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疑团莫释 ...
-
关存垂眼看着面前那盏茶,喃喃自语,并没有伸手:
【关存】:佛手……是普度众生的手,还是翻云覆雨的手?
【关博仁】:在说什么?这是福建永春的茶,醇厚甘鲜,余韵绵长。
关存将视线从那杯茶移开,面无表情地转向了窗外:
【关存】:婚礼发生那么大的意外,你不用留在韩国吗?
【关博仁】:逝者已矣,外人留下又能帮上什么?
【关博仁】:哦对了,刚得到海星医院方面的消息,那个肇事的女明星已经醒了。
关存闻言,转身看向关博仁。
【关存】:然后呢?
【关博仁】:还能有什么然后?醉驾、谋杀,证据确凿,三条人命在那个女人手里断送,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关博仁专注地品味着佛手的茶色与茶香,然后将热茶送入口中。
【关博仁】:好端端一场婚礼悲剧收场!戏子……还是少接触的好。
好像是意有所指,却明明只是就事论事。
喝完那杯茶,关博仁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将关存那杯早已冷却的茶水泼入茶盘,然后重新注入一杯新茶,并不过问关存意见。
【关存】: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出去了。
关存站起身,将两只手伸进白色外衣的口袋,然后向门口走去。
【关博仁】:扫完墓那天,我梦见你妈妈了。
关存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关博仁】:她说她最放不下的,还是你。她不该丢下你的。
关存仍然没有转身,只是缓缓闭上了眼,一字一字,语气冰冷又绝望:
【关存】:你不要再提妈妈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说得好像她走了是她的错?!
【关存】:她没有错,她只是可怜。
【关博仁】:你……
【关存】:关于我妈的一切,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关博仁】:……
拉开院长办公室的大门,关存离去的背影坚决如铁。
刷了一上午狂风骤雨般的新闻,你的胸口仿佛被乱石压住。
午饭随便对付了一顿,身体虽然仍绵软无力,好在体温没有再烧起来。你抓起一件外套,便按约定,往Wood Cafe去。
到了楼下,出乎意料,店门紧闭,门外挂着“今日店休”。
明明他回来了,璇姐却关了店门,怎么回事?
正准备按下门铃,门却开了。门内的他笑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你的手,扣住你的十指,然后拉你上楼。
【夏木】:早就在阳台上守着你了。
这样熟悉的画面与对白,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只是当你上了楼,看到阳台上长高了一大截的绿植,才想起他已经走了多久。
咖啡煮开了,升腾的香气氤氲满室,让你暂时忘却了震动娱乐圈的那桩车祸。
【你】:璇姐呢,今天怎么关店了?
【夏木】:她带小狸回外婆家了。看我突然回来,又听说你会来,她说今日应该谢绝来客,把完完整整的二人世界留给我们。
二人世界?你赶紧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用吐槽转移话题:
【你】:这个璇姐!停业一日,损失好几个亿呢!
【夏木】:嗯……听起来是精明的咖啡店老板娘的口吻。
他突然给你安的“”头衔“”,让你脸颊绯红,你只能瞪着他,讷讷挤出两个字反驳——
【你】:……胡说。
看你一脸窘迫,他放大了笑容,然后伸手拍拍你的脸颊,像逗弄宠溺的小孩。
这时,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叮”了一声。他起身转向茶几上开着的电脑,握着滑鼠,快速点击着,收起了笑容。
【你】:在看什么?
【夏木】:昨天现场拍的照片导完了。
【你】:昨天现场?!
你很快反应过来,你面前这个男人刚从韩国回来,他说的现场无疑关于那场血色婚礼。
你扑向他的电脑,果然,屏幕上是几百张缩略图。
【你】:!!!有什么发现吗?
【夏木】:刚导出来。还没来得及整理。
你滚动了几下滑鼠,目光便被底部几排黑漆漆的缩略图吸引。
点开一张,便是昨夜金川大桥的惨剧。
画面中正是卡在大桥护栏上的肇事车辆。
【夏木】:我赶到的时候,车里的人已经被抬走急救。警方拉起警界线前,抢拍了几张。
尽管你已经在滚动播出的各大新闻中看过这个画面,但看到他亲手拍摄的高清组团,还是被现场的惨状震慑住了。
你将图片放大再放大,主驾座位上的斑斑血渍清晰可见。艾梦的一只高跟鞋还遗落在车厢里,狼狈地倒伏着。
【夏木】:等等,那是什么,我看看!
