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城中歇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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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栖城内人来人往，贸易往来得颇为繁华。
或许是祭典降至，比起几日前沙洲见到的模样，不栖城浸在苍凉的号角声里，却越发人声鼎沸，显得更加热闹。
沙洲左右张望，好奇得很。
乔木照例走在前面，她走快了几步，灵识中紧紧跟在身后的小团子落后了。
她在人群中转过身，看见沙洲被人挤得歪歪扭扭，正在奋力往她的方向过来。
乔木觉得这画面挺好玩儿，恰巧不远处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翁，乔木灵巧地穿过人群，在老翁面前驻了足，打量着插在木桩上的冰雪剔透、红艳可口的糖葫芦。
那老翁有着老年人的通病——眼睛不大好。他眨着昏花的眼睛，看见眼前站了个身姿绰约的年轻女子，只不过那女子此刻蒙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从周身的气派也可以看出，绝不是等闲俗人。
老翁心知这是位贵客，从木桩子上拔下一根稍大些的冰糖山楂：“姑娘，要买一串山楂吗？”
乔木接过山楂，见那一串红艳艳的果子裹在透明的凝固糖浆里，几乎可以想象出酸甜的口感，不由喉头一动，不自觉咽了口唾液。
她想起沙洲的饭量，又问老翁：“老人家，您有大些的苹果糖吗？”
“有哇，我挑个大的来！”
老翁所言非虚，果然挑了个又大又圆的苹果糖来，外表覆着厚厚的一层糖霜，看上去光泽明透，甚至比她手上的糖葫芦更加诱人。
乔木心情很好，递给老翁一锭碎银子，正准备走，却被对方叫住了。
“哎，姑娘！”老翁拿着碎银子，在衣兜里掏出一堆铜板来，颤颤巍巍地说，“糖葫芦不值那么多钱，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等我半刻钟，我回去取给你，可以吗？”
乔木微微皱眉，视线落在老翁捧着破旧铜板的手上。
那双手干枯皲裂，还在微微发抖，本来做出一个要往她手里塞钱的动作，但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指甲缝里的污垢，只好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
老翁见她一时没有说话，以为她急着赶路，赶忙指了指附近一条巷子：“我就住在那里，不远的。”
“老人家，不必劳烦了。”乔木用灵识感应到小团子快要突破重围，挤到她身边了。她微微笑了，“那我买了所有的糖葫芦，钱刚好够，不用找零了。”
“这……”老翁算术不太好，他皱着眉，努力掰着指头算价钱，嘴里念念有词。
乔木哑然失笑，不由摇了摇头，抬手把木桩子往旁边一递。
沙洲方才弄丢了师尊，火急火燎地一通赶路，总算挤出人海。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多了一个木桩子，上面插满了深红的果串。
此时，乔木松了手。
沙洲赶忙接住，抱着木桩子，站在原地发愣：“……？”
然后听到乔木说：“都是你的了，你自己抱好。”
沙洲惊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木桩子上二十多根的糖葫芦，原先因疾走而悬挂在鼻尖上的汗，似乎有越来越多的架势。
乔木却没关心她，还在和老翁说话：“我家……妹妹，现在不好拿，我们暂且用一下您的木桩子，回头我叫她给您送过来。”
老翁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就是这东西送了你，我也是赚了太多了。”
乔木笑了起来，冲老翁点了点头，随后觑了眼沙洲，见她脸颊红扑扑的，虽然满头满脸的汗，但她意外得能容忍，而不是把徒弟直接丢到水里洗洗干净。
乔木品味着自个儿消失的洁癖和开阔的心胸，一时间心情舒畅，起了捉弄沙洲的坏心眼儿。
她抓着手里的苹果糖，倏地压低身子，和沙洲贴得很近。
沙洲眼睛亮晶晶的，鼻尖的汗几乎凝成水珠子。
她屏住了呼吸，不想让水珠子掉下去，毕竟这实在丢人。
乔木越靠越近，那股熟悉的香味飘入鼻中，叫沙洲的心也砰砰地跳起来。
她慌张中眨了下眼，几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头发一紧。
乔木将苹果糖的细竹竿当作簪子，从沙洲简单挽起的发髻中穿过，水灵灵地缀在乌黑细软的头发上。
乔木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即拆开手中那串冰糖葫芦的糖衣，轻轻咬了一口，外表酥脆，酸酸甜甜。她满意地眯起眼睛。
旖旎的气氛消散，沙洲心中一团乱麻，身上似乎有尖刺，叫她哆嗦了一下。
沙洲垂下眼，几乎不敢看她，只能喏喏地说：“师尊，我吃不完这么多。”
乔木便怀疑地看着她：“真的吃不完？”
“真的呀。”沙洲低低地说，“我不会骗师尊的，你信我。”
她随即一怔，没想到竟然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她有点害羞，把头埋在那一大捧冰糖葫芦里，闷不作声地跟着乔木走。
乔木便走边用灵识观察她，见她几乎不看路，呆头呆脑的，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她打开储物袋，嗖的一下收起了冰糖葫芦。
沙洲正在走神，突然怀里一空，她以为木桩子掉到了地上，下意识地伸手一捞，自然什么也没抓到。
她便有些委屈地看向乔木。
“在我这儿呢。”乔木手痒痒的，没忍住又去薅了把她的头发，顺手把苹果糖扶正了，“你不是说吃不完吗？那这些都是我的了。”
她左右端详一下，白玉一般的少女配上火红的糖葫芦，又水灵又鲜妍，实在讨人喜欢。
沙洲惊愕地张着嘴，对于乔木的行为表示谴责：“可是、可是，这不是给我的吗？”
