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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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醒来手臂酸痛，握笔时更加明显。
听见我抱怨，窝在沙发上的凉子轻嗤一声：“谁叫你昨天抱那么多书回来？弥，我真是佩服你，约会中止了居然还有闲心逛书。”
手上书翻过一页，我忙着做注解，随口应道：“有本书没看完，对工作有帮助，当然要买下来啊。况且只逛了两个图书分区。”
固然有些失落，未完成的约会如同只写了一半的俳句*，但该做的事情仍要继续。
“噗，那也不是你买那么多书的理由。”
我揉揉手臂，觉得有必要提醒她。“忘了说喔，也买了你上次说想看的爱情小说。”
凉子一听，马上改口：“就知道我们弥世界第一好了！”她翻到那套书心满意足。过了会，不知为何唤起我，后面紧跟疑问：“弥？”
扭过头去。她正举起一本烹饪书：“难道是想尝试新菜式？”答对啰，我说，忙过这一阵，接下来就比较有空了，可以试试看。
“那这本呢？“她抽出另一本，神色有点迷茫，对照封面仔细确认。“给你堂姐的孩子准备的礼物？”
她指的是一本关于植物的绘本。
“哦你说那本。”我又低头翻书：“打算送给不二君的，画得很可爱啊，就买下来了。”
“这不是重点吧！”凉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怎么说你好呢？”摸着我的脸，开始唉声叹气。“这样会被人吃定的啊！”
拉下她的手指，替自己辩解：“有条件的。如果那个‘下次’作数的话，我就送给他。”
“要是没有呢？”
我一愣，没想过这种可能。“听起来很像真心话，万一……”顿了顿，“那我也可以自己收藏吧。”
凉子瞥我一眼，躺回沙发，打开书，一副不愿多讲的表情。“该多看点爱情小说补课的是你才对。”
她很快掉入另一个世界，情绪随故事起落，时笑时怒，无暇分神给我。而我捡起笔，在纸上游走，耐心等侯书页结束。
各自废寝忘食，她为小说，我为工作。午餐拖至一点才用，吃完一起躺到沙发上，动都不想动。
互相枕着彼此的头发。凉子抓住我其中一缕往指头上缠。“总想确定一件事，你对那位不二先生，是一见钟情吧?”
扬起头看天花板，极慢地收回。“嗯，非要问出答案的话，算是吧。”
凉子吹了声囗哨：“我就说嘛！但什么叫算是？”
“因为是后知后觉。”闭上眼，感觉她将不能再往上绕的发丝松开。“当时以为是不怎么见到这种笑容，没想太多。很久后才明白。”
那时，被发现的窘迫和尴尬压过惊艳，占了上风。沙粒积攒成山，非得等海水退潮才显现出底下的贝壳。
“多嘴问一句，弥是怎么发现的呢？”
“还记得去河村寿司店那次吗？”我打了个哈欠，“见到他，第一反应是真幸运，紧接着又冒出【下次未必能这么好运】的想法。便在害怕成真的担忧中走上前。”
一根手指不客气地戳上来。“到这地步了绝对是一见钟情啊！虽然有点意外，不太像你会喜欢的类型。”
“没什么不好啊。总是笑的人看起来很温柔。”我想了想。“凉子，听过埃兹拉·庞德那句诗吗？”
〖这些脸在幢幢人影中闪现，
湿漉漉的黑枝条上花瓣数点。〗*
庞德在巴黎地铁站上看到许多美丽面孔，接连不断，一张又一张经过他。令他想起黑色枝条上的花。
我的意思是，一边舒展手脚，我说。
美丽的面孔我也曾见过许多许多。但能在心中留存下来，如录像带一遍遍回放、回味的，始终是少数。——不完全因为相貌，还有别的附加价值。
嗯，我遇到了。
祝贺我吧，事实证明，我运气还不错。
眯起眼躲避窗外折射的阳光，和昨天相比，今天真是好天气。
至于不二周助提到的“下次”会不会来，会在什么时机来，我尽量不去在乎，能做的唯有静候佳音。
沐野晚上来接凉子走。她在副驾扣下安全带，同我道别：“下周再见啦，弥！”
目送车辆消失在分岔口，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抛硬币决定今晚去往哪个方向，正面朝上，是左手边。
散步让人放松，发呆，漫无边际地想事。吹着夏夜晚风，不知疲惫地越走越远，到了不常去的地方。
偶尔走走，也没事的吧？
公园附近分外热闹。孩子们跑跑跳跳，情侣牵手约会，夫妻于长椅上闲谈。
