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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争吵 ...

  •   高跟鞋鞋跟落下,每走一步就“哒”一声,敲在地面上,也敲在许愿欢怅然若失的心上。

      世上又多了一个人记得纪观南,也多了一个人提醒她——
      她的爱人是真的离开了。

      不会再早起,沐浴在晨光里拿着汤勺尝今日份粥的咸淡;不会再买了花牵着她回家,听她一路叽叽喳喳;不会再和她猜拳,互相打闹着推卸扔垃圾之类的小事……

      也不会再有人,在每个深夜困她入怀,于她眉间轻轻落下一吻,哄她睡觉,和她说“晚安”。

      不会再有一个人比纪观南更爱她了,她除了纪观南也再爱不上别人了。

      都怪他,他把自己惯的太狠了。

      许愿欢走累了,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偷偷抹眼泪,结果越抹越多,越抹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她索性放弃了,就那样低着头耸动双肩。

      直到迷迷糊糊间有什么东西轻轻敲她脑袋。

      她哭累了,趁着歇的当儿抬头看过去,是一只米老鼠的氢气球。

      圆圆滚滚的大黑耗子,胖的都有些失真了。许愿欢吸吸鼻子,有些嫌弃。

      可是氢气球不都往上飞的吗?
      她一时忘了哭,好奇地低头,才发现绳子卡在了脚边的石头下。

      不仅胖,还很蠢,她想,手下却不歇,快速把它救出来。

      估计是哪个孩子的没牵好被吹跑了,她拉着绳子四处打量,正好和一个小男孩对上视线。

      “是你的吗?”
      许愿欢把气球往过递了递。

      男孩儿怯怯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好吧,那太可惜了。”
      许愿欢遗憾地晃晃脑袋,继续张望着。可左边那道视线过于执着和灼热,她受不住,又僵硬地把头转回来。

      “……你想要吗?”她问。

      小男孩想了想,眼睛亮亮的,不答反问:“姐姐,你是仙女吗?”

      “……”

      不用照镜子许愿欢也知道自己刚哭完是副什么德行,起码眼睛肯定肿的和核桃似的,怎么也担不上这样的名头。

      她暗暗吃惊,心想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早熟吗?已经开始睁眼说瞎话地撩妹了。

      许愿欢有些凌乱,小孩儿心思却单纯,见她不是坏人,又走近几步自顾自继续说:“刚刚我看到气球就那样,”
      “‘咻’——,”他用手比划了个动作,有些兴奋,“自己直直朝姐姐飞过来了。”

      “按我们老师讲的,它应该往上飞的,”他又指了指天上,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笃定,“所以姐姐肯定是仙女,施了魔法才让气球这么飞过来的。”

      一句话都没说的许愿欢:“……”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充满奇妙和诸多超能力,有些在大人看来荒谬的东西却是他们的信仰,或是某种超脱现实的美好寄托。

      许愿欢知道自己争不过他,也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毁掉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的美好心情。

      她抓到了另一个重点——
      “你说,”她微微俯下身子,问他,“你看到它是从哪里飞来的?”

      “公园外边,”男孩儿指了指,转瞬又瞪大眼睛,激动地跳起来,“你没否认你是仙女!”

      “嘘!”
      他这声吼的属实大,许愿欢有些头疼。

      男孩儿也乖乖地把手指竖在唇前嘘了一下,小声说:“仙女姐姐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

      这又是仙女,又是姐姐的,许愿欢脸上发烫,又抬头望了望。周围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没人注意到这个仿佛横空而来的气球。
      她又看了眼气球,米老鼠气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莫名其妙弄丢而生气。

      不过没事,她已经帮它找到下一个主人啦。

      许愿欢又把气球往前递了递,笑眯眯的:“想要吗?”

