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绽放》钟卿也

78、下令

　　顺势而为的英雄不多，逆行而上的勇士当然也会有。

　　仿士兵的芯片既然达不到效果，人类还有最原始的办法——人工。

　　天空里的设备很全，不缺代步工具，但是考虑到速度和灵巧性，只有机车可以满足。估计是边策亲自挑选的原因，机车外身的造型很保守，颜色都是清一色的磨砂黑。

　　仲知清跨坐在其中一辆，恣意道：“上来，姐带你去兜风。”

　　“当人体净化器，多浪漫，是吧？”付闻溪扶着仲知清的腰将自己一条修长的腿从后座跨过去，两手顺势围着那一段腰身，自己回答道：“是浪漫，第一次度蜜月，老婆。”

　　两人都笑了。

　　紧接着，机车启动的声音还在回响，一道残影便冲出了废墟。

　　人造人跟一个个不确定的站桩立在四面八方，它们是游戏和现实的傀儡，现在又多了一层身份——一份爱情的见证者。

　　它们兴许不知道什么是浪漫，但是亲眼目睹过。

　　马力十足，寒天的冷冽可以透过任何孔洞钻进去，但是，穿透不了炽热的胸腔。

　　山形机甲壳已经缩到地下，留了一个无底洞在偌大的地面。恰巧，这个位置完全避开了兴技局附近的安全屋入口。

　　机甲一走，这里显得更加空洞。

　　十分钟后，机甲开始在无底洞和有人造人的地点往返穿梭。人造人跟垃圾一样丢在里面，死气沉沉，任人宰割，这里显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意义的乱葬岗。

　　目前为止，机甲都在有秩序的行动，两人停靠在不远处，把头盔分别挂在了两个后视镜上。如果不是背景过于荒芜，远远看去，还真像一对出来兜风的小情侣。

　　可惜，这样的安静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几十分钟很快就到了，人造人重现恢复自由。

　　最后的一场暴乱，开始了。

　　没有人控制的人造人，就是一群漫无目的的野兽。原先被扔进无底洞的人造人，此刻就像是被打了强效有力的兴奋剂，现在正什么都不顾地往外爬。

　　付闻溪腕间一震，随即便看到谢沾思发来的消息——人造人的路线似乎是在逃离秽土之城，都在往兴技局的方向涌动。

　　她的瞳孔瞬间一缩。

　　兴技局是去往其他城市的必经之路，其他方向都邻靠大海。而无底洞的方向正是那一条必经之路，这已经不是预判了，而是精准下药。

　　“清姐，我们要拦住它们。”付闻溪看着那些把自己四肢当成爬虫一样，还在四面的沙石上留下一些人体组织的时候，竟然有一丝丝动容。

　　它们又是什么立场呢？

　　仲知清一枪出去，精准地贯穿了其中一个人造人的手臂。

　　那个人造人掌心忽然失力，瞬间就往下滑动数十米。

　　“它们在某一天可能会有极大的存在价值，但不是现在。”仲知清留下背影，“现在的学校，告诉我们如何怜悯弱者，却没说该怎么反击敌人利用我们的善良。”

　　她话里是心理真实的愤恨，不是对任何一个人的埋怨。

　　那一刻，却也是真实的释怀。

　　付闻溪闻着风吹向她的，若隐若现的发香，似有所悟。

　　任何时代都不会近乎完美，正是有缺陷，他们才有利用之地，推进一个时代走向更美好的阶段。如果心有不甘，那我们就用双手去创造。

　　她们和谷南一样，却又不一样。

　　这份劲，今天之后就该结束了。

　　“仲知清，我又没有夸过你，你真的很帅！”付闻溪让自己饱满的情感挥洒在寒风中，热气从面具里透出一点点便转瞬即逝，只留残音。

　　因为无底洞的构造，这份残音也收录其中。

　　人造人俨然成了两人的观众。

　　仲知清动容的为之一笑，宠溺道：“那你怎么不叫一声老公来听听？”

　　正经不过两秒，付闻溪本想认输，但是这里没有别人，二人世界更没必要遮掩。她拉着长音，说：“噢，原来喜欢这个叫法啊？那看你今天表现喽。”

　　仲知清用枪声接受了付闻溪的考验。

　　另一边，机甲扔进来的人造人越要越多，但是人造人爬出来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数量也在增加。漏网之鱼是必然，而且不会少。

　　两个人分身乏术，全身已经被汗水浸湿。

　　如果不是平时训练有素，她们眼前出现眩晕也不是不可能。目标太多，而一个人的手和眼睛加起来也只有两双。

　　几分钟过得太慢了……

　　“沾思，你预估还有多少人造人？”付闻溪迅速点了光触屏，连线道：“和我预计的情况有点出入，它们最后的暴乱湿想逃离这里。秽土之城闯的祸，不能再祸及其他城市。”

　　谢沾思的声音在嘶喊和枪声传到付闻溪的耳中，“速度再快，也会有……”

　　谢沾思的声音戛然而止，付闻溪以为是发生了意外，“怎么了？沾思！沾思！”

　　“老大！吴会桐和郑沅过来支援了，他们已经在接近你们的定位了！”谢沾思如果不是看到付闻溪和仲知清位置的标记点多了移动点，那么小天堂里少了两个人完全感受不出来。

　　小天堂已经准备完毕，就等安全门的开启。他们所有人都汇聚在一楼大厅，人数反而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付闻溪一怔，莞尔一笑，险要关头，她竟然庆幸她和仲知清的约定是在他们到之前约定好的。

