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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辨分明 ...

  •   丢光?什么丢光!甲一才不觉得自己丢光了御史台的脸。他相信,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就能无视上司的黑脸,走上升职加薪的康庄之衢。

      于是他从坑里爬出来之后,直接忽视掉四面八方的灼热视线,佯装无事地拍落衣上的泥土,假装淡定地走到陈守虚身边:“陈御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之后便火速藏在陈守虚身后。

      其余的尴尬,就交由上司来承担吧!

      陈守虚听见甲一的话,嘴角一抽,实在不明白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能说出“尽在掌握”。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小事的时候,陈守虚决定暂且放过他,先处理正事:“甲一,你看……听见了什么?”埋在土里,看是别想看见了,只能问听见了什么。

      面对正事,甲一收起那股吊儿郎当的调调,变得正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甲一呈给陈守虚,陈守虚接过,发现纸上记录的是三人的谈话。

      针对暗探,御史台有过专门的训练,要求能够快速记录他人的话。所以陈守虚并不惊讶甲一记录的内容。真正让他惊讶的是,甲一把自己埋在土里,昏暗无光,竟然还能做到此事?

      虽然不知道甲一是如何完成的,但陈守虚看着详细的对话记录,看甲一的眼光从“呆子”再次变成“得力干将”。

      将五名暗探的谈话记录都收在手中,陈守虚笑得笃定:“请问如夫人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他话里说得是“请回答”,但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实际想说或许是“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众宾客看向清雪的眼神开始不对劲,就连徐老都开始怀疑起来。但他看着弱柳扶风的清雪,还是不愿相信自己过去的枕边人竟然会刻意陷害旁人。于是他不甘心地打量清雪,试图从她的身上寻找到证据,证明是陈守虚在造假。

      粉颈上的痕迹突兀地冲进他的眼里。徐老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即指出:“他们五人都是你的下属,怎么能够保证你们不是沆瀣一气,提前串通呢?陈御史,你说是清雪陷害你,那我请问,她颈项上的吮痕难道是她自己吸出的吗?”

      谁能在自己的脖子上吸出吮痕呢?众宾客再次看向陈守虚,等待他的回答。

      “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吗?”陈守虚回复的是徐老的问话,但他的视线却看向在一旁沉默的清雪。

      清雪察觉到他的目光,唇色陡然惨白。心底的确信被击垮,她忍不住向徐清风送去求救的眼神,但一瞬间意识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立即收回视线。

      徐清风立刻捕捉到她的局促。他知道,清雪此时也再无应对的办法。

      与其满盘皆输,不如自己一力承担,或许还能为大业谋得一条路。

      电光石火,他不再犹豫,径直跪倒在林辰的跟前。众宾客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跪下,就见他举起手,猛地扇在自己脸上:“是小人鲁莽,请林将军责罚。”

      见此,林辰已经猜到实际的情况,但为了向众人表明,她还是问道:“徐兄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请责罚?”

      徐清风连磕三个响头,每一个头都落得有力:“小人做错了两件事:第一不该酒后糊涂,冒犯了如夫人;第二不该仗着如夫人与小人的血亲关系,逼她嫁祸给别人。”

      “嗯?”林辰倒没想到他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揽给自己,“徐兄的意思是,是你酒后欺辱清雪,又逼迫她嫁祸给陈御史?”

      “是”,徐清风叩首,“小人受了陈御史的责备后,心底不满,于是多饮了几杯酒,导致神思恍惚,在亭内轻薄了如夫人。夫人斥责小人之后,小人酒醒,但是想到陈御史对小人的侮辱,心下不满,所以用这样一个歪计陷害陈御史。”

      林辰与陈守虚对视一眼,随后追问:“清雪助纣为虐,与你同罪。”

      徐清风又磕了一个响头,俯身倒地不起:“如夫人本不愿配合小人的歪计,是小人逼迫如夫人,威胁说如果她不配合小人,小人就诬告她与小人有私情,使其身败名裂。正是因为这番前因,如夫人才不得不答应小人的歪计。”

      堂兄妹之间的私情,即便只是误解,也足以让女子万劫不复。如此,倒也能说得通。

      但是真的只是如此吗?

      林辰继续追问,试图从他的话中找出漏洞:“既然你最初就选了逼清雪出面,自己隐于其后,现在又为什么跳出来承认是自己主使呢?”