      小男孩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可小眼睛里却亮亮的,有小星星在闪。

      她懂了,换了个说法:“这是玉皇大帝看你最近表现好,特意派仙女姐姐下凡给你的奖励哦。”

      “真的吗?”他果然信了,又往前凑了凑。

      “真的呀,”许愿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不过他说你要一直这样可爱哦。”

      “嗯嗯,我最听话了,”男孩儿拍了拍小胸脯,“老师说我是幼儿园里最听话的小朋友。”
      他顿了顿,撇嘴:“比妹妹听话多了。”

      他一副小傲娇样,许愿欢乐了,把气球塞他手里。
      “是是是,我知道啦,喏,收好了。”

      “嗯。”男孩儿的小手果然紧紧攥着绳子。

      他后退一步,小脸严肃地鞠了个躬:“谢谢仙女姐姐。”
      又一躬:“谢谢玉皇大帝。”

      许愿欢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让他快回去,别让爸爸妈妈担心了。

      小男孩一蹦一跳地转身。

      她失笑低头,看到怀里还抱着的花。

      “哎——”许愿欢叫住他。

      “怎么了仙女姐姐?”小男孩又一蹦一跳地回来。

      “今天是谁带你出来玩儿的呀?”她问。

      小男孩似乎很高兴:“是妈妈!她好久都没陪我出来玩儿了。”

      许愿欢也笑,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那和妈妈出来玩儿开心吗?”

      “开心!”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更开心,想听吗?”

      “好呀好呀!”

      许愿欢把手里一大捧百合递给他:“把这个送给妈妈好不好呀?”

      “妈妈最喜欢花了!”男孩儿开心地接过,想了想又想不通,问:“仙女姐姐为什么要送妈妈花呀?”

      “不是我送,”许愿欢摇摇头,看他,“是你送的。”
      “然后你亲亲她,告诉她——”
      “你比昨天又更爱她多一点了。”
      “好吗?”

      “……”

      男孩儿抱着花,牵着气球笨拙地跑远,许愿欢看着那个背影,好久才回过神来。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春游,适合野餐,适合放风筝。
      适合和爱的人干一切充满活力与生机的事。

      男孩儿看得出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她忽然很羡慕他的母亲——
      为心爱的人孕育,想必是比春天还要美好的事。

      ……

      接了电话匆匆赶过来,孟泽禹已经拿漂亮的布铺好了台阶。

      “去哪儿玩——你哭了?”他紧张地站起来。

      许愿欢淡淡地把脸撇过去。
      “没事。”

      “路上实在事发突然,”孟泽禹牵着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心疼地拍着,“我没想让你等的。”

      许愿欢有些惊讶,不觉得他应该想这些。

      犹豫片刻,她还是轻轻回抱了下,转移话题:“我路上把酒撒了……”

      “就是因为这个?”孟泽禹舒了口气,笑着亲了亲她还肿着的眼皮。
      “娇气。”
      “我又不会怪你。”

      他今天过分温柔和好说话,许愿欢活见了鬼似的。

      孟泽禹似乎也察觉到了,轻咳一声:“先过来坐。”

      他牵着她坐下,又转头含情脉脉地盯她。

      他总爱这么看她,可那其中的爱意能有几分真呢?

      许愿欢受不了,低着头逃避他的视线。

      孟泽禹没话找话:“你最近好像很爱穿颜色深沉的衣服。”

      许愿欢一顿:“哦。”

      纪观南走后,她确实将衣柜里颜色鲜艳的衣服扔了个七七八八,剪了短发,开始单一地买黑白灰。
      最喜欢赖着她的林瑶都没发现这点不寻常,他倒是细心。

      “是你不喜欢吗?”她抬头小心翼翼地问。

      又是这种眼神,虽软软的,却充斥着该死的距离感。孟泽禹有些泄气,揽了她看花。

      “你看这紫藤,喜欢……”兜里的盒子就要被悄悄拿出来,他的话却被打断。

      “孟泽禹,”她默了默,声音沙哑,“我有些头疼,不想看花。”

      孟泽禹僵了僵,握着她肩的手收紧,眉眼垂下来,里面暗潮涌动。
      他压抑着情绪,站起来不看她,轻嗤:“是不想看花还是不想和我看花?”

