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见了》三春也

56、醉酒

　　周丛陀螺似的转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孩子老婆热炕头了，结果睡的迷迷糊糊间又被电话铃声吓醒。

　　周丛：“……”得亏接起前看了眼来电显示，要不然他真的差点骂出来。

　　苦哈哈先送了齐小公子回家，然后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齐铭睡着后，孟泽禹一个人又闷头喝了不少，结果就是现在赖在车上怎么也不下去。

　　“我不想见她，周……周秘书，不回……”

　　老板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周丛调了个头，问：“那我送您去城中那套公寓？”

　　正要踩油门，身后又传来某人醉醺醺的呵斥：“那里多久没住人了！不去！”

　　周丛汗涔涔：“每天都有人……”

　　孟泽禹斩钉截铁：“反正我不去！”

　　可其余的房子就都是真的久置了，周丛没辙，只好问：“那您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先去酒店凑合一晚上？”

　　孟泽禹奇怪地看他：“我有家为什么要去酒店？”
　　他觉得燥热，又把领口往开扯了扯，双腿岔开，吊儿郎当地下命令：“我要回江庭。”

　　周丛：“……”她觉得他现在和一个醉鬼讲不清楚。

　　孟泽禹脑子确实已经晕乎了，又吵着热，要把窗户摇下去，然后就开了车门，一头朝着地下猛扎下去。

　　周丛吓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扯住他。

　　“咦，这不是已经到了，”孟泽禹摇摇晃晃地站稳，转头，眼神责怪，“那你磨磨蹭蹭干嘛呢，扣你下月奖金。”

　　周丛憋屈完了，暗暗叫苦，以前小孟总喝完酒也没成这副德行啊。
　　不过好歹是想通了要回了，周丛叹口气，搀着人往门口走。

　　正要按门铃时，门却已经被从里边打开了。小姑娘探出头，和他正好对视上。

　　“许小姐好久不见。”周丛笑眯眯地打招呼。

　　许愿欢在长辈面前向来有模有样，乖乖顺顺地朝他点头。

　　“过来搭把手？”
　　“好……好的。”

　　孟泽禹基本已经醉的没什么意识了，烂泥似的压在两人身上，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送上楼。

　　等人终于呈“大”字躺在床上了，周丛总算松了口气。

　　许愿欢倒了水递过来，周丛受宠若惊地喝完，女孩儿又坚持要送他。

　　孟泽禹这些年换了多少个女人，周丛基本上就看过多少个人的脸色，如今突然被这样真正当个长辈对待，竟生出些惶恐来。不过……或许他懂为什么小孟总对眼前这个格外不一样了。

　　“周秘书回家方便吗？”许愿欢走在前面，转过头来问。
　　“……我叫了车，马上就到了。”
　　“哦，那就好。”

　　周丛看着这女孩儿属实喜欢，忍不住又多嘴了几句：“小孟总平时忙，不是故意冷着您，您多担待点。”

　　许愿欢点点头，不甚在意：“嗯，我知道。”

　　周丛也点头，继续说：“他这几天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就是为了今天能空出来时间多陪陪您呢。”

　　许愿欢脚下微顿，有些惊讶地偏头。

　　夜色深了，周丛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自顾自又问道：“那条他特意找人定制的项链您喜欢吗？时间赶得有点紧但做工还是数一数二的，小孟总说要送您独一……”

　　“周秘书，小心脚下。”

　　“……哦哦，好的谢谢。”

　　说话间就到了门口，周丛转身道别：“许小姐留步了，谢谢您送我出来。”

　　许愿欢笑了笑：“没事，应该的。”

　　周丛忍不住，又说了句：“您和以前那些人很不一样，他们最看重的不过是孟家的钱，可是据我所知您似乎没花过孟总给您的钱……”小孟总嘀咕过几回。

　　许愿欢心头一跳，微微瞪大了眼睛。

　　“所以您一定是真心实意喜欢孟总的吧。”

　　许愿欢：“……”

　　紧绷的神经放松，眼皮重新耷下来，她垂眸笑了笑，没说话。

　　周丛当她默认了，看她的眼神又敬重了几分，慷慨激昂地说：“您放心，孟总也是真的喜欢您呢，保不准以后……”

　　“哎，车来了。”许愿欢轻声提醒，然后就是几声及时的喇叭声。

　　周丛连忙挥了挥手，上车走了。许愿欢可算松了口气。

　　她转身回去，路过狗窝，缘缘也趴在里边睡着了。许愿欢悄悄收了台阶上的坐垫，上了楼。

　　她没有刻意等孟泽禹，只是刚好坐在院子里和缘缘聊天，听到车停下又久久没有动静，好奇才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和那两人撞了个正着。

　　周丛说的那些她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只是越听越觉得害怕。

　　许愿欢脑子里一团乱，一时有些不敢去看楼上的人，索性拐去厨房熬了醒酒汤，趁等火的时候靠在流理台上发呆。

　　孟泽禹已经把上衣脱了，可还是觉得难受，就一个劲儿在床上滚来滚去。

　　床纵然大，可也有尽头，他“啪叽”一声掉下去。卧室门也恰好被推开，孟泽禹揉着脑袋望过去，正对上某人惊讶的视线。

　　“愿愿……”他委屈极了。

　　许愿欢属实被雷住了，站在门口挣扎了好久还是说服自己进去了。

　　她把他重新扶到床上坐好，某人就顺势赖过来抱着她不撒手，又叫了声：“愿愿……”

