现在，可不是什么清白女子了，就这样，你还想娶她？”
虽说来痛心。可老人也没办法了。
天知道刚从病中醒来时，听到这消息的他真的是巴不得马上又昏过去，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两个儿女，一个是欠下赌债，一个被说是不白之身，还闹得街知巷闻。唯一支撑着他的只有那一口气，就怕再昏过去后，他顾家又不知道要惹上什么麻烦，怕连家都没了。
可就这样，老人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儿子欠下的钱还可以还清，可女儿的流言那可就是水洗也不清，这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没人觉得她会用贞洁开玩笑。
顾嫚这一生，大抵是嫁不出去了。
就是后来女儿和他哭诉，那只是为了不被兄长送她作妾的权宜之计，并非真实时，他也只能叹气。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但凡有个那么好点的脑瓜子，自家女儿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想到大儿子想把女儿嫁给那陆家家主时，他又觉得恼怒儿子的不靠谱，不仅欠下大把赌债，还敢把亲生妹妹给送出去换钱。看来是不成气的，顾家落入他手中，指不定没几年就要没落了。
原以为送到外国读书能学到些什么，唉，只学得一身毛病。
现下这个年青人倒是不错。可要不是因为他，女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怪他。
季伯裘忍住怒火。
不管顧嫚是不是真的不白之身，老人这般说的，像是少女真的是个什么放荡之人的态度还是令他极为生气。
“我说来求娶自然是真的。就是嫚、顾嫚她，并非清白，那我也要听到她的说词，我当日承诺了要回来求娶，现下我回来了，她若真的是移情别恋，不再爱我了，那我便还她自由，不计较。若她心中还有我，只因为被人强迫的，那、那我也是爱着她的。”季伯裘说得一嘴苦涩。
他当然希望自己会成为顾嫚的男人，他对少女的爱，早在那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填满了心房，整个心脏都是为了少女而跳动的，怎么会不介意顾嫚把身子交给别人。
可他不信少女是那种人，他想听到顾嫚亲口说清，而不是在外人口中得知消息。若不是因为变心，而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发生的强逼，那他对少女就是更为怜惜了，要是他在，顾嫚便不会被遭到这样的事。
一想到他的掌中至宝被人凌辱，青年便心生戾气，眼底闪过一瞬凌厉，巴不得马上找到那人，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就想亲自手刃那可恶的混帐。
“若她不介意，我还是希望能让她幸福。请她给我一个机会吧，先生。”青年还是伤感地道。
顾父心中一片惊涛骇浪。他都这样说了，这年青人还敢娶顾嫚？
这要不是脑子坏了，要不就是别有所谋。
老人皱眉︰“你不在意？”
季伯裘苦笑︰“如何不在意，可便是在意又如何……那都是发生了的事。我便是在意也无法让改变。我只希望，顾嫚她，不要受到太多伤害。”
老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就这样了，你还喜欢着顾嫚？”他懵了，要不要这样深情？
青年敛下眉，一片沉重，过了一会才轻叹︰“……这一年来，我无一日不想念她。”顿了下哀伤道︰“…就是这相思之苦，支持着着我走过路上的苦难。没有顾嫚，便没有今天的我。”
“若是我不爱她，那也会把她视作责任。可我爱她，爱她得已是深入骨子里了，怕是你把我骨头敲碎，那也是满满的思念在其中，我没法因放下她。”青年慢慢道。
低下的眉眼让老人看不清，可顾父能清楚听到他的压抑的感情。
老人想，大抵也是在意的。可这份在意，和青年对女儿的爱相比，微不足道。
老人哼了声︰“还是个痴心人。”
季伯裘的心冷了下来。
最后，他还是没能见到顾嫚一面。
老人只让他把花留下，他带来的还给顾嫚的钱都也没要。
那阳台也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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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季伯裘才终于见到一直着想念的少女。
和以前一样的漂亮，不，甚至更好看了。
女生向他飞扑而来，像小乌儿一样的活泼，熟悉的香味勾起他的记忆，他仿佛以为自己回到那个美好的、令人怀念的下午。
少女眉眼弯弯地抱住他，说要等他事业有成，意气风发地回来娶她。那是他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可以这样的美好的，像梦境一样。
“季小哥回来啦！阿嫚等了你好久！”少女甜甜地笑着说，没有一点受过伤害的样子。
季伯裘端详了一会，才忍不住笑容︰“抱歉，我来迟了。”
“嗯！好坏！小哥没有信守诺言，阿嫚好气！”虽然口上说着气，但少女依照笑得像初春的花儿一样，娇嫩美丽。
两人揽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人轻咳了一下，青年脸色微红地放开怀抱，倒是少女，还黏在男人身旁，笑得幸福又娇憨的。
她就知道，她的季小哥不会把她抛下的。
顾父一哽，这赶着上的样子太不得体了。
老人把事情女儿的事情原委说出，别人怎么想他无法改变，可季伯裘是真心喜欢女儿的，他晾了对方三个月，这傻小子还是天天跑来，也算是个真心的。
大儿子也算是废了，他希望女儿至少可以活得快乐。当然，也没那么容易让女儿嫁给他就是了。
见季伯裘头脑不错，顾父把他带在身边，让他进工厂工作，带了好几年，慢慢地把工厂交给他管理，成功再次把顾家做大。
几年后，两人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番外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