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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以邻为壑 ...

  •   魔界新雨,天气略微凉爽了些,鬼狂急病渐愈,轩辕剑带给他伤害却愈发深刻。待头热褪下去能起身后,他所做的第一桩事便是在步见亭召见踆乌。

      踆乌来到步见亭,鬼狂身边只有一个普通侍卫,连夔俊也不在侧。他见鬼狂盛夏时分仍兜着一件黑帛外袍,似乎是很怕冷的样子,加之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病容憔悴,踆乌心中便有些不安。他其实早猜到鬼狂受了轩辕剑伤,他的不安更多是因为此时鬼狂在他面前竟然毫不掩饰,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鬼狂注目看着踆乌先是悄悄打量自己,愣了一下又垂下双眸欠身向自己行礼。他徐徐道,“本座打算处死卿,卿还有何遗愿吗?”

      踆乌惊讶地抬起头,“为何?”

      “卿之遗愿就是要知道为何?”

      踆乌不知所措,此刻无论答是还是不是似乎都不对。他一下联想到几日前鬼狂的行为,于是问道,“殿下忽然到太乌陵掘墓鞭尸,难道是与此有关吗?”

      鬼狂微微点头,“吾妹屈死太乌手中,太乌临死留书给我道‘加著吾身,还之彼身’,本座觉得有些道理,亦想以此道还之于金乌氏。本座时日无多,想亲见此仇得报。我知你与太乌秉性不同,亦知太乌所作所为与你无关,道理本座都明白,但本座从来不是圣人,随心所欲也是有的,望卿体谅。”

      踆乌皱起眉头,心中惊讶、害怕、委屈、愤怒一齐冲上来,他迫使自己镇定。他见鬼狂神色冷酷,应该是已经铁了心要弄死自己,此刻怕是无论何种辨白都是徒劳。踆乌转念又想,今时他受轩辕剑伤病体虚弱,却支开贴身护卫夔俊,独自召见自己,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踆乌心中生出疑惑,遂伏身行叩拜礼道,“那请殿下以吞噬之术赐死,踆乌愿献上日神魄力,方不负此有用之身。”

      鬼狂望着踆乌静默片刻,仍不改一脸冰冷,又道,“你何须如此待我?你今日有此下场也真是咎由自取。本座原与你素不相识,又有家仇,你却执意送上门来。你不会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踆乌一脸无辜,“属下不敢。”踆乌低头想了想又道,“属下仰慕殿下已久,太乌之乱时,各路豪杰枉负盛名,唯有殿下之德行令属下钦佩。”

      鬼狂微微摇头,“哼,收起你这套虚辞,本座信你这鬼话岂不是笑话?不过,本座倒真是好奇,你来我鬼谷魔界究竟意欲何为?你今日终究难逃一死,何不说来听听,或许本座允你得偿所愿。”

      踆乌伏地而拜,“属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鬼狂冷笑,“你不老实。偏本座今日兴起,定要问出个结果。来人,杖一百。”

      身边侍卫不由分说,麻利上前,将踆乌按在地上,便开始行杖。踆乌不敢用灵力抵抗,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一杖一杖咬牙受着。他一边暗自琢磨,今日之事太过蹊跷,鬼狂虽然有时做事手段狠辣,但从来条理分明,不是喜怒无常之主,今日何至于拿自己泄愤呢?这其中,恐怕必有内情。但此刻自己若参不透这其中缘由,只怕性命便要交代在这里。踆乌左思右想,仔仔细细将近来发生的事捋了一遍,仍是没有什么头绪。他又镇定下心来小心翼翼施些灵力洞察周围的动静。这里位于湖中央,方圆百丈果然只有鬼狂和这个侍卫。如今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等死或者拼死一战。踆乌心中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一百杖下来,踆乌已是皮开肉绽,背上血肉模糊一片,亭外阵阵微风吹过伤口都如刀片划过似的,疼的他几乎不敢挪动起身,那侍卫一把将他拽起来继续受审,踆乌痛苦地哀嚎了几声。

      鬼狂倚在座中闲着无聊一边把玩手上的扳指,一边漠然看着踆乌受刑。踆乌小心施法探查周围时,他也假装没发现。待行刑完毕,冷眼撩向踆乌又道,“今日本座有心整治你,你还是识时务的好。你是痛痛快快地去死还是受折磨而死,全凭本座心情。问你什么便老老实实地交代罢。”

      “殿下……您究竟要我交代什么?……”踆乌紧锁双眉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双腿,“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当真没有骗您……”

      鬼狂微微点点头,不给踆乌机会说完话,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轻轻巧巧又下令,“那好,杖毙。”

      那侍卫再次过来想要按下踆乌。踆乌一把甩开他,“等等!”踆乌几乎要哭出来,颤颤巍巍伏身下拜,带着哭腔道,“殿下要处死臣下,臣下不得不死,可心中藏有一言不吐不快!”