夏木接管了你手中的滑鼠,继续放大那张图片,在车辆前座与后座的交界处,露出一截黑色的圆柱长柄。
你扭着脖子,认真端详:
【你】:应该……是伞柄。一把长伞的柄。怎么了?
他摇摇头,视线仍聚焦那截黑色的伞柄:
【夏木】:没什么,只是想把什么都看清楚。职业病。
如果换从前,这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自嘲。但今天你听到最后那三个字,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那么究竟是哪种职业,让你为了把什么都看清,甚至不惜——赌上性命?
他停下手中的滑鼠,缓缓转头,深邃的双眼与你对视。
你的眼里有不解、有质问、亦有心疼,而他的眼里,只有你。空气就这样静默了几秒。
在你几乎要放弃他的答案时,他开口了——
【夏木】:警察。没有身份的警察。
他的语气那样平淡,像在陈述一个稀松平常的名词。但你还是听到了他微不可闻的叹息。
【你】:???!!!
你早该猜到的,不是吗?他的洞察力、他的身手,他与生俱来的义薄云天,侠客般的行事作风。
你怎么可能猜到!茫茫人海,居然有另一个人,和你一样,丢失了原来的身份。
【你】:……能具体一点吗?如果可以的话。
你半天才挤出这一句乞求,试图多了解他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他点点头,打开了他的回忆。
接下来,他简要地概述了他的过往,从被选拔进入警校,到秘密执行战地任务,再到卸职追查庄思远失踪背后的案件。
在那样短小的篇幅里,尽管他用了极尽克制的字眼,你依然可以想象,他出于职业的使命感,为了追求正义与光,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避开那些不该让她担心与忧虑的情节,夏木尽可能坦承地交代了一切。
关于师父的现状,他刻意隐瞒了,他答应过庄思远坚守这个秘密,对任何人。
关于海星医院地下三层见到的那个不明身份的“莫菲”,他也只字未提。本来就是个危险的谜团,如今更是石沉大海,没必要再牵扯一个人进来。这也是他对言一弛的承诺。
而关于枪伤,他却没有躲过她的坚持——
【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夏木】:傻瓜,那有什么可看的?
你眼中盈盈着泪光:
【你】:如果我非要呢?
【夏木】:这段时间疏于健身,等我重新练好八块腹肌,再好好在你面前展示我的……
【你】:夏木!你还敢和我开玩笑!
看你真的要生气了,他终于妥协:
【夏木】:有点丑,你……别吓到。
他慢慢地撩起了衣服,你终于看到那个触目惊心的尚未拆线的伤口——
血和肉深深地镶嵌在密密麻麻又蜿蜒崎岖的缝合线里,像一条狰狞的虬龙。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你还是震撼地捂住了口鼻,感觉身体被扒开一个洞的人是你,心口生疼,眼泪不自觉滚落下来。
他连忙放下衣角,一把将你揽入怀中,用粗糙的指腹擦去你的泪痕:
【夏木】:我错了,我就不该给你看的,别哭了,好么?
【夏木】:其实只是现在看着有点吓人而已,等过一段时间,真的就和左边的疤痕一样,完美对称,我向你保证。
【你】:谁要你保证这个了!我要你保证的是:再也不会受伤了!
【夏木】:我知道啦,我会听话的。
明知道他的保证是那么敷衍,你却丝毫没有办法。
【你】:什么时候可以拆线,需要我帮你吗?拍这部医疗剧前,我有学习了一些基本操作。
你信心满满主动请缨,他却笑着拍拍你的头:
【夏木】:拆线我自己可以的。
【夏木】:我怎么敢让你动手,不是怀疑你的技术,是担心你呀,又要哭鼻子!
他用玩笑消解了你的担忧,你正要瞪他,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你们。
华克山庄豪华套房里,言一弛正拨出一个电话——
【夏木】:你好,言总。
【言一弛】:是我。我已经从韩国警方内部拿到了尹善正秘书的完整口供记录以及事故现场报告,传了一份给你。
【夏木】:好的。那艾梦的呢?
【言一弛】:刚录完。来韩原因和那个女人所描述的一致。她记得自己上了一辆车,但完全不记得开去了哪里,也不记得是怎么撞上去的。
【夏木】:车辆型号确认了吗?
【言一弛】:韩国现代 IONIQ 5。
【夏木】:好的,保持联系。
言一弛放下电话,身旁的李悟表示不解:
【李悟】:你打给夏木?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又继续合作了?