　　他平时总是叫她全名，偶尔调戏着叫些其他乱七八糟肉麻的昵称，倒是从没这样叫过她，想来确实是醉了。

　　许愿欢举着碗：“快喝。”清醒了就不会说胡话了。

　　孟泽禹皱了皱眉，脾气上来伸胳膊要掀碗，余光瞥到是她又停住，睁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接过乖乖喝了。

　　搭在腰上的手总算松开，许愿欢站起来，接过空碗将将转身，孟泽禹又黏黏腻腻地抱上来。
　　“别走，”他轻轻喃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许愿欢背着身没说话，他也就一直静静抱着，头埋在她的腰窝里打盹。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许愿欢端碗的右手开始发酸。她轻轻动了动，结果身后的人就像惊弓之鸟，又紧了紧对她的桎梏。

　　许愿欢有些喘不上来气。她推了推他，没推动，叹了口气正要说话，人却忽然自己松手了。

　　“我……我还有东西还没给你呢。”孟泽禹双手在身上胡乱摸着。

　　许愿欢低头，看到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兜里翻完了都没找到，孟泽禹坐在床上红着眼四处望着，最终目光停留在床尾地上的外套里。

　　他跌跌撞撞跑下床，结果被绊倒，头埋进衣服里。

　　“哎。”许愿欢没拽住他。

　　他却不闹，掏出那个心心念念的盒子，眨巴着眼献宝似的要递给她。

　　许愿欢大致猜到是什么东西，没接。孟泽禹也不急，就那样举着，什么也不说，眼巴巴地看她。

　　许愿欢没辙，接过来趁他不注意放在床头。

　　“时候不早了，快睡吧。”她要出门，孟泽禹终于急了，上前两步拽住她：“别走。”

　　许愿欢耐着性子哄他：“我不走，我去放碗。”

　　孟泽禹不依：“你是骗我的吧。”

　　许愿欢觉得好笑：“我骗你干什么？难不成我端着碗出门？乞讨？”

　　“我是说白天你说要断绝关系的话。”

　　许愿欢：“……”她觉得他在装醉。

　　他见她不说话，继续撒泼：“你快说，你就是骗我的，你没有想离开……”

　　“孟总，”许愿欢打断他，“你现在不清醒，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

　　“我不喜欢听你这么叫我。”孟泽禹皱了皱眉，“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刻意疏远我们的关系。”

　　许愿欢：“……我没有。”

　　“你有！”他气呼呼的，“你就有！”

　　许愿欢头疼极了，她实在不知道喝醉了的某人会这么烦，烦的让她有了负罪感——
　　就好像她玩弄了他的感情一样。

　　“我喜欢你，愿愿……”

　　孟泽禹脚下虚浮，撑不住背过去倒下，仰躺在床上。

　　光正好反射过来，有些刺眼，他就伸出手臂挡住眼睛，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

　　“我真的喜欢你，愿愿……”

　　许愿欢看着，一时失了神。

　　他的嘴唇，还有他分明的下颔线，竟像极了那人。
　　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又不像了，可细细盯了会儿，又开始觉得像。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她神色复杂。

　　孟泽禹还在不依不饶：“……你喜欢我吗？愿愿……”

　　他忽然把手放下来，耷着眼怔怔地看她。

　　没了遮挡，她的视线便全被那双邪魅的丹凤眼攫取。这样倒再不觉得像了。

　　许愿欢抿了抿唇：“不喜欢。”

　　思路已经很清晰了，纪尧很明显有问题，她下一步应该是想办法接近他，而不是再在孟泽禹身上耗费时间——
　　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怎么可能真的把两人的关系当回事，她根本不可能利用他见到纪尧……更何况，有了这几日的事，她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得尽快脱身了。
　　否则有些东西怕会越来越糟糕。

　　孟泽禹却笑了，像笃定了什么似的问：“哪怕我愿意带你去见我的父母？”

　　许愿欢猛地抬眼。

　　见他父母……父亲……纪尧！？

　　孟泽禹笑得更开心了：“果然……齐铭说的没错……”

　　许愿欢无心询问他什么意思，胸腔里剧烈跳动着，一下一下，她喃喃地重复：“见……见父母？”

　　“是，”他坐起来，像只求表扬的大狗，“这样还喜欢我吗？”

　　许愿欢抿着唇没说话。

　　孟泽禹把她拉到腿上坐下，酒气喷在她耳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闹了，嗯？”

　　许愿欢没想要什么，可抓住这个机会她就能见到纪尧了。
　　这比什么都诱人。

　　“好……”她小声说。

　　孟泽禹满意极了，暗自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亲了亲她的眼睛：“那你喜欢我吗？”

　　许愿欢心里想着别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声若蚊蝇：“……喜欢。”

　　终于听到想听的，孟泽禹喟叹一声，总算顺着醉意睡了过去。

　　颈间的呼吸逐渐绵长，许愿欢兴奋得双眼通红。

　　无论成功与否，她想，她总算是离真相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