      “讲。”

      “昔日太乌之乱,殿下果真以为是您容貌出众才招致祸端吗?”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鬼狂怒斥道,“太乌荒淫无道,与我何尤?”

      踆乌垂死狡辩,也口不择言,并不忌惮鬼狂生气,继续道,“属下与太乌自小玩在一起,对他的秉性了如指掌。太乌虽是好色之徒没错,但他也是个朝三暮四的无常之辈,从不会将美色放在心上,更不会倾举国之兵去追求。”

      “如你所说,难道他是算好了我兄弟间有隙可乘,以此为引离间联军吗?” 当年太乌之举太过荒唐,其实那时鬼狂也对此存有颇多疑问,只是一直不曾得到答案。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也就懒得追究了。既然踆乌再次重提,他自然颇有兴趣想知道背后原因。

      “太乌也不见得就是处心积虑,太乌这个魔,办起事来很随性,高兴便好,不顾其他。他最初可能只是一时兴起,随口开了一个玩笑以此来侮辱各位尊王,想不到这个玩笑竟然导致七位魔尊分道扬镳,我猜他事前也不能够算计至此。殿下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当年事发后您那些举措,才引得太乌愈陷愈深不能自拔,而招致太乌穷追不舍呢,……”

      “啪”一声,不等踆乌说完,鬼狂猛然拍案起身。踆乌见自己成功激怒了鬼狂,心中窃喜,又继续带着哭腔说,“当然了,殿下也是被逼无奈,天性使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各位魔尊都讳莫如深,属下虽并不知道其中原委,也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全都弃您而去,但殿下您想一想,无论他们有何理由,若曾顾念过一丝一毫的兄弟情义,事态都不会变成最终那样。太乌固然可憎,您那些所谓的结义兄弟,难道不比太乌更可恶吗?”

      踆乌抬头再看时鬼狂已转过身去面朝雾岚笼罩的湖水,只能看到他攥着衣祛的手攥得骨节分明青筋突起。他虽然看不到鬼狂的表情,却也可以想象到他此刻极不痛快的心情。鬼狂此刻的悲愤正中踆乌下怀,踆乌继续往他心中补上一刀,“辰妤尊上之死,难道他们就可以撇清责任吗?!殿下若是想复此仇,那么他们更是一个不能放过!”

      鬼狂听到这里,恍然意识到踆乌是在绕自己以求脱身,于是他努力平复下心情,忽然转过身来诡笑了一下,向踆乌点头道,“言之有理。”就没了下文。鬼狂又淡定地坐下来直视着踆乌,“卿既已说完就上路吧。”话音落下旁边的侍卫端了一杯酒放在踆乌面前。

      踆乌望着面前的毒酒,这次真的是穷途末路了,额上不禁沁出一层层的冷汗。想不到自己说了这么多鬼狂竟不为所动。他抬头又看看鬼狂,鬼狂正冷冰冰盯着他,毫无回心转意的可能。摆在他眼前只有两条路,喝下这杯酒或者拼死反抗。踆乌刚才便细细观察过周围,夔俊此刻确实不在,旁边的侍卫一掌便可以解决,步见亭地处偏僻,若布下结界旁人的确一时间难以察觉。只是鬼狂虽然病体虚弱,可是他战力不减,自己若是和他动手只有拖,拖到他体力不支为止。究竟自己能挨过多少个回合也不好说。但反抗尚有一线生机,束手就只有死路一条……

      鬼狂也不催他,就直视着踆乌等他做出选择。

      踆乌心中挣扎再三,眼睛一闭,端起酒杯喝了下去,不多时便倒在地上。

      …… ……

      重楼虽答应飞蓬起兵,但仍是要他再等几日,美其名曰筹备军资。飞蓬被安排到待客之所歇下。隔日,没想到鹄灵来访。见到彼此,一神一魔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

      飞蓬请鹄灵入座,彼此心照不宣,无需客套。鹄灵单刀直入道,“在下此来意在探明将军来意。”

      飞蓬微微点头,“我知道。我与你主颇有交情,我绝无意引祸于他。此次对抗天帝,败,六界皆亡,贵界亦不能幸免,何妨一战?”