【言一弛】:从今天。有什么问题吗?
【李悟】:倒是意想不到的组合,因为一个共同的“朋友”,你们竟然走到了一起。
看到言一弛转过身来,皱起眉头,好像要说些什么,李悟马上领悟,赶紧识相地改口——
【李悟】:那个共同的“朋友”,是我!
【言一弛】:少废话。你别再没事就往这里跑,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联系你。
【李悟】:我当然有事,看我还淋了一身雨。
【言一弛】:说。
【李悟】:最近有个叫邱天的女孩和Mars解约了。她参加过这一季的《造星营》,通过白百川的引荐中途退赛跑来Mars当练习生。
【言一弛】:听你提过,然后呢?
【李悟】:她打包回国时,是我帮她一起整理行李的。我发现她盯着一张手机卡看了很久,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言一弛】:你捡回来了?
【李悟】:是。这张卡她是专门用来和白百川联络。我翻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原来邱天赔给Mars的天价解约金是白百川提供的。
【言一弛】:白百川难道有什么把柄她手上吗?
【李悟】:你猜对了!从聊天记录来看,好像白百川在韩国误杀了一个女人,而邱天刚好录下了证据视频。
【言一弛】:误杀??手机卡里有看到这段视频吗?
【李悟】:没有。她说回国后会交亲自交给白百川。
【言一弛】:又是一个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女孩……我知道了,我会派人盯着的。你回去吧,外面雨很大,玄关那有挂一把客房的伞,你带走。
【李悟】:好的。
夏木放下电话,转身面向你——
【夏木】:是你老板的电话。
【我】:听出来了。你们在合作查案?是因为这次他救了你,所以你要还这个人情吗?
【夏木】:人情肯定要还。但联手查这个案子,当然不止还人情这么简单,它牵扯到太多了。
【我】:这么说你们也认为醉驾撞车复仇不会是艾梦会干的事,对不对?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
夏木抬起头,深深看你:
【夏木】:谁认为都没用,要推翻现在的舆论,只能靠证据说话。
【我】:他发来的资料我可以一起看看吗,我也希望多少可以帮上艾梦点什么,而不是干着急。
【夏木】:当然。
夏木打印出厚厚一叠资料,当你们看到文字时,却犯难了。
天书般的韩文,令人毫无头绪。翻译软件的翻译效果,也并不尽如人意。
【夏木】:机密文件,我们不能随便找个人翻译。
【我】:那怎么办?
窗外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斜阳的尽头,弯刀似的摩天高楼高耸入云,你看得出神,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我……好像有一个人选。
【夏木】:谁?她在哪?
你应该相信那个人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那场假面派对上。银狐面具下的她,在险局中暗暗保护了你。
直觉告诉你,她和你、以及眼前的夏木一样,都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背负假面生存的同类人。你应该相信她!
你指着远远的那栋地标建筑,怔怔说道:
【我】:她就在那,双子星酒店的顶楼。
半个小时后,你和夏木来到了双子星酒店,按响了顶楼D078套房的门铃。
你和夏木的意外造访,主人始料未及。以至于她开门看到你时,竟呆在那里,忘记了娱乐圈女明星本应擅长的寒暄。
当你们说明来意,她才回过神来,将你们请进了客厅。尽管她极力掩饰,你还是察觉到了,她看你的眼神有些闪烁。
【朴允贞】:前几天还在客房电梯里遇见过艾梦,没想到,再看到她,竟然是在社会新闻版面。
【我】:抱歉,我想不到其他可以求助的人选。
她对你意外给予的信任显然有点不知所措。
【朴允贞】:……材料给我吧,我会尽量完整传达里面的信息。
【我】:我替艾梦谢谢你。
【朴允贞】:都是一个圈子的,见外了。
【夏木】:我们进入正题吧。艾梦严重醉驾状态下,从酒店到金川大桥这个路段,是怎么做到平稳驾驶的,口供中有提到吗?
【朴允贞】:口供上说,她们两人都喝了酒,本来停车场等待代驾,但代驾司机因为堵车没有及时赶到。
【朴允贞】:眼看婚礼结束,婚车已经离场,醉酒状态下的艾梦抢了车钥匙,强行启动了车辆。
【朴允贞】:艾梦启动车辆后,坐在副驾的张某担心艾梦无法掌控车辆,所以替她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夏木】:也就是说在驶入金川大桥前,这辆韩国现代 IONIQ 5一直处于自动驾驶模式?
