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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秦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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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人物”板块的一个记者突然辞职,报刊又急需这次采访记录,其余人抽不出身,那边的主编实在没办法,只能过来紧急请求支援。
许愿欢被临时委以重任。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被采访的竟是个“熟人”,虽然只是她单方面。
“……”
“谢谢秦老师,您辛苦了。”
许愿欢收了录音笔,起身恭恭敬敬地和面前的人握手。
学历史的人往往沉稳又睿智,秦江作为国内最伟大的历史学家之一,其气质就更加突出。偏偏又没有架子,儒雅随和,让人不由心生亲近。
许愿欢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他,不是在电视上,也不是在报纸上——
如果没有那些意外,他会是纪观南的导师。
“许小姐客气了,能被贵社采访是鄙人的荣幸。”秦江抖着白胡子,笑眯眯地回。
自家报社什么水平许愿欢还是有数的,和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他这是给足了他们台面。
越是大家,越是谦卑,许愿欢的眼神又敬重了几分。
“许小姐平日没少读历史类的书吧,”秦江有意和她闲聊几句,续了茶推到她跟前,“谈吐间看的出有些底蕴在的。”
他喜欢历史,也喜欢喜欢历史的年轻人。
许愿欢受宠若惊,“没有没有,差的远了。”
只是想到什么,她神色又柔下来,“不过是家里有人爱之如命,跟着沾光翻过几页。”
“哦?”秦江似乎很感兴趣,说:“若是真心热爱历史之人,秦某倒是想交个朋友,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
“您太客气了,”许愿欢抿着唇笑,神色暗下来,“是他没有这个福分。”
话到即止,秦江点点头把这个话题掀过去。
“世道变迁,真诚的人越来越少——不是说人怎么了,我始终坚信人性本善的,只是是人就得生活,没有办法。这些年来,我遇到的一心钻研学术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他叹口气,有些惋惜。
许愿欢张了张嘴,终究没接下去。
因为这就是现实,现实的残酷和无可奈何让她只能沉默。
“不过也不是没有,”秦江耸了耸肩,每次提起那人总是一身轻松,“我几年前有个学生很有天赋,为人也虚心上进,关键他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事业,且愿意为之奉献而不求回报的。”
“我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我。”
秦江轻轻笑了笑,陷入回忆,“……真的是个好苗子,本来打算当接班人培养的,只可惜……天妒英才。”
脑子里隐约有什么要呼之欲出,许愿欢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
“也可能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苦衷?”秦江忽然笑了,摇摇头,“可能会有,可大多数情况不过是人逃避现实的借口罢了,他若还有一颗炙热之心,凭他的毅力,我不信还有什么挡得住他。”
“不过没事,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想通。”
“我还有些时日,愿意等的。”等他迷途知返,等他再次踏上热爱的征途。
“……”
一杯茶饮尽,许愿欢浑浑噩噩地道别。
秦江站起来要送她,她推辞不过,只好跟着他下楼。
“今天叨扰了,和您学到了很多……等稿子写好后,我们会先发过来给您审核一遍。谢谢秦老师的配合,您留步了。”到了楼下,许愿欢保持得体的微笑又说了遍官话。
秦江慢悠悠地笑:“不急。”
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眼神不住往她身后瞟,好久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他今天不来接你吗?”
许愿欢一惊,猛地抬头。
“以前都为了你放我鸽子,怎么,今天倒羞于见我连你也不顾了?”
许愿欢人都傻了:“您……”
“我见过你的,许小姐,”他顿了顿,似有些无奈,“那小子虽小气的连照片也没给我们看过几次,不过嘴上却一直挂着的。”
“……”
“我家那位论文写不下去了我要帮她赶论文。”
“我家那位感冒了,组会我就不去了,要照顾她。”
“进度再加快点,我还要赶回去给我家那位做饭。”
“老师,请个假,不好意思今天她生日。”
“……”
“我家那位”,纪观南总说“我家那位”,但凡能和他搭上话的,谁不知道他家里有一位,是永远放在心尖尖上的。
纪观南一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沉浸在翻不完的资料和各种书籍里抬不起头,能让他从那种状态下脱离出来的,只有“他家那位”。
只是他从来没提过,所以许愿欢也从来不知道。
她张了张嘴,眼圈红着,一时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哎,”秦江挑了挑眉,话里含笑,“别到时候那臭小子跑我跟前说我欺负你了。”
许愿欢吸了吸鼻子,一遍遍摇头。
“算了,”秦江忽然长叹一口气,说,“总之你帮我把话带回去。”
“他不要脸把那么大一个烂摊子扔给我!”提起这个他还是气大,什么风度也不讲了,面红耳赤。
“你告诉他,他这种‘背叛’组织的行为很不道德,要还有点良心就赶紧给我回来,怕什么狗屁别人怎么说?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还需要他,科研部也还需要他哩!”
