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为官那些年》坐中佳士

7、太仆寺女官（七）

　　如果洪云写日记的话，今天这一页必然是：
　　天气：晴朗非常，以至于有些燥热。事件：无聊的官员生活。地点：太仆寺衙门。心情：居然还有十四天才休沐！！
　　乘黄署的生活起码还能户外运动，看看驾士们雄壮健美的身影，可是弃武从文之后，就只能天天对着王黻那张长得如花似玉，说话却气死个人的脸。
　　洪云继续抄卷宗。
　　这时，却见孙书判拿了各地诸监牧上报的各州马匹藩养情况的卷宗。洪云眼睛一亮，终于是实打实地和帝国马政接触了！
　　原来这太仆寺乃是国朝名义上管理马政、车舆、畜牧饲养以及宴饮祭祀的中央事务机关，实际上，国家马政运转的核心其实是地方诸监牧，他们掌管着各州郡的养马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地方监牧还是很被太仆寺重视的，每逢一定年月，便会有官员被点为临时巡查使，去地方清点考课马匹数量，以此来决定对牧监官员的赏罚。
　　按大连法律，凡监牧孳生过分则赏，谓马剩驹一，则赏绢一匹；驼、骡之剩倍于马，驴、牛之剩三，白羊之剩七，羖羊之剩十，皆与马同。共赏物二分入长，一分入牧子。计加亦准此。应赏者，准印后定数，先填死耗足外，然后计酬之。也就是说，每一头牲畜藩生达到一定的数量，就由国家赏给一匹绢，而这些赏赐则三分之二归与牧监长官，剩下的则分发给底下干事的牧子，大家把差事办好了，都有体面。当然，这是扣除死耗的牲畜之后，才能计功的。
　　如果官员办事不力，折损国家马匹驴骡，也是要有过必罚的。
　　律法言明：其有死耗者，每岁亦以率除之。谓驼，马百头以七头马耗，骡以六，牛、驴、羖羊以十，白羊以十五。从外蕃而新至者，马、牛、驴、羖羊皆除二十，二年除十五；驼除十四，二年除十，骡除十二，二年除九；白羊除二十五，二年除二十；三年，皆同耗也。
　　在正常情况下，马的死耗率要低于百分之七，如果死耗高于这个数，官员就要接受降职等处罚。而番邦进的马，因为初来乍到，不好调养，所以国家允许第一年的死耗率标准为百分之二十，以后逐年降到百分之七的正常标准。
　　所以，光从制度设计来看，大连朝廷的马政是很好的，赏罚分明，各司其职，又有垂直巡查体系来清理诸牧监吏治。也正是赖于这种制度，使得大连虽开国才不过短短几十年，就能组建起非常强悍的骑兵，在对外战争中，屡屡取胜，成绩傲人。
　　洪云当时熬夜翻《国朝会要》的时候，心里就这样感慨道。
　　孙书判把卷宗递给王黻，王黻略翻了翻，极快地在装订好的纸册上写好要点，不多时，厚厚一沓子卷宗就没几页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王黻判事的能力，洪云心里还是不觉为王黻喝采，人家不仅出身冠带之家，吏事也是娴熟得很，他当这个寺丞，她洪云心里还是很佩服的。
　　王黻写毕，掷下紫豪笔，思量了一下，招洪云来。
　　“这些天，你对本寺的事务，也算……了解了一些”王黻眉毛一抖，显然说这话有些不堪回首的意味，“不过诸牧监的事情，你也要学习起来了，你便拿我这抄目判事，下去认真揣摩，再把你自己判事的文卷拿给我看。”
　　洪云点点头：“下官省得了。”
　　王黻挥挥手，自顾自拿起一卷政论，看书去了。
　　所以……还是得自己干活。
　　洪云又开始了新的征程。
　　“陇右牧监……秣马给料青刍九千围，粟五千斗，欸，按法律，秋夏给青刍、粟，这多上报了五百斗。”
　　“今年新造马籍……比之前多了不少口，看来诸牧监这两年也是拼命攒业绩。”
　　“今年上缴细马五十匹，敦马一百匹，这个数量对得上。”
　　“河北的牧监今年遭受大疫，死耗率大增啊。”
　　洪云昏天黑地地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把判事文书给王黻过目。
　　王黻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扫了几眼，指出不足，便让洪云当场改了。
　　洪云把文书整理齐全，正欲离开的时候，却惊觉门子已经上了灯，而王黻的面容就隐没在灯照不见的阴影里面，显得格外孤寂。
　　“寺丞？”洪云有些犹疑地问道。
　　王黻轻轻“嗯”了一声。
　　“今天西市那里好像新开了一家食肆，您要不要去看看？”洪云有些不利索地说完这话。
　　王黻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这算邀请吗？”
　　洪云莞尔一笑：“算的。”
　　王黻也笑了：“行。”
　　两人便脱了公服，换上家常衣裳，洪云因为身处男子甚多的官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平日里也只穿着朴素的交领男装，穿戴了唐巾皂靴。而王黻则……哦，他平日里在官衙也不大喜欢穿公服，只着了文士的襕衫，看起来倒是很随意秀雅。
　　两人便出了公廨，只沿着街边走。
　　本朝虽有金吾宵禁，但比前朝还是宽松了许多，这时候正是热闹的时节，只见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帝京风貌，正是温柔繁华，人烟凑集，十分热闹。男男女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
　　白日里的燥热到晚上反而化作仲夏的温凉，京城的灯火也助长了这种醺醺然的感觉，这是从小生长在山林江湖之间的洪云所难以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