      徐清风言辞恳切:“小人才疏学浅,性情愚钝,但也懂得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更何况,小人原本只是想让陈御史身败名裂,并无意让清雪背负污名。眼下事情败露,一切都要被归罪于清雪,小人自然要站出来担责。”

      虽然做了错事,但他一番话出来,宾客中无论文武,都有动容之人。文人感慨“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觉得徐清风虽然做错,但有心悔改,便应该放他一马;武人便觉得这人遇事不避,倒也是一条真汉子。

      徐老本就怜惜清雪,现在见她的堂兄竟有豪杰之风,首先为他们说话:“到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虽然是清雪及其堂兄造成这场风波,但却是陈御史伤人在先。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由清雪及其堂兄向陈御史赔罪,此事也就放过了。”

      如果当真放过了,也就白折腾这一场。

      况且,陈守虚本就没打算简单放过他们。

      “徐兄一番话说得恳切”,他逼近徐清风,似笑非笑,“但我仍有几个问题不明,不知徐兄是否能为我解答?”

      经历过之前的问话,徐清风不会再觉得陈守虚只是一个傲慢的酒囊饭袋。他打起精神:“陈御史请说。”

      陈守虚笑得眯了眼:“第一,徐兄既然与如夫人是堂兄妹关系,又为什么称呼她为‘夫人’呢?”

      徐清风心底松一口气,面上仍旧是诚惶诚恐:“是小人逾矩。”

      说完这句话,他瞥了林辰一眼,佯装观察她的神色。

      林辰注意到他的视线:“何事?”

      徐清风再次叩首:“小人担心冒犯林将军。”

      林辰分给他一个眼神:“但说无妨。”

      徐清风便跪地道:“小人的堂妹虽然只是林将军府上的如夫人,但她极为受宠,再加上林将军没有正妻,小人私下里便总是称之为‘夫人’。一来是抬高堂妹的身份;二来是祈愿,期盼有朝一日,或许她当真能成为将军的正室。这样小人在外面也会更有地位。”

      “如此,倒也合理”,陈守虚勾起唇角,却没有太多笑意。他在徐清风的脑袋旁蹲下身,跟拍西瓜似的拍拍他的脑袋,“第二个问题,既然你称呼她为‘夫人’是出于抬高身份的想法,那么又为什么会对她说‘我们以后做一对闲散夫妻’呢?”

      话音甫落,徐清风陡然意识到,当时自己以为将陈守虚灌醉了,可他其实并没有醉,反而借着醉态的掩盖记清他们的谈话。

      暗探的存在,或许还可以用保护陈守虚来解释。但是陈守虚佯醉一事,足以表明这一次的失败不是偶然,而是早有准备。

      一刹那,徐清风的后背冒出涔涔冷汗。他恍惚间想起当初师傅对他的训导,务必要谨慎、谨慎、再谨慎,越是看上去愚蠢的人,越是要小心提防,否则一招棋差,必定是满盘皆输。

      他曾经将这一句话牢记在心。可是在成功太多次后,他已经变得极度傲慢,甚至将师傅的话完全抛之脑后。

      徐清风的头无力地垂下,贴近地面。夜晚寒风四起,冷石铺就的地面更是刺骨的冰凉。冷意透过他的额头,一直传导到他的心底。

      前因后果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他已经明白,陈守虚早已怀疑他与清雪的身份,所以有意布局激怒他们。而他们竟然真的不假思索、洋洋得意地跳进他的局。

      输了。

      徐清风感到已经没有挣扎的必要,他明白自己细作的身份已经暴露在陈守虚的眼皮子底下,气力尽失,也再无回话的欲望。

      旁观的宾客不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便只以为他是因自己与堂妹的不/伦之情暴露而羞愧。他们惊讶于这两人竟然如此大胆,又在心中怒骂他们罔顾人伦。

      之前的同情都喂了狗,徐老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清雪,从她回避的姿态中,似乎已经窥见这段感情早已有之,并非只是从林府开始。

      一阵冷风乍起,几片嫩绿的梧桐叶突然贴在徐老的头巾上。

      记仇的陈守虚笑得和善:“徐老好绿呀!”

      徐老看他一眼,咬牙切齿。但理亏在先,没有对他生气。

      众宾客很惊讶:陈御史好勇。

      随后,在徐老的瞪视中,陈守虚面带死亡微笑,靠近他,替他摘去头顶的绿叶。然后,将绿叶堆在林辰的头巾上,持续微笑:“绿叶衬美人。在林将军头上,果然更绿,绿得闪闪发光。”

      “是烛光”,林辰冷漠脸,挥散头顶的绿叶,命令将清雪和徐清风押入柴房看管。淡淡看了傻笑的陈守虚一眼,默默记住。

      来日方长。

      众宾客都没注意到林辰的眼神,全副精神都落在招惹两位都护后仍然能肆意猖狂的陈守虚身上,一致感慨:陈御史果然超勇的!

      而陈守虚,面上平静无波,内心疯狂大笑。

      笑自己终于把清雪赶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辨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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