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莲》阿忒

5、游湖

　　从宫里出来，回到桃花别院后，苏落才想起来赏花宴的事。怎么把这事忘了，苏落心中暗恼，但那皇宫真是步步陷阱，苏落一时半会是不想再回去了。罢了罢了，赏花宴而已，立时王公贵族，名门闺秀不知几何，想她找个角落应该也是能付过去了。

　　苏落从来不为难自己，想好了对策，便不再忧心那赏花宴的事。无需勾心斗角步步为营，也不需端着架子装名门闺秀，苏落在别院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只不过古代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故而苏落平素里除了大家闺秀必修的琴棋书画，四书五经，闲暇时也对游记杂学，药典史记等皆有所涉猎，权当打发时间。

　　是日，苏落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天星阁见到的那些无名药草，心下好奇，翻出一本药典，欲查阅一二。忽然院外传来清脆的喊声：“小姐，小姐。”只见一粉色衣衫的丫头笑言眼弯弯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帖子样的物件。

　　“散绮，什么事这么着急？”苏落扶额，这丫头，怎么就生的这么个活泼的性子，苏落倒了一杯茶水，“来，休息一下再说。”

　　散绮是相府服侍她的丫头，只不过佛门清净之地，少有女眷，况且苏落身体里还住着个现代的灵魂，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不习惯人服侍，所以来桃花别院时并不曾带这个丫头。一般相府有事需寻她回去才会派这个丫头过来，也不知今日怎么过来了。

　　“哎呀，小姐，来不及了。”散绮一边扶腰喘气，一边说道，“太子殿下，送来了拜帖，邀您明日去翠波湖游玩。”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着急忙慌的，辞了便是。”苏落无奈地重新拿起药典，不在意地说道。

　　散绮还想再说什么，只听一声温润的声音传来：“落儿就这样不想见我吗？”

　　赫连弘澈一身素白锦袍，临树而立，玉冠束发，眉眼温柔，不知道的，只会觉得这是哪家的谦谦贵公子，丝毫没有皇家的迫人威势。

　　苏落有些微的失神，彼时初见，少年温润如玉，风光月霁，周身气息如珠玉明月，明亮而又温柔，指腹为婚，青梅竹马，苏落也曾有过一段朦胧的少女心思，只是皇家终究是皇家，从赫连弘澈纳了秦氏侧妃的那一天起，苏落就冷了那还未明的心意。即使皇后时不时地牵线搭桥，苏落也是能避则避。算一算，亦有半年未曾见过了。

　　年少情谊，对苏落来说，不过镜花水月，内心早已坦然，苏落起身福身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苏落见过太子殿下，臣女潜心修佛，不宜过度放纵，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赫连弘澈却像是没有听出其中的拒绝，温和一笑：“落儿此言差矣，寄情山水，也可修身养性，想必对落儿的修行也有好处。”说完，赫连弘澈便静静地望着苏落，温润而又坚定。

　　苏落被赫连弘澈盯得发毛，赫连弘澈亲自登门，想来今天是不好拒绝了，“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苏落福身答道。

　　像是料定了苏落会同意，苏落话音刚落，赫连弘澈便开口道：“本宫明日派人来接你。”

　　翌日。

　　一大早，苏落刚走出院门，便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四辆精美的马车并排而立，每辆马车都配有两名小厮，马车之后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黑衣侍卫。而散绮正一脸兴奋地站在第一辆马车旁，看到她出来，立马迎上前来：“小姐，走吧。”

　　苏落虽然心里惊讶，面上却镇定自若，还好平日佛经看得多，早已养成了宠辱不惊的好习惯，优雅地上了第一辆马车，坐定之后才低声开口：“散绮，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马车。”

　　散绮一脸暧昧地眨眨眼：“小姐，太子殿下对你可真好，那几辆马车里装的都是你最爱的吃食糕点，还有怕你热了冷了更换的衣物，还有遮阳挡雨的伞具，还有……”

　　看着掰着手指头说个不停的散绮，苏落一阵无语：“好了好了，知道了。”这赫连弘澈搞什么，知道他是个体贴的人，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皇家之人果然奢靡。苏落上了车便闭眼小憩，出游可不是个轻松的事，还是先养好精神吧。

