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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树开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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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守着皇帝看他摆弄一个鸟窝,蜂王火急火燎的传来了火离信,那火离信字迹丑陋,不忍直视,我一掣肘将他从地上掣了上来。
他跌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哭道:“您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我道:“何事?”
他抚着胸道:“高明悬快死了!”
我的怒气震天动地:“这也要这般十万火急?”
他瞥了眼我不服气道:“不是你要大张旗鼓的吗?”
我平了气道:“他怎么会快死了呢?”我虽抽去了他的灵根,可却于他的生命无大碍,他的寿元我也看过,高寿九十六,决不会突然死去。除非有人大胆改了他的生死簿,那改的人离死也不远了。
“小臣不知,只望见一股青气注入他的天顶盖,他就快不行了。”
“拿生死簿来!”我吩咐。
“是!”
不一会儿,啄目星君捧着生死簿伏于我面前。
啄目星君是专管凡人寿命的星君,凡人临到寿数时,星君啄去其双眼,使其不识凡间万物,便不能生在人间。
我一挥手,生死簿翻到了高明悬的那页,果然,九十六被改为二十七。
“是何人所为?”
“臣不知,只知臣中了阴气,昏睡了一秒,这簿便被改了。”啄目星君面无表情道。
“还有其他改动否?”
“除去高明悬再无他人!”
“你下去吧!”我道。
未曾看管好生死簿是大罪一件,奈何啄目星君未有任何认罪之意,我便只得作罢。天上的规矩有一条,只要自己坚信无罪,那便是无罪,若自己认为有罪,那便是有罪。
自己为自己判罪,这便是我们天上的司法模式。
高明悬本不是我在意的喽啰,但毕竟我对他有欺骗在先,不得不去救他一次。
我一挥手,带着蜂王来到高明悬的病房前。见他嘴唇发青,病情甚重,只好先渡了点生气给他,让他安稳睡去。
我不触碰凡人,便命蜂王扒开他的双眼,我看了看,果然,是谁下的手我已猜的八九不离十。
回到天上,皇帝仍在摆弄那个乱糟糟的喜鹊窝。“主,是他们下的手,我猜他们没别的用意,不过故意挑事罢了。”我躬身向皇帝禀道。
皇帝换了个姿势,将那鸟窝一掷,叹了口气,那鸟窝立即生出万道金光,欲成仙道,我急忙一挥手,那窝便失了金光,绞灭了灵性。“也是愁人,我真不愿与他们计较!”帝叹道。
“他们”指的是与宇宙相对的另一个族群,拥有另一套生存法则。皇帝叫他们“乌泥”,乌泥的首领叫颛追,法力比皇帝低了两个等级。
颛追的统治与皇帝对称,即皇帝能统治多少生灵,颛追便也有多少子民,不过因为乌泥极为阴寒,气不能畅快流动,因此整体的法力被封印住了一半,更不能与皇帝匹敌。
颛追始终不服皇帝压制,总有置皇帝死地之心,我数次怂恿皇帝除掉他,可却总因半路要么锁仙钳坏掉,要么驼仙云罢工,要么捆仙绳落下而作罢,几次三番,皇帝也累了,便道:“权且放那小子一码。”
几年前的一次蟠桃宴上,一个仙进贡了一盆琉璃青叶橘,叶片能幻化出星辰大海,橘子能化出日月星辰,实在大放光彩,引得宴上的所有人侧目,势必要过一过手才可。我和颛追都看上了此物,但我仗着皇帝宠爱,硬是把这橘夺了过来,连看都不准颛追看一眼,他由此对我怀恨在心。
不过恨我归恨我,偷改生死薄,罪名可是大大的,这次定要他吃个大亏。
“六届中凡人地位尊崇,他今日敢改掉一个凡人的生死簿,明日便敢毒杀啄目星君,后日便敢暗算于您,不给他些颜色看看,他便眼里没您了,主,我们去趟那边吧!”
“走!”我早猜准了皇帝心理,他正无聊,不给他找些事做,总是我这个属下不尽心。
风驰电掣来到乌泥世界,皇帝一跺脚,天崩地裂,山河开始倒逆运转,众乌泥命悬一线。颛追急忙忙跑了前来。
“是你改了生死簿?”我代皇帝发问。
颛追将一脸怒气隐藏,呃着声道:“不是,是我那十个徒孙。”
皇帝一挥手,颛追的十个徒孙立刻化为一股青烟,魂飞魄散。
颛追敢怒不敢言,“他的寿命差了那么几十年,怎么办?”我问。
“我将我的元寿消去半年,抵给他吧。”说着,他将他头上的一根青筋拔了下来,递给我。
“你再要生事,便不是一根青筋能了帐的,以后再不许到宇宙,听到了吗?”我厉声。
他跪伏:“喏!”
