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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遇匪 ...

  •   大船从这日起锚后,一路顺水顺风南下,除开在几个沿途几个大城停下补给食水外,几乎不曾有歇。

      敏心为看顾晙哥儿,几乎半步不出房门。盛夫人倒是来看了几回,只是见晙哥儿病虽好了,人却瘦了一圈,不复第一日见的灵秀可爱,心里很是慨叹了一番,知道陆家当家的去了,只有这一个儿子,全家都把他当眼珠子照看,自然不敢冒什么险。

      她向来做事周到,回去后就命人开了箱,拿出几支备着的人参给敏心送了过去,许太太并敏心道了谢,道是已麻烦她一家许多,怎好再收如此珍贵的药材,推辞了没有收。

      盛夫人私下对丈夫很是感慨了一通:“不愧是侯府出身的姑娘,礼数周全的叫人挑不出错来!”

      盛大人就笑道:“那高门家的姑娘自然是精心教养的,你看我昔日的同窗,永泰侯府四爷,他一个庶子,出入竟也一大堆小厮丫鬟跟着。他一个公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只是那日看世子爷的行事做派,倒不是如此?”

      “你有所不知,徐家这位世子爷,乃是从小跟了永泰侯爷在边境长大的,从小舞刀弄枪习文学武,自然不同。”

      盛夫人若有所思,只是后面探视的愈发勤快了。敏心不能出门,便时时邀了许太太闲坐谈天。许太太不好拒绝,十次里能去二三次,盛夫人也不恼。

      *
      许太太后面对敏心说:“我看盛家夫人啊,真真是个人精儿。她能撇下女儿跟着丈夫到了燕京,守了他三年到庶吉士散馆,然后又挑了个这个时机点了缺出京赴任,正好儿避开了燕京那个麻烦地,这番见识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敏心很是赞同,道:“我们家正在孝期,像这等人家,便是不能十分要好,也不能交恶,谁知后面人能有什么样的造化呢?”

      如此,婆媳两个说定了。一是现自家就在盛家的船上,二是为了交好盛家,却不为别的,只看盛夫人就知盛大人将来必有一番成就,若是成了通家之好,晙哥儿往后读书也能多份助力。所以虽不大出门,但示意底下丫鬟婆子与盛家人走的勤。

      盛夫人也存着交好敏心的心思,是故两家相处的倒不错。

      船过徐州后,因是秦岭以南,天气多云雨,速度一时就慢了下来。

      许太太先前跟着陆老爷辗转去过几次任地,也多有坐船的,倒是不晕船,晙哥儿精神好了以后日日要人抱了他去甲板上看风景,兴奋都来不及,自然也没有晕船。谁知就是一家子人里看起来最康健的敏心,自船出了港口起就有些症状,倒也没有怎么吐,就是站着就眩晕,只好日日躺在床上,才觉得舒服一点。

      这日船行到了苏北河段,眼看着再有四五日就能到杭州,众人都很欣喜。这时船老大派了人来传话,道是今夜歇在吴县,采买食水,若是太太奶奶们有要买的东西,也可派了管事一道去。

      这来传话的是个半大小子,香莲看他才七八岁就因日日在甲板上风吹雨淋的,整个人都晒成黑黢黢的,不免心生爱怜,让他进了屋说话。

      谁知这黑小子看着不起眼,说话倒是很利落,一张嘴儿,一连串的词儿就蹦了出来,字字清脆得仿佛落地就能弹起来:“……太太有所不知,这吴县的梳篦虽不比常州梳篦有名,但做工也是顶好的,用料有乌木、檀木、红木、鸡翅木、梨花木、黄杨木、石楠木、枣木、象牙,样式有雕花儿的、描金的、刻画儿的、烫银的、镶珠儿的、嵌玉的……”

      许太太自儿子去后多忧愁的一张脸儿都叫他说得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伶俐。”

      才夸了一句,这小子便打蛇随棍上的哈到点头笑道:“承蒙太太夸奖、承蒙太太夸奖。”

      许太太瞧见了,笑着对着万嬷嬷吩咐一句:“去抓把大钱来赏给他。”

      黑小子反而一个劲儿的推辞不要,他和万嬷嬷推搡间,几枚铜板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叮铃铃响。

      敏心这天人爽利了些,就抱了儿子到许太太房中小坐,见了这番场景不由蹙了眉。

      许太太也有些不喜,本是看他机灵想给几个钱让他买果子吃,这小子竟这般没眼色。就阖了茶碗,似笑非笑道:“怎么,是觉得这钱少了?”

      黑小子一下涨红了脸,羞的一张黑皮竟也能看出红来。他连连摆手,声如细蚊,呐呐道:“太太明鉴,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香莲也皱起眉来问:“那你是什么意思?赏你你还不要!”

      黑小子忸怩了一下,细声道:“……太太要是觉得小的服侍的好,就请去买几把梳篦……”

      万嬷嬷听音儿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她笑着对许太太说:“太太先别发落,容我先问一问。”

      许太太颔首。

      万嬷嬷就对着他说:“听你口音是南人?”

      黑小子低声说:“……是,我爹妈都是吴县的,有个舅舅在跑船,就托他送了我上船学本事……”

      万嬷嬷就笑问:“那你老子可是做梳篦的?”

      黑小子一张脸更红,把头垂得低低的,连脖子根都烧红了:“是……”随即又抬起头来:“……也不是,码头边有一整条道都是卖梳篦的,我爹是木匠,他有时候做了梳篦就会寄在铺子里卖……”

      “所以你想让我们太太托你买梳篦,好下船去和你爹见一面?”万嬷嬷笑道,“是不是这样?”