【朴允贞】:是的。但行车过程中,艾梦情绪逐渐失控,上桥后,艾梦突然关闭了自动驾驶模式,然后疯狂加速,撞向前车。在此过程中,张某试图让艾梦停下甚至抢夺艾梦的方向盘,但没有成功。
【夏木】:另一份材料也麻烦帮我们看下。
接下来,朴允贞细致地翻译了警方现场证物勘察报告。她边口译,夏木边打开笔记本,快速敲击键盘记录着什么。
【夏木】:等等,肇事车辆证物收集清单里,没有包含一把长伞吗?你再认真看下,是不是看漏了。
【朴允贞】:伞?
朴允贞再度认真比对了手上的材料,确定地给出答复:
【朴允贞】:没有,没有提到车上有伞。
【我】:大概是车上随意放置的备用伞,一定必须记录在案吗?
【夏木】:是的。连抽纸、水、充电器,后备厢里的所有物品都提到了,这把伞又有什么理由凭空消失?
【朴允贞】: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伞?我可以知道吗?
夏木再度打开了他现场拍摄的那张照片——在车辆前座与后座的交界处,露出一截黑色的圆柱长柄。
【我】:可是……这把伞有什么奇怪吗?
【夏木】:本来并不奇怪,正是因为它不翼而飞才变得奇怪。
夏木收起电脑以及摆了一桌的材料,转身面向朴允贞:
【夏木】:谢谢你,朴小姐,抱歉占用了你一晚上的时间。
【朴允贞】:没什么,时间于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她望着落地窗说出这句时,视线似乎投射在玻璃窗里你的投影上。
从双子星酒店离开,天色已经全黑。
夏木送你到帝宝门口,便匆匆离去。出于职业敏感,关于那把不翼而飞的雨伞,他还有很多疑点想揭开。
你刚走到楼下,正准备推开家门,一只手从你身后握住了门柄。
【关存】:生病还溜出门,被逮了个正着吧?
你一回头,就直直撞进了他那双漂亮的摄人心魄的灰蓝色眼瞳。清凉的月光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好像一层薄薄的雾。
【我】:是我的主治医生说,如果觉得好多了,可以出门透透气。
【关存】:呵,好吧,看在你有熟练背诵医嘱的份上。晚饭呢?
询问时,他的鼻息柔柔地落在你脸上,有点痒。
【我】:正打算回家随便吃点什么。
【关存】:那不如稍微调整下计划?
【我】:嗯?
【关存】:跟我回家,一起随便吃点什么。
他牵了牵唇,期待你的答复。
【我】:我好像没尝过你的厨艺,啊,不对,三明治除外。
【关存】: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信心。
【我】:医生那么忙,应该没有时间磨练厨艺吧?
【关存】:那今晚可以给我一个磨炼厨艺的机会吗?
他笑了,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诚恳。
【我】:我先回家换身衣服。
【关存】:好,门没锁,你直接进来。
你推开关存家的大门,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没有听到他的回应,便关上门,径直走了进去。
穿过玄关,左侧厨房依稀传来他忙碌的声响。
你正想前去帮忙,却鬼使神差地在右侧尽头的一间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奇怪的感觉,你的心莫名揪紧。那扇虚掩的房门背后,没有一丝光亮,却似乎有个声音在召唤你推开。
你伸出手,在触碰到冰冷的门把后又退缩了。你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又或者已经预知了什么。
犹豫之间,你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房间里传来玻璃瓶从高处摔碎在地的声响,令人心悸,你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房门——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倒在地上,黑色的长发披盖住她苍白的脸庞。残破的透明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不知为何竟闪耀着红宝石般夺目的光芒。
那倒地的女人手中握着一束娇艳欲滴的花,只是那蓝紫色的花瓣沾染了点点猩红,便像折翼的蝴蝶,再难飞翔。
!!!是鸢尾吗?对,是鸢尾!你不久前才识得的花。
那女人像安静睡去了一般,可是她的白色衣裙竟渐渐泛红中,仿佛洁白的雪莲被猩红的颜料染指。
一种诡异的猜想堵住了你的胸口,你渐渐觉得无法呼吸。你颤抖的视线终于来到了被鲜花遮挡的手腕处,你往前试探半步,蹲下身,只见蓝色的鸢尾花瓣下,一道刺目的裂口正汩汩涌动着血水。
——啊!!!