无意又旁观了许多快乐，我继续向前。
路过一个街边网球场，不由得停下脚步。六盏路灯将场内照得有如白昼，两名少年正在对战。
网球在两张兴奋的脸间穿梭。无端被勾起兴趣，便站到一旁观赛。眼前场景远比录像带真切，击球声、挥球拍声、步伐声皆清晰可辨。
没有裁判，说是比赛不如说是不计得失的练习。疲于奔走，少年们的脸变得汗津津，却乐在其中，尤其面对着我的男孩，眼睛奇异的亮，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眼神？
默不作声看完，折返途中有了答案。
浏览记录忘了删，时间还停在上周。
不如……再看一遍。
接下来的时日，散步便常往左边去。偶尔在公园逗留，或去网球场四周转悠，要是遇到有比赛就停下来看完。少年们已经会同我招手。
今夜早早吃过晚饭，走上街头，天色未暗。于球场不远处听到击球的声音，隔着铁丝网瞧，似乎陷入苦战。
小心推开网球场的门，望见长椅上坐了个人，脑袋上胡乱翘起几根红发。他转过头，两秒后，我们从彼此脸上看到惊讶。
对方很快冲我挥手，神态飞扬似十来岁少年。“嘿，水野小姐，你还记不记得我？”
我顿了顿。“当然。菊丸君，好久不见啊。”
掌下木椅还残留天气的余温，他从饮料贩卖机回来，将一听汽水放至我手边。我道谢，与他并排坐在一起，开始攀谈。
他说自己是看到有人在打球才进来。我抬起眼，球场上的少年追着球来回跑，摆出互不相让的姿态。“我也是，最近常来看孩子们打球。”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见面。水野小姐也喜欢网球吗？”
“不。”我诚实作答，“仅仅看过几场比赛，有些兴趣。但我倒是知道，菊丸君以前在网球部打得一手好球。”
事实上，我已从录像带里见证过他的球技。那是他和不二周助的双打比赛。
菊丸英二却忽然来了兴致。“哎，是听不二说的吗？”
轻轻拉开易拉环，盯着气泡冒出又消失。“没有，是我偶然看过你们双打的录像带。不得不说，菊丸君的舞蹈式网球叫人大吃一惊。”
他坦率地收下夸奖，说谢谢的语调很特别，让人听了同样高兴。双手枕到脑后，头偏向我。“那你是怎么看待不二呢？”
是问球技还是问人？总觉得别有深意，似乎希望我解释更多。喝一口汽水，气泡在口腔中翻滚升腾。
“天才，名副其实的。”
“啊，没有了吗？”失望的表情让人必须多讲点才行。
“菊丸君愿意保密的话……”
他在嘴上做出拉拉链的样子：“我会的！”
翻出回忆，指指自己的眼睛，将它们努力眯起。“不二君，平时是这个样子，非常亲切又好说话，对吧？”
“没错没错。”
极力睁开双眼，展示前后变化。“喏，打球的时候就会是这样。完全睁开，其实也不错，我发现不二君的眼睛很漂亮。”
大概模仿得不太成功，至少威慑力不足以影响菊丸英二。他忍俊不禁，居然鼓动我有机会对本尊再演示一遍。
那当然是不！我赶紧摇头。“菊丸君，你刚刚答应我要保守秘密的吧！”
“所以后悔了呀。”他眨眨眼。
菊丸君明明大我两岁，举手投足却像弟弟。且他个性开朗，无论谈什么话题都能使氛围轻松。
天色渐暗，两位少年背起包同我告别时，他正好说到网球部的趣事。
“那么难喝的东西，还是一大杯。”伸手比划，脸上写满恐惧。“不二居然说强烈推荐！‘没想到这个很好喝’。除了他哪有人喜欢啊。”
十四五岁的不二周助在话语中生动鲜活起来。
什么为了保证胜利选了只有一人也就是他自己参赛的冰壶啦，在部员们被古怪球拍吓到时突然戴上面具吓人啦，都被菊丸君讲得绘声绘色。
从他人评价里了解某个人的过程实在有趣。我听得入迷，许多地方都控制不住笑意。替他们的美好经历，和如今依然保持的情谊高兴。
路灯啪一下亮起来，汽水只剩半罐。菊丸看了眼天色，猛地一拍大腿。“糟了糟了，本来想快点回家的。”他匆匆站起身。“水野小姐，我要先走咯，我们下次再聊。”
我说好，又说再见。
坐在原地将汽水慢慢喝完，捏着空罐投入垃圾桶，莫名欢快。
睡前翻开日记，脑子里构思的开头都不满意，硬着头皮写下笨拙的第一句。
【今天很开心。】
再写下一句。
【我遇到了，不对，应当是听说。从菊丸君那里听说了十五岁的不二周助。】
那种情绪更为强烈了。大约是期待，祈祷“下次”快到来的期待。
因为我发现，我最想见的，还是二十五岁的不二周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