“秦老师。”
许愿欢忽然站定,严严肃肃地朝他鞠了三躬。
“真的,真的很感谢您们对他的信任……真的,真的谢谢您。”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
秦江笑着没好气扶她,“行了,要真感谢就赶紧让那小子回来。”
许愿欢忽然笑了,泪却滚落下来,秦江暗暗觉察到什么,一时竟愣住。
他听到她说。
“下辈子吧,下辈子纪观南也不要遇见我了,罚他一辈子为历史生,为历史死,好不辜负您对他的期望。”
他那是颗赤子之心,不为浊世所蔽,不应该为她一人而跳动。
……
孟泽禹连着好几天都情绪高涨。
宿醉那晚的事第二天醒来忘了个七七八八,可就是记得某人软软窝在自己怀里说喜欢的样子。
每次想起,他都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去,把她揉进骨血里,亲了又亲。
他历来讨厌有女人得寸进尺,却会为她有这样的想法而欣喜若狂。
孟泽禹是明确意识到许愿欢对自己来说是不同的,更何况她的乖顺,她的“爱意”,让他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是特别的,可他不会真的娶她的,他也知道。
他只是享受被她“爱”着,并愿意为了延续这“爱”而哄着她。
孟泽禹静下来又想,或许她又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次的兴趣与热烈,似乎格外漫长,又格外深刻。
……
许愿欢有些紧张,孟泽禹发现了,轻轻勾了勾唇,趁着红灯的间隙去握她的手。
她手心里全是汗。
可是只有在乎才会紧张,孟泽禹的心被填的满满的,柔着声哄:“没事的,嗯?”
许愿欢抬头看他,喉咙干涩,轻轻“嗯”了声。
车子重新起步,她抬头看外边。
这几天他翻来覆去看纪尧的照片,在网上搜他各种资料。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些赞美,奉他为商界的传奇,短短一年将支离破碎的孟氏送上巅峰。
她找不到他的一丁点儿黑料,可也不觉得自己的方向错了,因为正是如此完美,才更显得诡异。
许愿欢长长呼出一口气,稳住心神。
还没见到敌人呢,总不能她自己先把自己吓趴了。
……
许愿欢来之前想过孟宅的豪华,但想来想去跳不出江庭的圈子,此刻亲眼见了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奢侈。
根本不是江庭铭居能比的。
进了大门,车竟然还要再开十分钟左右。她探了头出去,看这个小森林似的花园。
孟泽禹侧头看着她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索性也由着她看。
下了车有仆从迎上来接外套,然后几个人恭恭敬敬跟在身后,也不多嘴。
许愿欢有些难受,憋红了脸说不出来话。
她不习惯这样的氛围,觉着压抑,远不如和纪观南两个人在那个小房子里来的自在和快乐。
她和孟泽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孟泽禹不知道她想些什么,只是心情很好,牵着她的手边走边细细摩挲。
以往他每次回家因为“不婚”都躲不了孟宛一顿臭骂,如今身边有人乖乖顺顺跟着了,他看他妈还怎么找着他的茬骂人。
房子很大,一楼是厨房餐厅之类的,还有几间应该是下人的房;二楼和三楼都各有五六间房,平时大部分应该都是空着的;四楼应该是娱乐之类的,有健身房,还有影院,许愿欢看到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投影屏。
孟泽禹和她简单介绍了下,见她心不在焉,心思上来就着重提了一嘴:“我的房间在三楼,吃过饭带你去看我们今晚要滚的床。”
许愿欢回过神来,本来打算认认真真听他讲,以便待会儿好应付人,结果他就又开始不正经。
她有些气恼,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低着头,孟泽禹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当她是害羞,笑着把她的手举在唇边轻啃。
口水沾在关节处带着湿漉漉的难受,许愿欢觉得恶心,挣了挣没挣开也就放弃了。
听下人说,纪尧还没下班,孟宛在楼上午睡还没醒。
她端着送过来的菊花茶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孟宛是不是在给自己下马威,毕竟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豪门太太怎么看得上她这种小身份的人呢?
不过无所谓,她的目标不是她,也不关心她的态度,只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纪尧,她的心就提着放不下来。
在那种人眼里,她可能不过是只还有命蹦跶的兔子。
许愿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怕。
正思索间,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一声惊喜的呼叫——
“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