你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空荡的别墅,厨房里的关存飞快地冲出来,跑向了跪倒在地上的你。
【关存】: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了……
【我】: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你在惊恐中哭着抱住关存,紧紧揪住他的后背,泪流不止。
【我】: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他拍着你的后背,没有言语,只是那样拍着。直到你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关存】:……你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关存】:那些我本来庆幸你已经忘掉的事。
你松开手臂,从他的怀中抽离,泪眼朦胧地凝视着他模糊的脸庞,抽泣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你的泪眼,视野里成了一片黑,你湿透的睫毛扫过他冰凉的掌心。
再睁开眼时,你已经可以看清他的脸。
意外的闯入,唤醒了你失控的回忆,那天晚上那个离奇的关于鸢尾的梦境终于被完整拼凑起来。
【关存】:在我妈的墓地,我只告诉了你一半的真相。
【关存】:我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妈在房间里去世的人,于是挡在门口哭喊着不让我进去。
【关存】:其实,关于那天,完整的故事是:她在房间里打碎了鸢尾花瓶,然后用花瓶的碎片割腕,自杀了。正如你刚才想起来的那样。
关存淡淡地叙述着,他平静的脸庞下,藏着一望无际的悲伤。
【关存】:虽然当时你拼死挡着我,我其实还是看到了,看到我妈躺在地上的样子。呵,毕竟你只是个小小的人儿,你的身躯可以挡住什么?
你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任凭眼泪滑落。
【关存】:后来,讣告上说我妈是久病不治,亲朋好友也都说我妈久病不治,我也开始说服自己,我妈是久病不治。
【关存】:但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为什么自杀。
【我】:你知道?
【关存】:收拾遗物时,我爸遗落了她的日记,从她生病那年开始记录的全英文日记。
你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关存。他的眼神里出现令你陌生的决绝。
【关存】:大概没有人想到,那时候的我,已经看得懂那些压抑的词汇和那些绝望的表达。
【关存】:我一页一页地翻阅了那些年我妈历经的痛苦与挣扎,却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关存】:因为从那天起,所有人都不再对我提起她了,好像她瞬间就被全世界遗忘了。
【关存】:连你,头发散了也不会再跑到窗户下喊你的晚晚阿姨,你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学会自己绑头发了。再后来,连你也消失了。
你听着关存一字一句冷静的叙述,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关存】:想听吗,关于我妈的一切?
【我】:……
他抬起眼看你,像是下了重重的决心。
【关存】:因为“沙盒”,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现在,我也不想对你有所保留。
你摇摇头,并不认同他的想法:
【我】:我希望你想说是因为你愿意对我倾诉,而不是出于公平交换。
他站起来,扶起跪倒在地的你,坐到了沙发上,然后打开了封印在他心底的秘密:
【关存】:我读幼稚园的时候,我妈得病。我对我外婆唯一的印象,就是她总抱着我哭,说我妈怎么能走在她前面?
【关存】:但实际上,是我外婆先走了。我妈被我爸送到韩国动了一场大手术,不治之症竟然得以治愈。
【关存】:回来后,所有人都来恭喜她,但她却从痊愈陷入抑郁。
【我】:为什么?
【关存】:因为,她知道了她身上的一部分属于另一个被剥夺生命的人。
【我】:???你的意思是……
【关存】:没错,是你想的那样。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非法移植的器官。
【我】:!!!是你爸爸安排的?
【关存】:是。那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留住爱人的方式。
【关存】:但他没有想过,他的爱人,一个虔诚善良的天主教徒,她根本无法背负这种“绝望的爱“。
【我】:……绝望的爱……
【关存】:现在你知道她为什么喜欢鸢尾了,她难以启齿的苦痛,除了写在日记里,只能对那一束又一束开了又谢的鸢尾倾诉。
【关存】:因为来路不明的器官,她非但没有得以新生,而是陷入了精神的地狱。
【关存】:她总是恐惧、自责、愧疚、厌世……因为她知道了我爸获得这个器官源的代价是——加入那个组织,以执刀医生的身份。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关存】:“以无用之人,为菁英续命”,是这个组织的宗旨。非法器官移植不过是这个组织控制这个世界的方式之一。
关存抬头看向窗外,冰凉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在客厅地板上投射出一道单薄的阴影,像刀背一般。
【我】:以无用之人,为菁英续命……
当你你默念着这句像诅咒般的教义时,月影藏进了云雾中,房间里一下陷入黑暗,只剩他灰蓝色的眼眸里还闪着戚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