　　“知道了，小天堂的安全，拜托你跟老王了。”她说。

　　谢沾思道：“老大，放心。”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孔祥通过安全屋的信号传到秽土之城的所有能启动的播报程序，说：“三级卫警局支队长付闻溪，现在位三级卫警局卫警员一千零一个，现可支配人数六百零一位，鉴于后期撤退方案，现拨人数一百零八位，请于三十秒后查收。”

　　汇报情况结束，久违的警笛声再次拉响，冲破云霄。

　　警报声没停，孔祥的声音再次响起：“秽土之城从来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某些群体的城市，她是属于我们所有在这块土地长大的生灵。没有一个人有权利是占有，更不能摧毁！”

　　不容反抗，掷地有声。

　　大规模的支援，意味着一下要用掉两个安全门。

　　付闻溪对着一级卫警局行礼，“付闻溪听令！”

　　吴会桐和郑沅刚到，自然也知道刚才那一声的号令以及决心。没有过多的语言，他们到达即入战，熟练的动作在告诉这一片土地——我们会这座城市奋战到最后一个人！

　　后面三级卫警员的加入，同时也是小天堂全部撤退的信号。

　　为防止王汇泽和谢沾思过来，付闻溪直接让这两人去找钱天锦和吴乘岁的下落。然后，她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心中不禁感慨：好久没经历过这样的混战了，这滋味真特喵的爽。

　　前几分钟还是是生活照进游戏，眼前一晃，就是游戏照进现实。

　　枪管的温度居高不下，付闻溪他们的内心依旧。

　　三十秒后，三级卫警员来了一百位，留有八位负责其他人员的撤退。

　　付闻溪切换到三级卫警员的通信频道：“各位，下午好！我是三级卫警员付闻溪，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守住这个深陷的洞口，不要再让其他的人造人出来。切记，如果人造人在一米范围之内，以攻击四肢为主。”

　　一声声“收到”跟大盘玉珠般此起彼伏。

　　付闻溪转而又叫上黑鹰小队往城市边境冲去，现实中的追逐游戏上演。越往外，飞沙越多，不出一分钟，他们衣服和发间的缝隙就被沾染了灰黄的沙砾。

　　碍于人造人的污染性，他们不得不耗费一部分的体力不在两条腿上。等追上后，他们还要牵制住人造人。

　　所幸，逃出来的数量并不多。

　　仲知清已经连着绑了三个人。

　　付闻溪就跟幼儿园好胜的小孩子一样，绑了第四个就看向仲知清，一看自己超过了，心里的喜悦直冲天灵盖。

　　这些人造人没有武器，跟待宰的羔羊没有区别。

　　所以，他们也无比庆幸谷南不喜欢以往的武术或者咏春一类的拳法，不然这会儿被绑的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

　　忽然，付闻溪收到一条陌生的消息：
　　人造人的行为将在一分钟后停止，最后的机会。

　　不用猜，这个语气应该是97号，但是对于97号怎么找到她联系方式的，她无暇顾及。

　　随即，她就将消息转发出去。

　　一分钟后，所有人造人果真安静下来。它们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或跑或倒，连一点预告都没有。

　　机甲的运作还是原先的程序，将人造人扔进洞里，如此反复，没有一点懈怠。当年的机甲，哪有这么呆板。

　　付闻溪收回视线，最后几十分钟，他们可能真的来不及。

　　仲知清说：“还是要妥协？做了这么多，我们还是逃不过去。就像是，他天生是来这里，后面是什么浩劫，我们无法清楚。”

　　“清姐，你和我师兄给9号下了几层锁？”付闻溪问。

　　旁边，吴会桐和郑沅他们在运送人造人，也没关注付闻溪和仲知清的对话。

　　仲知清：“5道锁，最后一道就是自毁程序。现在还剩两道，但是倒数第二个一旦开了，最后一道的程度，9号或许可以篡改，而且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如果，这一轮结束，人造人没有在密闭的空间里销毁，紧接着就是最后的暴乱，其他城市也会遭遇同样的下场。”付闻溪抽了一口气，寒气入体，精神振作了不少，然后发泄道：“共存亡在利益面前，太廉价了。人类，真要庆幸有良知和道德。不然，我也想看看世界毁灭的模样。”

　　仲知清调侃道：“真稀罕，姐姐允许你口嗨一下。”

　　付闻溪背着人摸了一把仲知清的细腰，鹦鹉学舌道：“真稀罕。”

　　仲知清肌肉一缩，声音也颤了下，“决定了？”

　　“别怕，还是那句话，我给你兜底。如果是罪人，那也是一双。”付闻溪说得轻松，“总不能朝我一个人扔臭鸡蛋吧？”

　　仲知清反吻回去，隔着面具，亲得格外狠，但是时间不长。

　　“叫你不要招惹我。”她说。

　　仲知清说完就开始在光触屏上操作，步骤并不复杂。她在最后一键上犹豫，并不是害怕，而是担心以后活着得日子里，付闻溪会因为所有人谩骂的对象。

　　“点吧，乐观点，每一代人都得承受点苦难。作为先辈，我先奉献一个。”付闻溪表面说得大言不惭，内心也无比忐忑。

　　“滴——”

　　确认键按下，两人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破土9号透过光触屏，自主发出语音：“你俩再慢点，我以为你们得了帕金森找不准呢！”

　　付闻溪和仲知清：“……”

　　约莫过了三秒，付闻溪才反应过来，骂道：“去你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