      许愿欢也站起来:“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我没和你吵架,”孟泽禹转过来,死死盯着她,“或者说,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吵架。”

      许愿欢微怔。

      是了,想来是小孟总这段时间太过温柔,让她都快忘了两人之间不对等的身份关系。

      她忽然笑了。
      “是,我没有资格。”

      孟泽禹心里一刺,急急弥补:“我不是……”

      “所以小孟总看我不快随时都可以踹了我走人,比如——”
      “此刻。”她今天太累了。

      “你什么意思?”孟泽禹眼神一寒,“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断绝关系。”

      那四个字他说的艰难。

      许愿欢抬头看他,抿唇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夸张,我们本来就……”

      “许愿欢!”孟泽禹很生气,现在。

      他把手揣进兜里,小方盒子的尖角扎在手心,硌的心上生疼。

      额上青筋不受控制突起,孟泽禹强迫自己不要对她发脾气。
      “我们先彼此冷静冷静吧。”
      “你就待在这里等着,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说完他就甩了车门扬长而去,只留给她一嘴尾气。

      许愿欢皱着眉后退几步。

      回哪儿?江庭铭都?
      她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孟泽禹了。

      又或许这件事本来就是个错的,她不应该拿他开刀的,浪费了近两个月时间不说,还多了些可笑的牵绊。

      ……

      孟泽禹一路驰车到夜色,齐铭早就摆好酒等着了。

      “哟,孟哥,”他看人面色不善地走进来,把自己狠狠砸进沙发里,“谁惹着您了?说出来我让她好看!”

      齐铭拍了桌子站起来,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孟泽禹吹了一瓶,把瓶子“哐”一声砸在桌子上,瞪他:“你敢碰她?”

      齐铭懂了。

      还有些生气地坐下来:“又是那个女人,你说说自从她跟了你,你开心过几回?每次都碰了壁过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兴起花钱给自己找祖宗了!”

      “她不花我的钱。”刚喝的猛了,孟泽禹有些晕,语气里带了些委屈。

      “真的假的?”齐铭显然不信。

      男人斜睨他一眼没说话。

      “……好吧,”他还是不信,“那说说今天是怎么了?”

      孟泽禹哪知道,他要是知道就不用坐这儿喝闷酒了,找准问题哄人就好了。

      “……好吧,”齐铭也习惯了,回想了下上次和安歌吵架是为了什么,试探着问:“是不是闹着要名分呢?”

      孟泽禹奇怪地看他:“什么名分?”

      “啧,”齐铭以为自己精准找点成功,靠着沙发得意洋洋,“就是更上的台面的名分。”

      孟泽禹心上堵着,冷哼:“她要和我断绝关系呢,哪儿关心什么名分上不上得了台面。”

      “这不就对了嘛!”齐铭激动地拍了下桌子,满脸通红。

      孟泽禹吓了一跳,“啧”一声去踹他,被一边呻唤着一边躲开。

      “女人都这样口是心非。”

      孟泽禹低头又喝了口,勾唇:“还会用成语了。”

      “WTF!孟哥,这不是重点好吗?”齐铭觉得自己受了内伤,“我好歹也是大学生,会用成语难道还应该骄傲吗?!”

      “咳,继续。”
      “哦哦。”

      “是这样的,我家那位,前几天也闹来着,说要和我断了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给我急的呀——”

      “你对这位不是一般上心。”孟泽禹把腿搭在桌子上,身子往后一歪,伸了手掌遮住刺眼的光。

      “咳,这不是重点,”齐铭咳了好几下,继续,“后来逮着哄了好久才问明白,原来是想嫁给我了嘿嘿。”

      “你还挺高兴?”孟泽禹有些不屑,“那种身份那种女人?齐家怎么可能同意。”

      “唉,”齐铭忽然泄了气,也开始发愁。
      他学着孟泽禹吹了旁边一瓶,抱着酒瓶吐真心话。
      “可我就是觉得她好……我也没想到最后会这么喜欢她啊……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孟哥,你说我咋办呢?”