      黑小子对万嬷嬷心服口服,连连点头:“是,正是。”他又转过身来对许太太趴下磕了几个头,说:“自打小的跟了舅舅上船,一年到头就没几天踏上实地的时候,好不容易这一回停在吴县,小的就大胆来太太面前告个饶儿,请太太开恩!”

      许太太还是蹙眉:“你们船老大竟不会放人吗?”

      黑小子面露苦涩之色:“今年雨水多,汛期又长,船停在码头都腐烂了好些部件,这修整要钱,养一船人也要钱,平日若有空,老大都把我们拘在船上编竹帆……小的要是同他请假,他肯定不会准的。”

      他又看向敏心,眼睛里满是哀求之色:“求太太奶奶行行好,帮小的这个忙吧!”

      敏心想着他亲子分离,如今有个机会能见面,只是一句话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于心不忍,看向许太太,见她满目忧愁,知是想起陆畅,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你也是不容易。”

      黑小子一听就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敏心做了一个长揖:“多谢大奶奶!”

      敏心对许太太说:“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想见爹娘一面,不如就叫了陈树跟他去一趟?”
      许太太点了点头。

      敏心就说:“你的事我们也应了,且回去准备准备吧,等管事去和船老大说一声,就一起下船吧。”

      黑小子闻言,喜得手足无措,连连道:“奶奶大恩!”

      秋雁见状,就引了他下去。

      许太太就叹道:“你呀……”

      敏心只低声应:“只是见不得骨肉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聚……”

      婆媳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
      还没到傍晚,陈树得了令,往船老大那知会一声,就去领了那黑小子,与其他采买的人一起先划了小舢板登了岸。

      吴县位处江南,素来是鱼米之乡,加上远离京城,那边大事就是传到江南来,也需要好几个月。

      所以人烟稠密船只往来竟也不受燕京影响,又兼之此地盛产丝绸绣品,往来商船极多,连船只靠岸都要排队。船上采买的人怕到的晚了县里卖菜蔬的都收摊了,就趁水面还阔,先放下小船来,划了去了码头。

      到了晚饭时分,晓夏才点上灯,就陡然听见雨落声,开了小窗一看,看见天际一片漆黑,竟比深夜还要暗上几分,豆大的雨点蹦进船舱,险些要把晓夏手中持的油灯扑灭。

      而此时他们的大船还未排到停靠,只时不时缓缓移动一下。

      时候晚了,水面各色船只的都点起灯来。向外望去,满目所及都是点点星火,雨滴砸进水面,一圈圈涟漪此起彼伏,倒映着的灯火也微微荡漾,一层层泛出光晕来。

      敏心见了,倒也露出一个笑来:“倒是有几分‘夜与渔火同青荧’的味道。[1]”

      晓夏抿了嘴儿也笑,正要放下叉竿重新阖起窗来,就听见敏心说:“开着罢,也好看看景儿。”

      “这下雨的天,奶奶却要看景。”晓夏摇摇头,却还是任由她的话支起了窗子。

      这时一个小厮来报信:“说是雨太大,吃水又重怕小船翻了,要在岸上住一晚,明儿一早再上船。”

      敏心应了,心里却隐隐有几分不安,只是却不好说出口来。

      晚上用饭时分,船家使人来送了一钵酱鱼儿,说是此地特产。敏心倒是稀奇,这船老大今日竟改了性儿,白饶他们一船上人人一口酱鱼儿。

      上船也有半旬功夫,敏心早把盛夫人还有这船老大的性子摸清楚了。盛夫人为了丈夫读书耗费,其他地方向来是能省就省,就是定下这一艘大船,也是为了丈夫不晕船、看书不费眼。饶是如此,待听得敏心一家要拼船,就忙不迭的答应了。而盛夫人挑的这艘船,船老大与她也是一样秉性,除却早就定下的菜,其他的就连一壶热水,都要给了火耗银子才给打,再没有这样吝啬的人了。

      只是毕竟是借居,又不是主客,不过是使了银子就能行的事,敏心也就没说什么。

      是以陆家人人都对今日送来的酱鱼儿很是稀奇。只有敏心还有秋雁,为着晕船的症状,闻了味儿就说腥,到底是一口没尝。只是吃过的人都说好,为此许太太还想打发了人明日再去买上几坛子,好存着慢慢吃。

      过了用饭时码头那边传来消息说,今夜船位已满,让他们自寻了地方去抛锚。为着接引采买的人方便,福船干脆就停在了一片芦苇荡旁。

      用过饭后,敏心哄着晙哥儿睡了,洗漱过吹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着眼到了三更,听着舱外整齐淅沥的雨声,才渐渐睡着。

      只是再睁眼时却是被秋雁推醒的。她才眨眼,就见秋雁一只手捂着她脸上,秋雁半蹲在床边,也没有点灯,借了小窗投进来的淡淡波光,附耳过来极轻声的说:“奶奶,你先别出声,听我说。”

      秋雁看敏心点了头,才松开死死捂着的手,敏心脸上都被她按出一道红印子来。

      “奶奶,我方才起夜,听见甲板上有人走动,听声音像是男子,可语气声调又不像是船上的船工……”

      敏心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心里担心的事终于落到了实处,一时间竟呆住了。

      秋雁一看,也急了:“奶奶,这该如何是好?”

      敏心被她一叫,这才回过神来。

      “你可看了,还有谁醒着?”

      “我一个个推过去,谁也叫不醒。”秋雁急得要哭出来了,“想起晚上就我和奶奶没用那点子酱鱼,才进了内室来叫您。”

      敏心听了,明白过来必是晚上船家送的酱鱼有了问题。她静坐思量了片刻,就听见那帮悄悄摸上船的人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摸清楚了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定了定神,取过一件外裳披了,对秋雁说:“只怕是水路走多了,遇上水匪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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