      “在下非有此顾虑。魔界群雄迭起,将军如此看重我家主公,怕不是稀罕我千重魔界兵力,而是意在地皇之灵吧。”

      飞蓬被对方猜中心思垂眸一笑,什么都瞒不过这魔头,复又坦诚道,“莫说千重魔界,合六界之力,也未必取胜。少昊颛顼前车之鉴,还不够惨烈吗?魔界未来兴衰,系于此战,我想重楼尊上不会吝惜地皇之灵。”

      鹄灵觉得飞蓬够真诚,点点头,也坦言道,“将军磊落,我千重魔界也非自私之辈。不过,有一点不知将军考虑过没有,地皇女娲亡故后,伏羲再修行数千万载。纵然其灵力分散予天界新生众神,他会否一朝取回呢?到那时,即便启用地皇之灵,怕也不是伏羲对手。”

      “观少昊之战,天帝拂乱因果、乖紊物种,足见其神力非同凡响。他若能收回当初封神之灵力,并不奇怪,我早已有此忧虑。但除了仰仗地皇之灵,咱们也别无他法,总好过坐以待毙吧。”

      鹄灵点点头,“其实……还有一法,或可一试。”

      “哦?请讲。”

      “召唤术修炼至最上乘,可以突破灵力限制,使用魄力召唤与之对等的魂灵,哪怕是亡魂,亦可。”

      “召唤术乃是灵力置换之法术,以对等灵力召唤对等契灵施展其特有法术。恐怕即便如阁下所言,突破灵力使用魄力,仍难以望天帝之项背。与天帝对战,也并不在于帮手的数量。”

      “那若是鬼狂吞噬太乌百子之魄力呢?”

      “你是说召唤人皇亡灵!”飞蓬被鹄灵一语点醒。

      鹄灵点点头,“鬼狂疏于武艺,其他术法也是平平,他唯独精心钻研了两门法术,除了幻术,还有召唤术。论及召唤术,魔界亦无出其右。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一来,召唤术是一门消耗法术,若召唤神农神皇亡灵,只怕需消耗其全部的魄力与灵力,这无异于自决。二来,太乌百子亦是辰妤之子。以我对他的了解,怕是他纵然过得了生死这一关,也过不了亲情这一关。在下言尽于此,能否说服鬼狂,全看将军本事。”

      飞蓬心说,这方法虽然艰难,的确也值得一试。于是问道,“重楼与鬼狂有结拜之谊,可否请魔尊相助?”

      鹄灵摇摇头,“我此来楼尊并不知情,将军也千万莫晓与他知。只因用召唤术耗尽魄力召唤契灵后,还需耗尽灵力维系契灵魂魄,即便如此也只是维系一段时间,并不能换取神农陛下重生。最终能否战胜伏羲仍在两可之间。楼尊不会同意出此下策。楼尊与鬼狂这些年虽然多有利益相争,可是生死存亡时刻,鬼狂却替他挡了轩辕剑。况且对于昔日太乌之乱,楼尊亦一直怀有歉疚。我猜他若知晓此事,不仅不会相助,还会阻挠。”

      飞蓬望着鹄灵坦荡温和的笑容,转念心想,绕来绕去,这魔头还是想要千重魔界避重就轻,将正面对战天帝的锋芒甩给鬼狂。不过,他所献之策,确实可行。鹄灵这一策对千重魔界可算得上一箭双雕的良策,将来若胜天帝,同时可灭鬼狂,剩下苍雎独木难支,千重魔界自然坐收渔利。就连自己,明知是他的棋子,也心甘情愿被其利用。好心机,好毒辣,真是辜负了他这一脸慈悲相貌。飞蓬虽深恶鹄灵,却也不得不承认,以重楼的性格,他日想要雄霸魔界,少不得此魔相助。

      飞蓬考虑再三,又说,“鬼狂之个性,我不熟悉,昔日皆在敌对立场,更无半分情面可谈,恐怕难以说之。”

      “不然,”鹄灵耐心解释道,“将军忘了么,他已身受轩辕剑伤,横竖命不久矣。此魔虽然阴险狡诈,却看重名誉,也非贪生怕死之辈。”鹄灵见飞蓬仍在疑虑,又说,“太乌之乱时,我随楼尊左右,得悉其事。将军若信我,可随我至幻境了解鬼狂。”鹄灵说完,手中祭起幻术。

      飞蓬略一犹豫,随后伸手去接幻灵,随鹄灵进入幻境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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