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惹的乔木笑出了声：“好啦，回去再给你吃。”
乔木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声音中的宠溺。
沙洲得了许诺，又开心起来，她瞄了一眼乔木，小声嘀咕：“其实也不是特别爱吃，师尊喜欢的话，我只要一根就好啦，剩下的都给你。”
乔木嗔了她一眼：“你别说的我跟个馋猫似的！”
沙洲心道，你明明就是嘛。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巴却闭得很紧，对“逗猫要适度”这个真理实现了无师自通。
沙洲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师尊，为什么我们刚才没有用储物袋？”
她偷偷看了眼乔木，见对方仍然心情不错的样子，大着胆子撒起娇来：“……叫我抱着一堆糖走了那么久。”
“怎么，这点苦都不能吃啦？你可真是个娇弱小姐。”
沙洲吐了吐舌头——倒不是辛苦，就是觉得她还差几个月就年满十五，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抱着这么一堆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此处人、仙、魔混居，三方各不干扰，是不栖城约定俗成的规矩。我们先前在的位置凡人聚集，为了避免他们惊慌，一般是不得暴露身份的。”
“我们现在是要去仙魔混居的地方吗？”沙洲一点就通，同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之前听茶楼里说故事，讲仙魔大战，我以为仙魔关系紧张，没想到还能做邻居。”
乔木神秘一笑：“你可知为何？”
沙洲摇摇头，但遇到乔木鼓励的目光，她仍然尽力去配合着猜：“莫非是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了？”
“非也。”乔木得意地说，“那些老古板和刺头被妖修打回去啦，留下来的都是愿意和平相处的。”
沙洲望了望乔木，心中暗自琢磨，师尊为何如此得意？莫非她也是那个打人的一员？
乔木自顾自沉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瞟了一眼沙洲：“你知道我是妖修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她直接拐了一个好苗子回家当徒弟，完全没有征集对方的意见。
她想，若是沙洲不愿意，或是表现出不情愿来，那她……
好吧，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把糖葫芦全部吃掉，一个都不留给沙洲。
“我知道。”沙洲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被刀灵养大的，我也愿意跟着你修行。”
沙洲觉得自己说话太果断了，有些担心师尊看穿她的小心思，赶忙又补充了一句：“爷爷说你心地善良，会是个很好的师尊，要我好好跟着你。”
话音刚落，沙洲就觉得脸上发烫，她悄悄地去看乔木，发现对方虽然面无表情，但耳朵尖红通通的。她一时间心如擂鼓，同时心理得到了极大的平衡。
就在她神游天外，已经畅想着和师尊云游四海的潇洒场景时，乔木轻声说了一句：“到了。”
沙洲立刻回神，跟着师尊进了一家客栈，和上次那家名字不同。
刚进去，就有一个长着鱼头的怪物迎了上来。
那怪物长着人的下半身，像模像样地围着一条围裙，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视觉冲击。
沙洲唬了一跳，差点腿都软了。
“两位道友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鱼人小二见迎面来了两个人，赶忙迎了上去。
只不过分别有一层白沙笼住她们的面容，将她们出凡的美貌遮挡在面纱之后，只能通过眉眼判断。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两位道友一个高挑艳丽，另一个清秀出尘，各有各的靓丽之处。
小二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倒不是男女之间的避嫌——妖修物种不同，跨物种之间通常只有天敌的恐惧和压迫，很难有其他旖旎的心思，而是因为那面纱看着轻巧简便，实际却像是一层厚厚的帷幔，将她们二人的气息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定是贵客。
乔木说：“休息一晚，开一间房。”
“好嘞！”
小二笑得更加殷勤了，叫乔木有些莫名其妙——少开一间房还这么乐呵，丢了生意都不知道，小心老板揍你哦！
沙洲看了乔木一眼，心中暗自欣喜，乖巧地跟着师尊，正准备上楼。
“等等，”乔木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叫住了沙洲。
沙洲仰起头，迷惑地看着她，随后一团黑影凭空出现。
饶是沙洲眼疾手快，也差点没接住那东西，好在店小二及时扶了一把物件。
乔木轻咳一声：“木桩子给你，你先把东西还给老人家。”
沙洲继续迷茫，心道，你是纯粹想要折腾我吗？
“就在方才那条街，南边有个小巷子。”乔木见沙洲依然呆呆的，不由微微涨红了脸，小声又快速地说，“……乖。”
乖。
天哪。
沙洲魂不守舍，仰起头来，看到乔木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急匆匆的，一看就是害羞了。
鱼人小二见缝插针地谄媚道：“您姊姊对您真好，姊妹情深啊。”
沙洲真情实感地觉得小二说的对，连带着瞧他造型都顺眼了不少。
她像是踩着棉花，抱着一个大木桩子，脚下打飘，就这么晕晕乎乎地飘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城中歇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