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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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得到柳溟烟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冬季，院子里那颗唯一的树开始发芽，听说明明先前，都差点当它是棵枯树，如今却回春，也不知是吉是凶。
宁婴婴住进了沈九的院子，就待在先前阿烧的卧室。
她在里面找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像是已经破烂的拨浪鼓，还有宫女绣坏了的手帕。
然后她好好地将它们保存在了一个箱子里，上面有着好看的曜石，在阳光的反射下像是那个容貌尽毁的女孩唯一好看的，闪闪发光的金棕色眼眸。
当时沈九安逸地窝在躺椅里晒太阳，手上拿着一本古籍。
宁婴婴一大早就看见院子里停了一只白鸽，只是没在意，没想到还是沈九眯了半天的眼睛提醒她鸽子的腿上好像绑了什么东西。
宁婴婴摘下来一看才发现是柳溟烟简短的信件。
看了半天犹豫着拿给沈九瞧了瞧。
洛冰河踏着夜色来的时候沈九还点着烛光在桌前看那张纸条，魔尊推门进来也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索性洛冰河早已习惯他的态度，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站在沈九身后看着那张纸条。
没看几个字就已经皱着眉略带着一丝紧张看着沈九的表情。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像是放弃抵抗一般坐在沈九一边的凳子旁，然后就低低开口：“这就是你当初逼她时想让她做的事情吗？”
沈九也放下手中的字条，缓缓点头：“是。”
但他有些意外洛冰河的反应。
洛冰河苦笑了一声，伸出双手握住沈九的，将额头抵上，声线平静：“你想的话，就去吧。”
沈九敛眸，烛光映衬下他的神色居然显得有几分平和温柔。
洛冰河又开口：“我会去找你的。”
人界最近出了几件大事。
其一，人间医女陆行歌手无寸铁以柔弱之躯杀上道门救了一只兔妖。
但实际上道门大师兄晏温只是带那只兔妖上山驱散妖气而已。
人间闺阁小姐向往其潇洒，其中一半扎起长发，一时多了许多侠女。
凭借个人喜好专挑小道士或小妖怪下手。
其二，仙乐国太子谢怜一袭花冠武神长袍游行，成功俘获另一半的闺阁小姐的芳心。
更是在城墙上救起一名孩童，感天动地。
其三，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苍穹派重新开山建派了。
曾经的仙姝峰弟子柳溟烟时隔多年后出现，身着一身素衣一步一步爬上了废弃的苍穹山，然后花了不少银子，请人将山门修葺。
来往宾客在山下酒楼肆嚷，感慨柳溟烟真乃世间难得的有情有义的女子。
谈到兴处还会将当年那个害得苍穹灭门的败类仙师沈清秋拉出来对比，大叹特叹苍穹派一失足成千古恨。
而那个害得苍穹派经历灭门的沈清秋在一个风略大的午后上了苍穹山，柳溟烟当时就在刚修葺好的山门石阶上扫落叶。
她的背后靠着一颗大树，像是有百年的历史，树皮上是斑驳丑陋的烧痕，漆黑僵硬的死皮层层包裹老态龙钟，可它居然还活着。
冬季刚过，死后僵硬枯黄的叶子在春风中被吹落，掉在石阶上被轻轻扫去，飞鸟在光秃的树枝上抵足而眠。
沈九站在石阶之下抬头向上看，发觉自己已经认不出这里。
宁婴婴站在他的身后红了眼眶唤了一句柳师姐。
柳溟烟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重新带上面纱的脸已经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不过静默了片刻后还是提着扫帚走到沈九的面前低下头恭敬地行礼：“沈师伯。”
沈九点头，然后接过她手里的扫帚，身上有一股久违的矜骄，但又带着柔和意味对柳溟烟说我来吧。
苍穹派的重新建立并不轻松，但至多不过是银子的问题，于柳溟烟而言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她只要一封书信就有大批金银连夜送到。
难的是人。
苍穹派先前的名声算不得好，虽然是个万年大派，可出过那样的乱子，多少让人敬而远之。
沈九与柳溟烟宁婴婴在除了他们三个空无一人的山上对坐了一段时日，终究是想起了师祖曾经的做法。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倒是又发生了两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第一是纱华铃带着一堆魔界小孩来了。
红衣裹身的女子身后跟着一堆怯生生的小孩，虽说是魔界血统，但都长得偏向于人类一方，忽略头上冒出的犄角或是耳朵异于常人的尖锐，那就是一群脸蛋肉乎乎的小豆丁。
“是魔族与人类的混血。”
纱华铃摸着其中一个孩子的头发，那个孩子显然很信任她，抱着她的腿不撒手。
“当年大战，魔族与人族落下不少遗孤……”