　　翠波湖地处京郊，背靠翊君山，湖光山色，风景秀丽，历来是文人骚客最钟爱的地方。所以虽在京郊，却也是一处繁华之地，每逢春日，游人甚多。

　　苏落的马车到达时，湖岸边已经熙熙攘攘的聚了不少人，许是听闻太子殿下今日游湖，看热闹的人更多一些。也许是为了表现与民同乐，翠波湖并未清场戒严，苏落一撩窗帘，看到的便是路边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热闹的吆喝声在街上回荡，太平和乐的景象让人不由得心情舒畅。

　　马车在码头边上停下，散绮扶着苏落下了马车，顿时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着苏落聚拢过来，实在是因为苏落鲜少出现，向来只活在京中流言中，近几年甚至连流言都销声匿迹。各式各样打量的目光伴随着窃窃私语：“这就是丞相千金吗？”“果然天姿国色，气质不凡。”“与太子殿下确实十分相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今好像还没入门吧，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当然没有，不然太子大婚这么大的事岂会一点动静没有？”……

　　四周低语不断，苏落敏锐地听到了几个刁钻的问题。女子及笄，即可婚嫁。如今她已及笄一年有余，尚未完婚，人群里免不了一番议论。只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年妙义大师领她入护国寺时曾说，她在十八岁之前，有一劫，需在佛门清修养心，或可化解。于是她这婚期便也推了又推。而如今苏落反而感谢师傅那神神叨叨的预言，劫难什么的没碰到多少，反而让这婚事拖了一年又一年，正好落得清闲。

　　苏落神色坦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转身朝码头走去，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温润如玉的赫连弘澈，以及，站在他身后看起来神色不善的侧妃良娣们。苏落无语望天，多么诡异而又和谐的一幕，也许只有赫连弘澈这温润的性子能让这些凶神恶煞的妃子同时安静下来。她本不欲生事，但这些娘娘们可整天在琢磨着怎么把她拉下马，一天派到桃花别院的探子，都可以凑几桌麻将了。

　　既来之，则安之。苏落心下无奈，缓步上前，福身行礼：“苏落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娘娘。”

　　赫连弘澈稳稳地扶住苏落即将弯下的身子，柔声道：“落儿，无需见外。”

　　苏落不着痕迹地抽回被赫连弘澈扶住的胳膊，微微点头：“好。”她明显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穿过赫连弘澈打在她的身上。

　　只这一扶一起之间，热络的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一行人便在这古怪的气氛中上了一艘雕龙画凤的精致画舫。

　　“二层的风景最好，那里备了你爱的吃食和茶水，难得出来一次，定要尽兴而归才是。”赫连弘澈边走边朝苏落温和的笑道。

　　“好。”苏落心不在焉地答道。今天的赫连弘澈着实古怪，往日虽时有见面，但顶多算是点头之交，向来客气骄矜，今日实在体贴地过分。不过受惠的毕竟是自己，苏落也不好说什么不是，做那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事，平白遭人忌恨，更别说现在已经隐隐成为众矢之的了。

　　转过木制阶梯，视野突然开阔，赫连弘澈倒是没有诓他，二层的风景委实漂亮。远山横斜，碧波荡漾，微风拂过，氤氲的水汽夹杂着青草的清鲜，令人心旷神怡，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眼波扫过，远处那翊君山的半山腰之上，挺立着一座典雅别致的楼阁。“那是冷月阁，是翠波湖极有名的酒楼，最适合赏月，落儿若想去，晚些最好。”赫连弘澈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无妨，只是好奇而已。”苏落兴致缺缺，赫连弘澈以为苏落对那酒楼感兴趣，殊不知苏落只是感到那楼阁上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转，奇怪，明明隔着那么远，可能是错觉吧，苏落摇了摇头。

　　当众人正要落座之时，一名黑衣侍卫急匆匆赶来，附在赫连弘澈的耳边耳语片刻，赫连弘澈眉头一皱：“落儿，本宫现下有要事处理，你且在这里赏景，我去去就回，可好？”赫连弘澈神色为难，言辞恳切。苏落十分识趣地点了点头。

　　赫连弘澈转身进了船舱，白玉珠帘落下，人影绰绰。待赫连弘澈离去，沉默了半晌的秦亦澜等人才走上前来与苏落攀谈。

　　只见秦亦澜素手一挥，声音冷淡：“你等都下去吧，容我们姐妹们说些体几话。”

　　散绮有些犹豫，“小姐。”

　　“去玩会吧，没事。”苏落轻声安慰道。

　　散绮随着那数名宫装少女离开，偌大甲板上只剩下了秦亦澜与萧颖儿，那郑良娣到不知何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