这般一通火气,我估计颛追把我挫骨扬灰的心都有了,然而我不在乎,坠下云头,将青筋注入高明悬的头部,他便能彻底度过此劫,元寿恢复至九十七,或许还能更久。
我正要离开,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吴盟,你终于出现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甩手,蜂王在一旁用力拽了他的胳膊,他才拿开他的手。
“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高明悬瞪了他那双红灯笼一般的眼睛看着我,他因为生病月余水米未进,变得骨瘦如柴,活像一个刚死去的厉鬼。
他咽了一口口水,继续死盯着我,我“呸”地吐了口吐沫,怒道:“真晦气!”一拂袖上天去了。
天上的仙乐奏了两个月,只因我被一个凡人扯了袖子,又兼之惊吓,只好不停让司乐仙人出动一整个乐府的乐人轮流给我奏乐压惊。我这人最怕的就是受到惊吓,这与我的洁癖一脉相承,就好似凡人说的强迫症。好在我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仙,无人敢逆我的意,所以,我在天上的日子倒也美滋滋。
这日星河边开宴,我与皇帝正坐在上位享受瓜果蔬菜,突然见那边的怀璧仙子正龙飞凤舞,拿毛笔画了一幅孔雀开屏图,那画不得不说,比之前好多了。
我遂纳闷,怀璧仙子向来才疏学浅,之前画的小鸡有鸡爪没鸡头,怎么几日不见,她就成了画鸟的天才?
灵光一闪,高明悬本是个木头,针扎一下都不会动,怎么上次突然那般情绪激动?这绝不符合他直男的性格,其中必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我召唤怀璧仙子上前,问道:“仙子近日是师承哪位高师了吗?”
怀璧道:“并不是,只是前些日子做梦,梦到星河里一束光透了出来,正落在我的右指上,我便突然通了,什么都能画得有模有样。”
我点点头,她下去画别的去了。
情况有异,我得再下去一趟看一看高明悬。
再见到高明悬的时候,他正坐在水果摊前发呆,我十分惊异,按理,他现在应该身在那个一等大城市,升职成了部长的随侍,为何他会在这个五六线小城市卖水果?
我隐落在人群中,变换了一身装束,小长裙,披肩发,流苏包,黑皮鞋。走到他的面前,惊讶到:“高先生,你怎么在这里?我这么久都在找你你知道吗?”
他见到我,本自灰暗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从那把折叠的小椅子上猛然起来,犹豫着道:“是你吗?吴盟?”
我笑道:“不是我是谁?你不认得我了?”
他变得十分激动,忽然不知怎么说话,从水果摊上拿起一个橘子给我道:“给你!”
我实在不愿意接,但还是要做一个符合地球价值观的好青年,便接过了。这时突然天阴了下来,下起了小雨。
我向天上望了望,这雨神,是哪根筋搭错了,我在地上她也敢布雨?哪知雨神客气对我笑了笑,便隐退了,任由小雨变成大雨。
最近的神仙疏于管理,以至于他们越来越大胆,是我的错,回去便该整顿吏治了。
高明悬忙另拿了一把折叠椅出来,放在他身边,道:“雨大了,快进来躲躲雨吧!”
我看了看这个摇摇欲坠的遮阳伞,实在不愿委屈自己,奈何雨大,不得不勉为其难了。
高明悬将椅子周围清理干净,道:“放心吧,这把椅子是新的。”
我笑笑,勉为其难坐下了。
他削起了苹果,问我:“你也在找我吗?那为何上次我拉你你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还记得上次?他对我记忆这么深吗?在这个人均脸盲的世界,我的容貌有这么大魔力吗?何况上次我穿了一身青丝长袍,装束与现在大相径庭,他居然也能认出我!
“你记错了,上次不是我。”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道:“不是你?那就好,我就说嘛,我的吴盟不可能对我那样冷淡。”
我语塞,什么叫我的吴盟?
他又开始剥一个榴莲,将皮剖开,取出榴莲肉装在盒子里,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我的母亲突然生了重病,需要一大笔医疗费,我便想到了你,可怎么也找不到你,我就将上次你留下的那辆车子卖了,救回了我的母亲。但我这个行为属于偷盗,我知道我太不对了,所以一直想找到你,可你就是再也没有出现,我打你电话说是空号,我就心里七上八下的,再加上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上次我们在夏园游玩后是怎么分别的,所以一直担心你后来怎么样了!”
他又将满盒子的榴莲肉递给我,道:“我整日想着你,也觉得上班没意思,就辞职回老家了,想着或许能在老家见到你,今天果然遇到你了!”
他转头看我,眼里冒着星星,我觉得手腕上有些东西,低头一看,一根红绳若隐若现,跟高明悬腕间的很是匹配,便纳闷,月老是知道我是棵千年老树的,怎么也要让我开花了?
高明悬开始削起了火龙果,还细致的挖出火龙果的籽,道:“你知道吗?你是我和我母亲的恩人,我会用一辈子报道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去做!”
“你想娶我吗?”我直接开问。
他先是一愣,然后郑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