“还有一些卑劣的东西，”纱华铃冷笑一声，又有些讽刺，又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魔族与人族都有，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行占有什么的。”
“尤其是在北疆，易子而食实乃常事。”
第二是来了个值得一提的人。沈九见到他时还有些困惑，有些警惕地询问对方来意。
“为什么来？你的年纪不适合修仙了，这里待遇也没多好，你也知道，苍穹派的名声。”
眼前男子弱冠至而立之年，操着一口好听的嗓子笑着说自己没有什么修为，为的也不是修仙，只要苍穹派给个睡的地方，他就可以留下当个厨子。
“当年就想来了，苍穹被灭派的时候，我还……莫名地很难过，如今，就是很想来……”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这个异瞳仙师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是不是惹了仙师不高兴，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听见对方清冷的嗓音：“好。”
然后就找来了一个小孩嘱咐，带他去睡觉的地方。
男子有些疑惑，但还是兴然应允，快要离开的时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温和一笑：“我叫杨一玄。”
宁婴婴当时恰好来送茶，也听见了对方的话，踌躇着开口询问：“师尊……他是……？”
沈九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将浊气缓缓吐出：“大概吧，不过不重要了，反正阿烧已经，不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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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山中岁月亦不长，待门派中人再充实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夏季了。
门内不再分成十二峰，其中孩子更是人魔混杂，倒是从未出过什么事情，没想到纱华铃还会和宁婴婴配合，一个教武一个授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柳溟烟的掌门当得很好，将所有人管理得井井有条，沈九无聊时还会在心中编排，兴许是当年管理魔族后宫出的经验，门派虽比不得从前繁荣，但已经足以给人一处庇佑。
沈九时常会收到来历不明的信件和礼物，只是他从不回。
回来后他总是在门派前的石阶上扫落叶，孩子们也偶尔会来帮他。沈九对于他们其实没有什么感情，但他想如果岳七在这里，应该会很喜欢这群孩子。
还有玄肃，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山门口还被他种了很多翠竹，这些年的风景看来看去，还是最喜欢这一种。
那颗巨树被清理干净好好打理后也迅速恢复了活力，如今随着快要步入夏季的时间，已经绿荫葱葱，沈九扫地扫累了，便最爱倚在阴凉下休息。
其实他从未有过如此清闲的日子，幼时为了活命，后来有了算计，没想到漂泊半生后，如今有一处凉爽就可偷个半日浮生。
约莫是人老了总爱追忆往昔，沈九平日无聊就会将那些苦痛挖出然后自己再细细品尝，仿佛往自己心中刺上几刀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如今的安稳。
他也总怕那些旧人旧事无人记得。
在树荫下乘凉的时候他还会想起那个在梦境的小沈九，板着一张脸，等不会回来的人。
他濒死之时小沈九曾说如今的沈九与他不一样，是可以等到的。
当时沈九心里是有些想要嘲讽他的痴心妄想，可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也许他是对的。
沈九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眯眼，阳光从绿荫洒下在空气中映照浮沉，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远方有个黑衣人。
洛冰河慢慢顺着山门石阶走近，那个青衫仙人就站在树干旁边半眯着眼瞧着他，恍惚间他想起当年在试炼峰上遥遥一眼，沈清秋也是这个表情，万物皆不入他眼，清冷高贵如在云端，可只要见过他后，自己眼中万物便都是他。
沈九终其一生不过为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兴许这个理由如今只要他伸手，就可以得到。
风仿佛在这一刻停了，时间被拉长，洛冰河衣衫上沾了风尘，让人联想到他为了来见沈九曾翻越过怎样的山川河流，但却敛着眉眼满目温柔，沈九瞧着，竟能暂时忘记那些伤痛。
他想，有一个人为了他跋山涉水，相见时眉上风止。
说自己来得稍迟。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