      “出息。”孟泽禹轻嗤,从地上又拿了两瓶上来开了,一人一瓶。

      “你……你哪来的脸笑我!你……你不也是……”

      “我起码不用发愁结婚的事儿吧,”孟泽禹抱了臂,看他,“自由,随性。”
      “舒服。”
      他喃喃,张开双臂瘫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灯发呆。

      “哦哦,我忘了你是不婚主义——不过你这……你这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啊?”

      “喝你的酒吧。”孟泽禹恨恨地又踹他一脚。

      齐铭吃痛,烦闷的情绪惹得人自醉,开始胡言乱语:“……不过你真的一点想结婚的念头也没有?哪怕那人是许愿欢?”

      孟泽禹默了默,点了根烟,才幽幽地答:“没有。”

      烟雾缭绕,齐铭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觉得他语气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好吧,”他大着舌头,又灌了一瓶,口齿都有些不清,“为,为森马啊……”

      孟泽禹睨他一眼,知道他已经醉了,有些嫌弃,也不想和个醉鬼解释,索性就安安静静吸着烟。

      齐铭还在自言自语:“……反正我要娶她……”
      “嗯,你加油,希望我七老八十入土之前能看到你成功。”

      齐铭:“……”
      “……你也觉得不可能吗?”他语气晦涩。

      “不是不可能,”孟泽禹磕了磕烟灰,懒懒散散,“是根本不现实。”
      “你自己想。”

      齐铭不说话了。

      包厢里静了片刻。

      “不过孟哥,宛姨也不可能和你妥协的吧?”

      孟泽禹:“……”哪壶不开提哪壶。

      “兄弟我给你出个主意。”齐铭坐过来揽着他的肩,自吹自擂。
      “你看,宛姨催你结婚,你那位又逼着要个名分,不如你先带她回家,一方面又安抚了那位,一方面又让宛姨放松了对你的监督……是不是妙哉?”

      孟泽禹:“……听不懂人话是不,我说她要跟我断绝关系不是要什么名分……”

      “不是,是你不懂!”齐铭恨铁不成钢,“不都说了女人最善口是心非,以退为进了吗?”
      “她们说不要,就是要。”
      “……这断绝关系,简直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求你娶她啊!你个直男!直死你算了。”

      孟泽禹确实不懂什么要不要的,不过齐铭这些年来有安歌教,说不准真的比他知道的多一些。

      “真的?”他迟疑着又问了一遍。

      “当……当然!”齐铭骄傲地挺起胸膛打保证,“骗你……骗你我是……是狗……”

      声音弱下去,人滚下沙发,枕着他的脚砸吧着嘴睡了,孟泽禹无语。

      包厢是真的安静下来了。

      “啪嗒。”
      他又点了根烟,目光沉沉。

      为什么不想结婚?

      这个圈子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错综复杂的各种联姻,也永远都是利益大于一切。

      美满幸福的婚姻太少太少,他不想像那些大人一样,娶个回家摆着天天吵架,索性直接不结,就快快乐乐当个不婚主义,喜欢了就上,不喜欢了就散,大家来去自由。

      对于许愿欢,他承认他对她有所不同,可这份不同不足以让他像齐铭一样,为了她去抗衡——
      他的压力,只会比齐铭更大。

      而且他一向三分钟热度,他不知道这次的兴趣能持续多久,索性这样就好,不娶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根烟燃到底,他碾灭,想了想控制不住又点了根。

      不过她如果有那方面想法的话,他哄哄也不是不行,正如齐铭所说的,一箭双雕。

      孟泽禹摸到随身携带的折扇,刷一下打开,借着灯光翻来覆去打量那八个字,长长叹了口气。

      再没见过那人了。
      他总觉得,那人或许能替他拨开云雾见月明。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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